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宫 内殿
叶紫烟正坐在梳妆台上卸下一身的华丽朝服,换了一身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皇上定然会喜欢如此妆扮的自己,叶紫烟心里暗暗欢喜。
“贵妃娘娘。”叶贵妃的贴身侍女碧玉走进殿里来,轻声道:“红鸾宫的德妃娘娘求见。”
“哦?”叶紫烟温柔地应了一声:“不是抱病在*吗?又怎么来了?”
“娘娘。”碧玉低头笑道:“现在她正在锦瑟宫门口站着,娘娘要见么?”
叶紫烟站起身子,微微轻晃了几步,蹙眉道:“本宫的头疼,碧玉,你先去宣太医给本宫瞧瞧。”
“是。”碧玉连忙退了出去,着急地吩咐人去传太医。皇上今晚上一定会歇在锦瑟宫,娘娘病了可不得了,现下什么人求见都且放一边,娘娘的身子最要紧。
琉璃带着菊香站在锦瑟宫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正奇怪呢,便看见几个小太监急慌慌地从里面跑出来,往外走去。
“公公。”菊香忍不住上前抓住一个小太监的袖子,问道:“贵妃娘娘见不见我们主子?都站半天了也没个音儿。”
那小太监上下打量了菊香一眼,不耐烦地摔开她的手,吼道:“哪儿来的奴婢,也敢拦路。耽误了事儿可是你家主子负得起责的么?”
菊香被甩得踉跄了几步,琉璃伸手扶住了她,皱眉道:“话不能好好说么?动手做什么?”
小太监见是闻名不相见面的德妃娘娘,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又赶忙往外走去。菊香看得又急又气,跺脚道:“连话也不会说了么?就让人这样等着,贵妃娘娘见是不见,总要有人出来回个话罢。”
琉璃无所谓地转头看着那紧闭的宫门,淡淡地道:“菊香,有些事情急不得,还是慢慢来罢。要记着别人比你强的时候,你永远没有求公平的资格。”
菊香一愣,侧头看着自家主子平静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头,继续站在锦瑟宫门口等着。
太医匆匆地赶来,进了锦瑟宫,许久也没有出来。天色渐渐晚了,琉璃一直站着,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贵妃娘娘宣你们进去。”碧玉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站着一动不动的安琉璃,恭声道。
“多谢姑姑。”琉璃应了一声,示意菊香在外面等着,自己便随碧玉进了锦瑟宫。
叶贵妃倚在软榻上,太医正在一旁收拾东西。见琉璃进来,叶紫烟苍白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招手道:“德妃妹妹,过来罢。”
琉璃没有抬头,只盯着地面走过去,行礼道:“臣妾,拜见贵妃娘娘。”
“快平身。”叶紫烟急忙站起来,想上去扶琉璃,身子却又是一晃,被碧玉急忙接住。戏,总得做足的。
“娘娘!”
银冷冽踏进锦瑟宫,正奇怪为何许多人在,一抬头,便看见了眼前这情状,当下眉头便是一皱。她怎么不好好呆在红鸾宫,又跑这来了?
“这是怎么了?”银冷冽很想上前扶住琉璃那纤弱的身子,但思虑再三还是几步走过去,从碧玉手里接过叶紫烟,皱眉道。
叶紫烟的脸色雪白,见着皇上,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别过头道:“臣妾不是让他们不要惊动您么?怎的还是有人说漏了嘴?”
旁边的小宫女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只是见娘娘实在难受,想着要是皇上在…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叶紫烟皱眉看着那宫女,又气又笑地道:“你这样做,人家倒要说本宫争*了,没事便让陛下来锦瑟宫。”
言罢,又转头看向银冷冽,低声道:“皇上且先放开臣妾,臣妾还没有行礼呢!”
银冷冽沉声道:“都这个样子了,还行什么礼。方太医,贵妃的病情如何?”
方太医跪在一旁,恭敬地道:“娘娘的体虚,臣开了一副补血养气的药方也已经交给了碧玉姑姑,只等睡前用药,安睡一晚便没有大碍了。”
体虚?琉璃微微怔了怔。叶紫烟的身子整日大补小补不断,怎么也不会体虚啊!?真是笑话!
银冷冽点了点头,吩咐道:“多余的人便都退下罢,别扰了娘娘休息。”
琉璃一顿。
叶紫烟连忙拉了拉银冷冽的衣袖,小声道:“皇上,德妃娘娘还在呢。她今儿来给我问安,恰逢臣妾在就医,可等了好些时候。您这样便让人走了么?”
琉璃轻笑,恭声道:“是臣妾没有来对时候,反倒打扰娘娘了。臣妾告退。”
言罢起身,退着往外走。
看着琉璃站起来转身离去,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怨怼,相反,倒是笑得妖娆了几分,看得银冷冽直皱眉。他现在怀里抱着其他的女人,她也不在意?
