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起来,朝阳已是高照,这般猛烈的热情,晒得大地万物昏昏沉沉。
早起梳洗之后,安琉璃穿上碧绿轻纱长裙,腰间束着白玉丝带,腰侧配上软玉鱼形佩。乌黑的秀发挽成双鬓髻,固定在双侧,插了三朵碎花珠簪。
琉璃就任性着,不让菊香再往自己头上插东西,这珠珠花花虽小却不轻,皇上又不来,太后最近又老窝在自己宫里没有出来半步,宫里的妃嫔又个个对自己避之则吉。穿得再美也没人看,她才不愿意让自己的脑袋受累。
菊香被她闹得无奈,只能作罢,摇头苦笑多嘴劝说了她几句,让她不能太过于任性妄为。
琉璃莞尔一笑,纵是想也任性妄为不了几天了。
琉璃嘻哈打太极,推说自己心里有数,便移步前厅。
看着前厅梨花木桌上,那三碟小菜和白粥,难得食欲大增,一边吃着一边招呼,让菊香不用侍候,也下去用早膳。
夏日的暑气,真是让人胃口大减,一碗白粥三两口小菜下肚,便再也吃不下。
琉璃唤来前厅侍候的奴婢小竹,让她撤下吃剩的饭菜。便起身探头,看着屋外火辣辣的太阳。
“外面的太阳活力十足,可怜我的昙花该怎么办?”琉璃看着房中墙角阴凉处,那七株昨夜做贼移来的昙花,一脸苦相。
思来想去,琉璃还是爱花心切,下定决心早些移入私密小园中,就不等到傍晚了。
即以思定便不再拖拉,琉璃趁着菊香等人下去用早膳,正是没有人多嘴的好时候,琉璃拿起七株昙花,匆匆隐身进入后院。
她快步来到小园中,寻了一处阴凉之地,把七株带土昙花仔细种下,浇上水,做完这些事,她已经忙活得满头大汗。
“主子,主子,菊香姐姐差我来找你,让你赶紧回月华阁,说有急事。”琉璃还没有来得及擦去额头的汗水,就看见月华阁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跑来。
琉璃迎上去,问着小太监:“小宋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菊香姐姐猜的,菊香姐姐说,你除了偷跑来这里,肯定没别去处。”小宋子微微喘着,急急回着她话。
“菊香让你这么着急过来找我,可知何事?”琉璃拿着木勺,取了一勺清水,仔细洗着手。
“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只看着菊香姐姐着急得很,所以就快跑过来通知主子。”小宋子一五一十说着。
“那我们赶紧走。”琉璃见小宋子说得逼真,心想菊香肯定是有急事,所以洗好手后,就匆匆丢下木勺,跟着小宋子背后,急忙忙向月华阁而去。
该不会是银冷冽回来了吧!?那么快!?
“主子,你又去小园子。”未进宫门,便见菊香眼带慌张的迎了上来。
琉璃扶着菊香伸来的手,问着:“菊香,你这么着急,所谓何事?”
“早膳之后,锦安宫来人,传话让你过去侍疾。”菊香连忙扶琉璃入内。
“锦安宫,杨惠妃的地方?”琉璃一边走向内殿,一边问着菊香。杨惠妃不是躲在宫里不问世事良久了吗?怎么今日又突然找自己去!?到底所谓何事呢!?
“正是。”琉璃走得急,脚下差点踢到石阶,幸好菊香扶得稳,才没有跌到。
“我素来和锦安宫没有来往,为何今日杨惠妃会唤我侍疾?菊香,你没有和通传内侍说我身体不适,不适合侍疾吗?”
“说了。但是内侍说,杨惠妃专门指了你。”
这会,琉璃刚刚跨进内室,听了瘪嘴一笑,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说,自己如今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德妃娘娘,虽然刚进宫没多久,但是份位也比杨惠妃低不了多少。她不与自己姐妹相称就罢了,还要自己去侍疾!?
