又有一个宫女开口道:“方德公公本来也是从门口走过来,那时候奴婢瞥了一眼,很平常的样子。可是再抬头…就看见…就看见他…”
帝王轻笑一声,道:“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亲眼看见德妃用匕首杀了方德是么?”
“皇上…”庄妃闻言,睁大了眼睛,喃喃地道:“您这是要偏袒德妃的意思么?臣妾知道她深得圣*,但是…”
“庄妃。”银冷冽转头,目光幽深地看着庄妃,淡淡地道:“这件事情,朕心里有数。既然没有人亲眼看见德妃杀人,那便不能随意污蔑嫔妃。朕以为你很懂事。”
庄妃一窒。
琉璃有些意外地挑眉看了帝王一眼。这次,他倒是直截了当的选择相信自己。一点也没有考虑庄妃心中所想。
但是这件事,会是谁的主谋呢?帝王这样说了,自己定然不会有事。只是这流言一旦传出去,于她,没有半点好处。
这件事算是暂时被银冷冽给压了下来,没有惊动太后,也吩咐了宫人不许传谣言。但是庄妃离开的时候很是愤懑,礼也没有行完全便摔袖子走了。
叶贵妃倒是有些叹息,但到底为了大局着想,也没多说什么。
琉璃看着银冷冽的神色,也不明白他的想法,只是朝他行了一礼,看着他走出了锦瑟宫。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似乎刚刚出言偏袒的人不是他那般。
楚立朝琉璃使了个眼色,两人也一同跟叶贵妃告退,往外面走去。
“你觉得,这件事最蹊跷的在哪里?”楚立边走边问琉璃。
琉璃看着前方长长的宫道,声音平静无波:“哪有什么蹊跷的,快南巡了,遇上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奇怪。布下这局的,有能力有脑子的人就那么两个,是谁都不重要,目的就是要我不能去南巡罢了。”
恰巧在锦瑟宫杀了锦绣宫的首领太监,谁下了手又怎么分得清。叶贵妃淡定如常,庄妃稍有激动,但是后宫看人,看表面又怎能知道真相?
与其去想来费脑子,她不如还是回去收拾行李吧!
楚立沉默,看着琉璃叹了口气。事情是压下来了,但是以后这宫里,关于她的流言一定是少不了,对她将来晋升妃位抑或是树立威信,都是半分好处也没有。
幕后主使的目的也算完成了一半了吧!
两人走着,在宫道转角的地方分开,楚立继续去巡察,琉璃则是回了红鸾宫。
“主子。”菊香翡翠站在门口,有些担忧地看着进门来的琉璃。
“发生什么事了?”翡翠皱眉问。
哦!?消息竟然还没有传到红鸾宫!?看来,这背后的人是铁了心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可惜啊!一切都没有如那人所愿。
琉璃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两天,你们主子我可能要生病才行了。”
“啊?”菊香微微一惊,错愕地看着琉璃道:“为何要生病?主子你哪儿不舒服么?”
点点头,琉璃认真地道:“是很不舒服,太累了,与其再去应对这些,我不如躲了得好。只是,我是该真病还是装病呢?”
翡翠怔了怔,随即明白了琉璃的意思。主子若是不病,这还有两天,全部都要应付各方挑起的事端。倒还不如装病不出,乐得自在。
“真病做什么,又没有人会计较。估计您说您病了,其他宫里的也认为您是故意的,都是不相信,那真病折腾自己也是白费。”菊香低声说着,将主殿的门关了起来。
琉璃笑米米地点头:“菊香越发聪明了啊,甚好,那我便只管躺着了,该怎么说,就看你们了。”
翡翠还有些迷糊,反应了半天才终于明白琉璃的意思,倒有些兴奋了起来:“装病是么?太好了,各宫娘娘,连锦瑟宫那位也善用这招。奴婢还一直在憋屈主子您总是受伤,都没装病过一回呢!”
把今明两天熬过去,便可以离开皇宫,过一段好日子了。
琉璃哭笑不得地看了菊香一眼,随即走进内室,更了衣,躺尚了*去。
午间的时候,御书房的帝王就收到消息,说红鸾宫德妃卧病。
“当真是聪明呢。”银冷冽放下手里的毛笔,靠在椅背上笑道:“皇叔,她原来那只挨打不还手的性子,现在是不是改了不少了?”
洪公公站在一旁,闻言微笑道:“是呢,好歹现在肯有反应了,也算是成长了。难得的是,德妃娘娘她目前,依旧没有害人之心。”
坐在一旁的银巽哼了一声,淡淡地道:“没有害人之心,难不成还是好事么?今天发生的事情便看得出来,就算她谁也不想招惹,也注定会被卷入漩涡,心太软可不是好事。”
银巽看着帝王一脸深思,不由轻轻摇了摇头,道:“本王觉得,德妃虽然身份简单,但她的心地极好。后宫能改变她一些,激发一些反应,但是也终究不适合她。若有一天她变得在后宫如鱼得水,回头再看,本王觉得她会后悔。”
银冷冽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里有些晦暗不明的神色,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地开口道:“皇叔,你说的是她,还是朕?皇叔似乎还挺留意她的。”
银巽笑而不语。可那笑意分明未达眼底。
帝王和琉璃的性子,最开始他觉得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人知道银冷冽虽然付出了很多才坐上这个皇位,但其实,他压根也不喜欢皇宫,不喜欢这冰冷的王冠。琉璃亦是如此。这两人都是违背了自己的心意走上一条不归路,所以银巽也觉得正是因为这样,这两人才如此相互吸引,更可以相互温暖。
“皇上要去红鸾宫看望么?”银巽转了话题,问了一句。
银冷冽顿了顿,摇头道:“不去了,去了也没什么好处。来日方长,不是吗?”
