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琉璃才想着起身相迎,杨惠妃已经由付粹扶着,进了内院。
琉璃赶紧迎上,与杨惠妃双手紧握,兴奋的说道:“原来是惠姐姐过来,怪不得今早窗前喜鹊直叫,我原以为有什么喜事要发生,这不,惠姐姐便过来了。”
“就这张小嘴,甜死人不用蜜。”杨惠妃牵着她,同入凉心亭。
她闻言抿嘴一笑,也难得宫中有个关心自己的好友,性情颇为相投,真是一件幸事。
琉璃才坐上石凳,并招呼身后的菊香:“菊香,惠姐姐过来,你赶紧去取些今早做的桂花糕,再泡一壶茉莉花茶过来。”琉璃见菊香领命下去,便转身与杨惠妃说道:“盛夏喝点花茶,可以提神醒脑。”
“璃妹妹想得周到。”杨惠妃一片祥和,直盯着她瞧:“前些日子过来,见妹妹昏昏沉沉,今日再见,妹妹这病大好,姐姐也放心了。”
“托姐姐之福,今早起来,确实感觉爽朗不少,看来近日,便可痊愈。”
“这般甚好。”此刻杨惠妃眼起忧愁,差开付粹等人,凉心亭中,只有俩人。
“姐姐,可是有话要问。”琉璃心如明镜,杨惠妃差开下人,定是有私话要讲。
杨惠妃柳眉轻皱,看着她担忧说着:“姐姐确实有一言,想问妹妹,也望妹妹实话告之。”
“姐姐请问,琉璃必定知而不言。”
“璃妹妹你与巽王爷,可有私情?”杨惠妃犹豫着,还是把这话问出。虽然银巽再三保证,他与琉璃是清清白白,但是杨惠妃还是心存犹豫。于是,才有今日一问。
“惠姐姐,让你忧心了。我与巽王爷素无交情,这次巽王爷因为我偷了他的昙花,才绑我去干了一天*苦活。后来我身体吃不消,便昏倒了,是巽王爷请来太医为我医治。再后来,惠姐姐便寻来了。我与巽王爷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杨惠妃眼中的关切和担忧,着实让她大为感动。
“幸好,幸好。”杨惠妃连连拍着她的手背,一脸欣慰。
“惠姐姐,我让你操心了。”第一次琉璃深感到,宫中水虽深,也有姐妹情深。
“今日姐姐过来,尚有一事要告知妹妹。”
“何事?”琉璃好奇的问着。
“三日后,皇上便要回宫了。”
“三日后便回宫?”琉璃一脸惊讶的问着:“不是说,迎神节后,皇上会到避暑山庄住上一段日子,怎么又要回来了?”
“听说前朝动荡,皇上不得不提前回宫。”
琉璃闻言不禁眉心略带着忧思,杨惠妃心知她并不像平时表现的那么不在乎。她也是紧张皇上的,真希望这俩个欢喜冤家能和好如初。
杨惠妃离开之后,琉璃独坐凉心亭,神魂飘于九霄之外,直到菊香端着时令水果进来,她才回过神来。
看着菊香手中彩花白瓷盘中水嫩冰凉的西瓜,琉璃嘴馋得很。不过对于西瓜的来源,她还是详问着:“菊香,这冰冻西瓜为哪宫娘娘所赐。”
菊香淡然笑着,放下白瓷盘道:“这会主子猜错了,这是陶然苑巽王爷差方直送来的。”
“王爷为何送我西瓜?”琉璃拿起竹签插起一块切得适中的西瓜,一口咬下,多汁冰凉,一身暑气爽朗不少。而且菊香一向细心,把所有的西瓜子事先用竹签挑出,所以吃起来大为方便。
“王爷听说主子最近中了暑气,胃口不佳,听说西瓜淋上酸梅汁吃着,甚是开胃解暑,便亲自去了一趟南方,快马为主子寻来这些西瓜。”菊香淡淡的说着,琉璃听不出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古有唐玄宗为博杨玉环一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如今爷这般,也算有心了。菊香,我见爷甚好书画,你去库房,取我收藏的展子虏《游春图》,亲自送到陶然苑,便说我非常感谢爷的挂念。不过,如今我身子大好,就请勿念。”
“奴婢知道,这就下去。”菊香向她福身回礼,便领命下去了。
琉璃眼看菊香取画出了月华阁,回眸间,视线落于石桌上面的彩花白瓷盘,那红润水嫩的新鲜西瓜,不知道为何,心中竟然起了一缕感动。
这冷家的男人都不安生,前些日子才哄走了一个银铄土,如今又被银巽给缠上了。真是流年不利啊!不过,银巽可不像银铄土那只披着羊皮的狼,黑心得很。琉璃反而觉得银巽虽然整天板着一张脸,但是,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这样的人,让琉璃觉得更为坦坦荡荡。
三天后,琉璃才午睡起来,便觉得宫内热闹哄哄,一下子暑气急速往上攀。琉璃唤来菊香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是皇上带着众人,已经浩浩荡荡回宫了。
问清缘由之后,琉璃便招呼着,让菊香扶自己起身梳洗一番。炎日窗前贴花,懒听鸣蝉响唱。
心里不由得嘀咕着,那个家伙真没良心,出宫那么多天,也不捎个信给她。是故意让她担心吗!?