她向来做人很是低调,这次为何如此惊世骇俗!?
琉璃不免有些好奇,却半点也不像某些人,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早就吹鼻子瞪眼了,哪有她那么看得开。
锦安宫杨惠妃为何专门点了自己侍疾,她如今已是一个避*之人,与后宫各位主子,应该没有什么厉害关系,而且久居月华阁这个僻远之地,几个月下来,宫中能记起自己这号人物的人,还真不多。
“太后娘娘也准了?”
“太后娘娘没反对,似乎是默认了。这方面奴才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主子久病卧*,之前也只见过杨惠妃一面罢了。杨惠妃就是记得你,也不会唤你近前侍疾才对。”想到这一层,菊香也眉头紧锁。
“别想,你干净帮我梳洗一番,多擦点粉,让脸色看起来白些,至于朱唇就不描了,要让我看起来,像是久病卧*之人。”琉璃端坐在梳台前,仔细叮嘱菊香,对于菊香上妆之功,她信得过。
再加上,杨惠妃怎么说也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人,也不能轻易得罪了去。如此也估摸不了那老祖宗的想法,如今只好见步行步了。
“这方面奴才自然明白,主子要是装病被抓,可不得了。”菊香是宫中老人,自然清楚装病露馅的严重后果。
半刻钟后,琉璃衣着素雅,端庄走于前头,上了月华阁外候着的步辇。
从月华阁到锦安宫,路程倒不算太远,琉璃坐于步辇之上,迎面扑来的热气,让她猛摇动白玉苏绣芙团扇。但是热气也没见消多少。
“菊香,杨惠妃是何疾?”临近锦安宫,琉璃才想起,自己都不知道杨惠妃得了什么病,所以只能找菊香打探消息。
“心绞痛,都有两年半年了。”亦步亦趋跟着步辇的菊香,轻声答着。
锦安宫前院种植着两棵两人抱的榕树,琉璃刚刚下了步辇,走入锦安宫,就感觉到阵阵凉意扑面。
锦安宫是当今皇上赐杨惠妃独住,所以没有别的主子居于锦安宫。虽然当初杨惠妃也不是他自己乐意纳的妃子,但是,既然拒绝不了,也不想拂了太后的面子。对惠妃也相当的不错,人前人后两人都相敬如宾。跟叶贵妃相比,银冷冽可能对杨惠妃的好感比较多。
再加上杨惠妃又是个羸弱的病美人,心里便也多了几丝怜惜之意。从前一个月也总是有那么几天宿在锦安宫。如今,杨惠妃的心绞痛比从前更甚,皇上只好命她少出宫门,好好养病。
只是没想到,叶贵妃妒忌成性,看不了银冷冽对惠妃如此关心爱护,便让人在宫里谣传,说惠妃之所以能当上皇上的女人,是因为她使了诡计,迷惑了皇上,才得以飞上枝头变凤凰。虽然那一切都是太后娘娘设计的,惠妃也只是一只可怜受摆布的棋子。但是,却是她一直难以释怀的心结。
所以,惠妃心性淡泊,也颇有几分傲气。从那以后,便为身体不适为由,婉拒皇上的关心,从此之后,便再没有侍寝过。
安琉璃从菊香那打听到关于惠妃的一切后,心里不免对这个女子莫名的带着一丝好感。如此淡泊清高的女子,掩在这红绿瓦之中,到底是埋没了。心里不免为她感到可惜!
