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合殿一群衣着光鲜的嫔妃,各忙各自的事,对于她这个德妃娘娘,大家都抱着看好笑的心态。
琉璃由菊香扶起,在大殿正中跪下。
首位高贵端庄的太后,看着她跪地叩首,不解轻声问着:“德妃娘娘,你这是怎么?好好跪着做什么,起来回话。”
“谢太后娘娘。”琉璃缓缓起身,抬首看着太后,低声说着:“承蒙太后娘娘看重,臣妾在这里奏请太后娘娘,能否把皇上寿宴之事,全权交予臣妾操办。”
“德妃娘娘身娇体弱,一人操办寿宴,能吃得消吗?”太后柳眉轻轻一耸,眼带温和的看着她。可是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清冷,却恰巧让琉璃捕个正着。
“能为太后效劳,皇上分忧,臣妾心甘情愿。”琉璃再次跪下叩首,承下办理皇上寿宴之事。琉璃也无可奈何。抓萤火虫这种苦差事,她都被逼应下,那为何不拿下寿宴的操办权,办得好,她还能有些赏赐,办不好,那都是罚。
“竟然德妃娘娘有此心,皇上寿宴之事,就全权交予你,你可要好好操办,让皇上好好高兴高兴。”
“是,臣妾一定尽心尽力。”琉璃毕恭毕敬的答着。她翩然蝶翅般的睫毛,轻然一扇,眼光已经落于首位坐下第一位,叶贵妃正轻押着香茗,琉璃目光一扫而过。在她那张精致唯美的脸庞上,她看不出一分一丝情绪波动。
她下位的杨惠妃,此刻正向琉璃投来质问担忧的目光,琉璃冲她宛然一笑,让她安心静待。
由菊香扶着,琉璃莲步轻移,再次在末尾第二位坐下。
琉璃刚刚坐下的时候,耳际便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德妃姐姐,你真美。”
琉璃随着声音而望,刚才出声之人,竟然是那个害羞的绿衣常在。
见着绿衣常在那一脸羞涩幼稚的脸,尖尖的瓜汁子脸,让她不由想起冷宫中的苏宸妃。纵是她从前想过要害自己,可是偶尔想起她此时过着的是怎样的生活,琉璃也不免心生怜惜。更是不禁为她愤恨,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深爱着她的三王爷银铄土。他如今又在何处!?
琉璃见那绿衣常在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势利,顷刻便对她多了几分好感,琉璃侧首轻声回着:“常在妹妹清纯脱俗,不会逊色姐姐。”
“璃姐姐,有空我能去你红鸾宫坐坐吗?”绿衣常在问出这话,似乎有觉得唐突,不由又小声解释着:“我半月前进宫,宫中无熟人,自己一个待在钟粹宫,无聊又寂寞。”
“自然是好。”琉璃交头接耳与绿衣常在一阵耳语,“妹妹名讳呢?”
“仙儿,林仙儿。”绿衣常在林仙儿淡淡一笑,嘴角的梨涡深陷,迷人得很。
琉璃拉过林仙儿细细捧于手心,细语着:“仙儿妹妹,怎么这般容易含羞?”
“姐。。。姐姐,我家居江南,长这么大头一回出门,便入了皇宫。我见各位姐姐威严万般,心生畏惧,所以。。。所以害羞了些。”林仙儿言如蚊语,琉璃要仔细听着,才能把她这番话听清楚。
琉璃看着林仙儿水葱般的纤细手指,那抹水色荡动,泛起柔滑细腻的光泽。
她侧首打量,林仙儿粉脸含春,青黛圆眸,瓜子脸总是低低,含着羞涩之意。如果说,苏宸妃是含苞待放的白梅,清雅自然,那同龄的林仙儿,便是羞答答的玫瑰,未绽放之时惹人怜爱,花骨打开绽放发光彩之日,却是光彩夺人。
“竟然你害怕宫中姐妹,又为何单单与我亲近呢?”宫中人心深不可测,琉璃总得留一个心眼。林仙儿虽然只有十五岁,也不能因为她年幼,而全然接受。能进宫的女人,有几个是心思单纯的!?