“请过安,臣妾便也不打扰了,还请皇上和娘娘好生休息才是。”琉璃说着,又屈了屈膝,方才退了出去。
叶紫烟看着安琉璃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少了几分。不卑不亢,处变不惊,她好像倒是低估了这人。本以为她至少也会有些不满,却见着那笑容越发好看,好看得刺眼。入宫短短时日,倒是学会*辱不惊了。
“主子。”
见自家主子出来了,菊香赶忙迎上去,道:“刚刚奴婢看见皇上进去了,没什么事儿罢?”
琉璃摇头,能有什么事儿?这宫里又不会有人拿剑砍人,至多是说话做事夹枪带棒,自己想开些,也就牢不可破了。
“回去吧!”琉璃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菊香往红鸾宫回去了。
夜里,银冷冽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了红鸾宫。一众宫人都被他遣了下去。
银冷冽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又瞥一眼身边这沉默的人,淡淡地道:“陪我走走吧!”
所有闹剧喧哗,随着人群的渐渐散去也终于落下了帷幕。琉璃静静地跟着银冷冽往前走,也没问他要去哪里。她心里现在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想,倒是他,他的手炙热,温度透过衣衫,烙在了她的手上。
走了许久,到了一座废弃的宫殿,银冷冽带着琉璃,飞上了那宫殿的屋顶。捏着她的手稳稳的落下。
坐屋顶向来是银冷冽的习惯,因为不会有旁人来打扰,周围的天空也不会再是四四方方的。但今天却是第一次身边坐着人。
“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说话?还在生气吗?”银冷冽慢慢地坐了下去,好像丝毫没有考虑到衣裳会不会被弄脏,就这样坐着,语气清清淡淡。
琉璃也坐了下来,看着没有月亮的天空,静静地答:“没有生气!一直都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已!不是吗?”
闻言,银冷冽心中一动,手依旧还放在琉璃的手腕上,只是力道轻了许多。说是捏着,倒不如说是握着了。
“你向来不喜争*,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是不屑于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银冷冽这话说得似乎有些泄气。
琉璃挑了挑眉,侧头看向他的脸,嗤了一声道:“对于你来说,*爱是别人想争就能争得来的吗?”
银冷冽微愣,心里更加迷糊了。他知道琉璃对他的态度好像好了不少,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至少有一些误会是解除了的,不然琉璃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即使他的人人敬畏的帝王也是如此对待!
夜里的风有些大,吹着琉璃的一身纱衣,看起来很美。银冷冽叹了一口气,伸手解下外袍,盖在琉璃的身上,终于闷闷地开口道:“我想与你说会儿话,这些天,也未曾好好说过话,我想听听,你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这是什么意思?琉璃愣了愣,身上一暖,却不太明白银冷冽的话。他是想听她说什么么?难道要她告诉他,自己有多讨厌这个红墙绿瓦的深宫吗?
琉璃低笑一声,嘴角有淡淡的自嘲意味,一双水眸朦朦胧胧,像是回忆着许多不好的事情。银冷冽在一旁看得皱眉,忍不住道:“有什么直接说出来不好么?非得自己一个人想?”
回过神,琉璃侧头,微笑着看着银冷冽,淡淡地道:“我本也想有什么便直接说什么,可是后来发现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有些话说出来是伤人伤己。何必呢?”
银冷冽微怔,看着琉璃的脸,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她。
“我知道你的心意,君心似我心,只待流年逝。”琉璃微笑着看着他,眼底满是柔情,其实,她一直都懂得他的难处。她也在尽量去谅解他。“只是,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她最基本的底线……”
言罢,琉璃也慢慢起身,想下去了。
手腕还握在帝王手里,银冷冽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琉璃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便听得他低声开口:“再陪我坐一会儿罢!”
银冷冽的声音有些疲惫,带着点点的沙哑,听得琉璃心里一顿。
“难得有机会,身边没有宫人守着,四周都是黑暗,安静,也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去想。”银冷冽拉着琉璃,又坐了下去:“本就知道这位子很累,上来了才发现,甚至比我想象的还累得多啊!”
琉璃愣愣地坐了下来,看着他的脸上难得的真实情感,没有冰霜封着,黑夜之中看不清晰,却感觉得到,他是很累了啊!
朝廷的担子很重,他初初登基,本就繁忙。后宫的纷争也是没有停过的,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已。
夜色越深,两人就静静地坐着,听得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琉璃微弯了唇角,难得时光静好,两厢安定。
天渐渐亮了的时候,银冷冽便去上朝了,琉璃也回了红鸾宫。
刚踏进宫门,菊香便迎了上来,看着琉璃着急地问:“主子,你没事罢?一晚上去哪里了? ”
琉璃摇摇头,朝菊香笑了笑,旁边的翡翠也迎了上来,看见她身上的外袍,微微吃惊:“这是…主子,快进去罢,奴婢烧水给您留着沐浴,先去把这一身换下来。”
翡翠准备着热水,菊香围着琉璃团团转,有些着急又有些担忧地问:“昨晚上是怎么回事?皇上来的时候脸色好像并不太好哦!”
琉璃看着菊香着急的神色,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地道:“没什么事!少操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