走入前厅,没有其他宫殿过多的奢华装饰,只是几把檀香椅,椅背和椅把洁净无花,左右两墙挂着王羲之字画,画下的白瓷花瓶,插着几朵娇滴带放的狐尾百合。
屏风之后,就是锦安宫内堂,内堂也是收拾得干净素雅,琉璃心里暗暗思着,看着锦安宫素净的装饰,杨惠妃应该真是低调之人。
琉璃来到内堂的时候,太医正在整理药箱,应该是确诊完毕,要回太医院。
“太医,杨惠妃娘娘无碍吧?”琉璃拦下太医仔细问着,自己既然被指名过来侍疾,就要时刻注意杨惠妃病情,如果杨惠妃出了什么差池,自己也难逃责任。
这位太医已经白发初生,想来也在宫中待过一些时日,加上并非刻板古董之人,虽不知她是那宫小主,也毕恭毕敬回着话:“回主子话,杨惠妃娘娘刚才心绞痛难耐,老臣已经用香片加薄荷精油薰过人中,这会病情有缓,正睡下。老臣也正要回太医院,为杨惠妃娘娘煎制活血益心养神汤。”
“活血益心养神汤可管用?”琉璃低声问着,怕吵到内室刚刚睡下的杨惠妃。
“管用,往日杨惠妃娘娘犯心绞痛,就是服用此汤药。”
“那就赶紧下去安排,免得误了杨惠妃娘娘病情。”琉璃心里祈祷着,杨惠妃能早日恢复,自己也能早日回月华阁。别荒废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如果让菊香知道此时此刻,琉璃还挂念着那后院里的花圃,一定无语问苍天啊!
锦安宫不比月华阁远离皇帝寝宫,地处偏僻,这人来人往的,装病很容易被拆穿。
眼见太医惶恐退下,琉璃便让菊香在内堂候着,自己碎步入内。
琉璃刚刚进到内室,便见一蓝衣侍女,守在锦*旁。
蓝衣侍女她我独自进来,便起身迎了上来,对她欠身行礼:“奴婢锦安宫掌宫宫女付粹见过德妃娘娘。”
琉璃微笑着扶起付粹,见她眉清目秀,衣着行为端庄得体,眉眼一股稳重谨慎之气。
她心想着,这一宫掌宫宫女,定是杨惠妃心腹。于是,她也不敢怠慢,连忙扶起付粹,与她一同细语几声,才向着锦*靠近。
檀木*上那个盖着锦绸闭眼昏睡的杨惠妃,只见她眉目紧锁,面色苍白没有血色。那憔悴的模样真是让人怜惜不已!
琉璃和一旁站着的付粹闲话,问着杨惠妃平日喜好,还有这心绞病由来。对于杨惠妃喜好,付粹到没有隐瞒,一五一十为她细细道来。但是她问到心绞病怎么得来的,她却眼神躲闪,说是自幼便有,只是这两年半来,越发严重。
自幼就得了心绞病?就付粹那一闪而过的闪烁,琉璃就不信她这番话。只是,这再怎么说也是别人的*,自己也不好管得太多。
转眼便到了晌午,早上喝了一碗白粥,还忙活着种昙花,这会儿肚子饿得直叫。
和她闲谈着的付粹,听着琉璃肚子发出的惨叫声,抿嘴微笑着道:“德妃娘娘,劳你在这里看着杨惠妃一会,我去外头让奴才传膳。”
琉璃听了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忙佯装淡定的轻轻点头,吩咐着快去快回。
最后,在付粹刚要出内室的时候,琉璃想了想轻声唤回,仔细交代着:“杨惠妃心绞病痛,加上天气闷热,胃口定是不佳,让御膳房弄些清淡可口的食物过来。”
“德妃娘娘对于膳食,可有什么喜好厌恶?”付粹临走之前问着,她是怕传来的膳食不合琉璃胃口。
琉璃朝她一笑,轻声说着:“我这人胃口不刁,什么都可以。”反正胃口也不佳,也别让人瞎忙和了。
“奴才知道,这就下去,让人快快传膳。”这次,琉璃没有再叫住她,只见她掀开五彩琉璃珠帘,出了内堂不见人影了。
*上沉睡的杨惠妃,脸色苍白病容明显,就是在睡梦中,也是青黛微皱,想来连在梦中,也被这病痛折磨着。怪不得太后生辰那日远远一督,就觉得她纤细不经风,原来是这两年半的心绞痛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