“自姐姐进太合殿,我便发现姐姐。姐姐不像宫中别的姐姐,不是一脸桀骜,就是满眼蔑视,只有姐姐自然平和。妹妹心知肚明,我这般蒲柳之姿,定入不了皇上眼中,那就更加不会被宫中姐妹尊重。璃姐姐,我无可奈何入宫,现在我只想平稳生活,有个可以说话之人。”
林仙儿言语切切,此番话说得言辞并茂,琉璃听之,也心生怜惜。自己何尝不是与她一般,无可奈何入宫,无可奈何卷入宫斗。
她的梦想生活,便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在她与林仙儿交头细语之时,首位太后已然扶额,清声而道:“今日请安,到此吧,哀家也乏了,你们都散了。”
太后话毕,叶贵妃第一个站起,福了福礼,便扶着一蓝一黄宫女,傲慢的走出太合殿。
眼见叶贵妃出了太合殿,众嫔妃也不好多停留,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这时候,菊香扶琉璃站起,与太合殿剩余嫔妃,一同向太后行礼,她们才陆续缓缓而出太合殿。
琉璃专门拖后几步,与杨惠妃走至一起。
眼见众妃散去,琉璃才接过付粹的工作,扶着杨惠妃漫步在东巷,两旁的红砖高墙,总让她觉得甚是压抑。
“璃妹妹,你为何会到太合殿?”路上,杨惠妃终于忍不住担忧,首先开口问着。
“太后差白潭来请,我能不来吗?我想,我就是装病,太后也会找人抬我过来。到时候装病被拆穿,事情就坏了。所以,我不如自己亲自过来。”这会已近黄昏,看着天边红霞,琉璃不由想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看来太后对你假病之事,也有耳闻。看来,你再装下去,就不好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琉璃婉婉颔首。
“璃妹妹,你被逼接下抓萤虫的差事,我可以理解,但是后来,你自动请命,接下皇上寿宴之事,姐姐就不能理解了。璃妹妹,你要清楚,皇上寿宴之事,帮得好赏赐自然不少,要是办砸了,那就是大罪。到时候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连同太后也是要过问的。”
“惠姐姐,你说,如果我没有办好抓萤虫之事,会怎么样呢?”琉璃水眸晃动,仔细看着杨惠妃的眼睛问着。
“如果你真没有办好抓萤火虫之事,叶紫烟一定不会放过你。”
“抓萤虫没有办好,也会被罚,皇上寿宴没有办好,依然是罚,我何不承下一切,事情办好了,我还能讨个赏。”
“璃妹妹,你这个险冒大了。”
“反正早晚都得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琉璃凛然说着。
“璃妹妹,你自个要担心,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来找姐姐,姐姐定当鼎力相助。”杨惠妃眉目间,忧愁不散,琉璃为了让她安心,只能编一个谎言,说她心中主意已有,一定能办好皇上寿宴之事。这才把她劝住,回了锦安宫。
与杨惠妃放开之后,琉璃弃了步辇,支开菊香先回红鸾宫,她独自一个人漫步在御花园小径中。
两旁繁花团团,如绸的夕阳,为这些娇艳的花朵,镀上一层金黄色。鼻尖颤动,便有奇香闯入,惊动那长久深藏的忧伤。
今日这番惊心动魄的交战,让她筋疲力尽,此刻,她多想能立刻离开这个红墙绿瓦的皇宫,不当这个衣食无忧的贵人,不享这别人眼中奢侈的荣华。
琉璃只想回到安府,回到疼爱她的父亲身边,年纪大了找个人嫁了。虽然简简单单,却不用像此刻,孤身一人奋战。
莲步漫动,轻然隐入小径旁边的花亭,琉璃已无心欣赏眼前锦色画幕,独有心中决堤的思念,让心神俱散。
琉璃入了花亭,独坐圆石凳,遥望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突然而起的思念和感伤,模糊了她的明眸。
此地僻静,不用假装淡漠,不用假装坚强,便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
痛苦低沉的抽咽,在晚风在荡漾,不是她不想止住眼泪,而是她每每的阻挡,总能激起它的放抗。
倒不如,便如此吧!晚风轻轻吹过,琉璃感觉到脸颊上的冰冷,她知道,自己哭得一塌糊涂。
正哭得起劲,琉璃耳际一动,似乎背后有人靠近。她正暗自奥怒,何人这般不识趣,竟然这个时候过来,便有冷淡淡的声音响起。
“你还好吗?”
“好什么好,你没有看到我现在的模样,这能算好吗?”琉璃怒颜转身,愤愤不平瞪着来人。
她知道,自己这般迁怒旁人总是不该,但是,她无法控制,她真的无法控制,就像她无法控制决堤的泪水一般。
“你……”银巽星眸看着眼前泪眼模糊的女人,本来被她的话呛得心中怨气。
但是看到这个一向张牙舞爪的女人,此刻粉颊含露,他满腹的气愤无声化成怜惜。“你先别哭,能和我说说,你为何哭吗?”
“我。。。我想回家。”晚霞落于她脸上,把脸上的泪痕打上颜色,凄美而宛然的泛着幽光,玉脸一片模糊,此刻,她的美甚如仙女。所以,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怜惜。
“原是想家了。”银巽冷硬的脸上带着丝丝难色,英挺的眉头慢慢的折着,他就站在她的眼前,一副沉思的样子。
琉璃无心搭理他,只顾心中之伤,自顾自己哭得痛快。“寻个空,我带你回安府一趟,不过可能时间不长。”
“回安府?”琉璃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他这般愿意冒风险,带她出宫,着实让她惊讶一番。
“嗯,过些时候,皇上应该要出宫一趟,我便趁着那时,偷偷带你出宫。你……你就先别哭了,哭花了脸,就像只小花猫了。”银巽淡淡的说着,声音一如以往的冷冰。但是,她第一次发现,听着这个冷冰冰的声音,却让她感觉到温暖。
“又是小花猫,你就没别的形容吗?”琉璃破泣而笑的闹着他,逗这个冰块男动怒,她心甚有成就感。
“哎,书读得不多,寻空闲,得重温一番。”银巽见琉璃已经足颜开笑,也便放心与她开着玩笑。
不过,银巽有心开玩笑,琉璃却被他吓了一跳,在她心中,这个一向冷漠有点暴力倾向的男人,可不像会开玩笑之人。
结果,琉璃目瞪口呆一番,只能对着银巽摇头苦笑说道:“那就祝你好好学习,天天进步。”
原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