银巽看到他眼底满溢而出的笑意,不由暗叹了一声。他,终究是晚了那么一步。
“皇叔,南巡你要不要也跟去啊!?咱们好久没有机会一起游览一翻了。”
“皇上。”银巽正在犹豫,便见洪公公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帝王耳边轻声道:“去江淮的人回来了,带回了庄都督所说的密函。”
神色一凛,银冷冽正声道:“让人进来。”
“是。”
银巽的近侍方直见状,便也就行礼退下,在门外候着了。不一会儿就见几个亲卫走进了御书房。
琉璃坐在*边,静静地看着窗户的方向发呆。看样子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可是她心里还是乱得很的。
她与父亲约定好的信物,怎么让其他人知道了呢!?难道父亲身边有别人布下的暗桩!?
想了很久,琉璃也想不出了所以然来,慢慢地打了个呵欠,看着菊香道:“你们继续去门外守着就好,我继续装病睡着。各宫应该也不会有人再来打扰。过两天就清净了。”
菊香翡翠相互看了一眼,点头应了是,退出了内殿。
接下来的两天,当真也没有人来红鸾宫,只有太后让人传话,关切了几句。其余的宫妃,倒是没有来挑事的。当然,银冷冽也没有再来过。
需要动身南巡,他应该也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的吧!
今天是出巡的日子,天将晓的时候,红鸾宫的人便起来收拾东西了。圣意允许带两个宫人随行,琉璃便吩咐喜禄公公好好照看红鸾宫,然后带了菊香和翡翠一起去。
由于是微服私访,帝王没有惊动后宫,只下旨让太后暂管国事,安大人、庄大人与叶相共同辅佐,对外依旧宣称帝王抱病,不上早朝,只在御书房处理国事。
银冷冽站在马车边,看着远处一抹白色的影子渐渐朝这边走来,脸上一副清浅的愉悦。
琉璃换了简洁的长裙,玉簪束发,往日里的灵气又回来了几分。身后两个丫头拿着包袱,找到属于她们的马车,细心地安置好。
“臣妾参见皇上。”琉璃走到银冷冽面前,没有看他,只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行礼。这礼节在外人面前还是得做足的。
银冷冽眸色一沉,抿唇看了她一会儿,才朗声道:“出了宫不用唤朕皇上,也不用一见面就行礼。”
琉璃看着地面点了点头,随即道:“那么,老爷,妾身该坐哪一辆车?”
老爷?银冷冽听得好笑,微微眯起眼看了琉璃半晌,低声地道:“你这是在跟我闹脾气么?叫老爷不行,妾身更不允许。叫我相公,你自然是我娘子了。”
“是,相公。”琉璃抿嘴一笑,清浅的梨窝让人看了不禁眩目不已。
“娘子……”
“……”琉璃微怔,多美的一个称呼,就像一对平凡的夫妻那般融洽。
“有没有人说过,素颜的你,更美!?”
琉璃羞涩不已,忙快步进了马车,坐在离帝王较远的地方,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经意地,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嗯,很意外的一个人,依旧不屑的眼神,一张俏脸上都是怒意。
是碧玉。锦瑟宫的碧玉。她怎么会在这!?
银冷冽刚好也看到了她所看到的人,不禁冷笑了一声,“是有人怕我们太自在了,想要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后宫还有她的存在。还美其名日,怕跟去的人伺候不周,便将碧玉遣来同行。”
琉璃听了一愣,“如果是那么单纯就好了,怕就是别人有其他的想法。”
银冷冽闻言,想起方才碧玉低头时一闪而过的愤恨,不禁冷声道:“凭她也配!?”
琉璃抿了口香茗,没有多说什么。
青风和楚立也都穿着寻常的装束,骑马护在马车周围。碧玉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便低哼着走到后面宫人的马车里去了。
洪公公检查了车队,便在马车外给帝王禀告。帝王听完,冷冷地说了一句出发。
一共三辆马车,八个暗卫护驾,前面的马车里不知道坐的是谁,后面的倒是包括菊香翡翠在内的几个宫女。看起来护卫的人不多,可是暗地里在保护的人就不知道了。
一群人便这样悄无声息地出了宫,慢慢地离开京都。
离开宫门的一刹那,银冷冽听见马车里有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似叹息,又似轻松。他抬头去看安琉璃,后者依旧是看着窗外,丝毫没有要与他说话的意思。
“你,会恨我么?”犹豫了一会儿,银冷冽终于闷声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车厢里一阵沉默,琉璃回过头,看了一旁坐垫上的花纹一眼,疑惑地道:“我为何要恨你?”
银冷冽看着琉璃如玉的侧脸,微微皱眉:“我知道你一点也不喜欢生活在宫中,可是,我却留住了你。”
琉璃闻言,轻笑了一声,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已经走到郊区了,一片树林茂密繁盛,绿色与清新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心情也不由地跟着愉悦了许多。“相公,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如今,我们两人还需要在意这些吗?”
“璃儿……”银冷冽心里感动,他又何偿不懂得她的意思!?她说既已情深,何必在乎其他的枝微末节!?
马车继续前行,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琉璃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只有清晨的鸟鸣声偶尔在车顶上响起,以及外面的马蹄车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