屋内闷得发慌,菊香刚刚帮她画好的飞霞妆,一下便化了。
琉璃唤来翡翠,让她端来清水,还在水中加了三块冰,琉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妆容洗干净。把浓重的飞霞妆洗去,更加身心舒爽,这午后的昏昏欲睡之感,也消了大半。
琉璃侧身,懒散的斜靠在梨木雕花软榻上,视线不由瞄到花厅檀木桌上的绿绮琴,忽然想起,从前刻板的老师傅,被自己一曲《潇湘水云》气得险些吐血的模样,她便心感有愧,因为这首《潇湘水云》曲,那时候已经整整练习一个月,而且每每出错的地方,都是同一处。
这便孺子不可教的她,让刻板的老师傅气得顿脚捶胸,老脸涨红,于是为了老师傅能好好活着,琉璃觉得,她应该好好练习《潇湘水云》。
所以,才练就了自己这一身不错的琴艺。只是,怕是以后也见不到那个年迈风趣的老师傅了。而这首极难弹奏的《潇湘水云》,便成了她对师傅唯一的念想。希望,他在那山清水秀的江南,能过了他老人家最想过的生活。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也曾是她的梦想。
有此想法,琉璃便让翡翠带着绿绮琴,一路随着御花园中的青石小路,寻到太液池畔一处五角青瓦兰亭,亭名凌波,位临太液池西面,隐蔽在一片翠竹垂柳间,太液池上盈盈的波光一晃,便有万千银丝入亭,甚是梦幻。
凌波亭有一角伸出一段木桥,木桥精美优雅,深入太液池玉荷深处。琉璃记得初春之日,自己便已经惦记着,要在炎日之时,脱去锦袜,隐在婷婷雨荷之中,在这太液池泡脚。
此般景象,不正应了初春之时所想。于是,琉璃心有万千欣喜,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来此处。
“翡翠,你把绿绮琴放于石案上,再去帮我捧个香炉,点上一点凝神静气的木兰香。”此刻,她的心已经飘到太液池莲花深处。
“好的,不过主子独自在此,要多加小心。”翡翠离去之前,担忧的交代着。可见她这个有前车之鉴的人,有多让人放不下心。
“快去,本宫又不是小孩子,你担什么心思。记得,再泡一壶香茶,还有一些甜点。你主子我,应该要在这里待一个下午。”此番妙景,足够让她流连忘返。
“主子稍等,翡翠快去快回。”说着,翡翠踩着小碎步,跑向月华阁。
支开翡翠,左右没人,琉璃的性子便野开了。眼见翡翠离去,她便三两除二,便脱了锦袜,随着木栏,急匆匆跑到尽头,弯腰在木栏一旁坐下,玉足已经深入太液池中。
从脚心传来的凉意,鼻尖幽然的荷香,都让她无比惬意的闭目。心中忽然想起,汉府中的《青头渡》,便细细吟起:“青荷盖绿水,芙蓉批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锦带杂花钿,罗衣垂绿川。”银冷冽走入这凌波亭,便见木栏尽端,一俏丽佳人临波而坐,那双娇小玲珑的玉足渗入水中,不停在田田荷叶中舞动,带起阵阵晶莹的水珠。
琉璃忽然惊醒,回首看着背后之人,男子虎眼含笑,正笑意盈盈的看着。琉璃心中忽起的怒意,竟然消退了。
见到他久违的笑脸,琉璃只觉得满心的欢喜。
琉璃凤眼含笑,对他而道:“这是吴均的《采莲曲》,下面可是,问子何处去,出采江南莲?”
“正是。”银冷冽见到她,心中很是欢喜,在她身旁空着的木栏坐下,也如她一般,脱了锦袜,泡脚于太液池。
他堂堂一国之君,能像自己这般自然,脱锦袜,泡脚于太液池,只为了陪她。琉璃心中多少有些感动。
“吴均的《采莲曲》是描写采莲女,我可不是采莲女。我就是一个偷懒赖皮之人,偷得半日闲,来这太液池泡泡脚消暑而已。”琉璃灵动的眼眸,仔细的转着,盯着眼前之人直看。
银冷冽俊颜鹰鼻,眉目如刀,暗含利光,仔细看着,如深幽的漩涡,能把人深深吸入。
琉璃心中一动,不由摇头晃脑着,才能挣脱他眼底漆黑漩涡。这家伙今日是想对自己用美男计吗!?
“我离宫数日,一切可好!?”虽然他一直都让人留意她的生活锁碎,自然深知她的事情。不过,银冷冽害怕,他此刻说出,这个凶横的女人,会不会当场变脸,不给自己好看。
所以,左右为难的银冷冽,只能忍下心中的激荡,强装镇静与琉璃,一边赏花泡脚,一边谈今论古。之前听说她在宫里失踪了,怕得他快马加鞭的往回赶,都把叶贵妃给累病了。幸好,后来收到了惠妃的消息,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这丫头,总是让他提心吊胆的。
“自然是好,吃饱喝足,天天睡到自然醒。生活过得比神仙还滋润呢!”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一条红鱼,让琉璃眼前一亮,视线紧跟,心中窃喜着,要是能抓上来,晚上便有红烧鱼了。不过太液池甚深,她又不识水性,只能在心中想想而已。再说,这太液池怎么养生着红鱼啊!?真是让人看着眼馋!
“满口胡言,莫不是还没有睡醒。”银冷冽对于这样的回答,只能摇头苦笑,眼前这名灵动的女人,想来是不想说真话。自己离宫多日,她日子过得这么滋润,莫不是想气自己多日没有理会她!?
再看,琉璃眼睛只有水中游鱼,连她这般大美男也不屑一顾,银冷冽心中不由醋劲大起问道:“璃儿,我长得这般俊颜,还不如水中之鱼?”
“确实,你没有红烧鱼来得好吃。”琉璃正想到红烧鱼的美味,便随口而出。
“红烧鱼?”银冷冽俊脸烧得红烫,感情这个女人一脸窃喜的模样,就是为了一道红烧鱼。
真是一个没有眼光的女人,银冷冽暗自下了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