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早,一阵朦胧细雨过后,使本来初冬的天气,越发的冰冷。
琉璃拉高狸毛洁白围脖,捂紧手中双兽铜金暖炉,感觉着由里而外的阵阵暖流。抬头间,头顶那株凌风绽放妖艳的红梅,在寒风中纷纷起舞。
她神使鬼差似的伸出一手,一朵带着冰冷细雨的红梅,正好落于手心。
忽然的冰冷,由手心传入心中,一阵哆嗦。她匆忙丢下手心红梅,缩手捂在怀中暖炉上。这一冻,她算是清醒了。
琉璃轻皱着青黛,仔细想来,银冷冽没来红鸾宫,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远处雕花木栏,楼亭迂回,曲径通幽不知去处。能身处此景,该是万般喜悦。可惜的是,这般如此优美古典之景,此时却让安琉璃心里隐隐作痛。
这一个多月来,她曾无数次问自己。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可每每思至此处,她便心痛得不能自已!她以为,他已经放开了自己,转投苏宸妃的怀抱。
可是,没想到,事实却并非如此!听说,这一个多月来,皇上并没有翻过任何一个妃子的绿头牌。也没有踏入苏宸妃的宫里半步。
他并没有如琉璃所想的那般,心里有多欢喜苏宸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最奇怪的是,银冷冽竟然将苏宸妃软禁在冷宫之中,半步不许离开。也不许任何人去探望她,包括当今的太后娘娘。
这一切的一切,让琉璃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难道,真如他所说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主子,天气尚冷,你身体又刚好清,不如我们早些回宫吧!”
琉璃回眸,细细打量着身后藏青色宫装的菊香,见她一脸担忧的模样,心里不免微叹了口气。
“菊香,你快到出宫的年龄了吧?”琉璃细细看着她,低声问着。
“回娘娘的话,菊香还过一年便到出宫的年龄了。”菊香头一低,掩饰过眼中的疑雾。她想不通娘娘既然与皇上两情相悦,为何还要与皇上冷站?皇上也个把月没来红鸾宫了,娘娘也不心急争*,反而天天装病在身,闭门不见圣面。
主子的心思,真是让人猜不透!
“就让我们安安份份的过自己的日子,本宫会在你出宫前寻一户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可好?”琉璃拾起她柔软冰冷的手,细声一问。入宫以来,菊香一直在尽心尽力的伺候自己。在她心里,她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的姐妹般对待。
“主子如此待菊香,菊香真是无以为报。”菊香巧妙抽开手,慌张跪在地上。初冬的天,京城尚有一片薄薄的冰雪。这一跪下去,该是冷入心扉吧!可是,纵是再怎么冰冷,她的心总是暖的。
“菊香,在这深宫中,也只有你能让我的心一直温暖如初。”琉璃仔细扶起她。
“娘娘,您不要这么说,折煞奴才了。菊香是真心为主子。”菊香说得铿锵有力。
“一入宫门深似海,如果我是你该多好啊!有能出这高墙的一天,便是我一辈子最大的盼头。我不能得到的幸福,真希望你能把握住这个机会。”琉璃淡淡一笑,她深知,宫墙高耸,进来容易出去难。
“娘娘……”菊香的眼中,有一抹感动闪过。深宫无情,能有这样的主子,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了。
“这外头寒风瑟瑟,我们还是回宫。”琉璃捂紧怀中的暖炉,闻着里面阵阵清零的丁香味道。宁神之极!
“好。”菊香近前,仔细为她披上洁白狸毛披风。有一次,她听菊香讲,这件披风为皇上所赐,波斯进贡,只此一件,不但其他同入宫的小主都没有。这连当今叶贵妃想讨都讨不来!
独此一件,皇上这份恩典,后宫众多小主,该是恨红了眼,咬碎了银牙吧!
琉璃小心踩着瑟瑟的冰雪前行,侧身问着身边扶着的菊香,她淡然笑笑的问着:“菊香,你说,我这一病个半月,皇上也没来,宫中还有几个人还惦记住我呢?”
经过刚才推心置腹的交流,菊香慢慢她也能深知琉璃心中想法。自知主子想过上清静的日子。
“月华阁清冷僻远,确实是最适合小主养病之处。”
“菊香,你甚知我心。”琉璃一笑而过,继续仔细前行。
月华阁在红鸾宫最北,远离皇帝寝宫,两者来回需要一个时辰,照宫中老人说法,月华阁和宫中冷宫差不多。
不过,琉璃就是看上月华阁临近御花园一角,而且远离人烟,这样可以方便她开辟一角,种植一些蔬果和自己喜爱的鲜花。
或许,能保住自己的心,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他吧!今日虽然是苏宸妃,但是难免他日没有其他的燕燕莺莺再出现在他的身边。自己又何必再苦苦纠缠!?
琉璃自认,自己不是不会算计人的心思,而是不屑。但,想在后宫好好待着,了此残生,就得避*。远离后宫争*风波,能过自己怡然自得的生活,也算安慰了。
才刚到宫门口,天空就飘起了细白细白的雪花。
“主子,仔细门槛。”菊香推开朱红宫门,扶着她跨过门槛,迎面而来是空荡荡厅堂。“这些奴才又偷懒了。”菊香不满的说着。
琉璃仔细拍着她的手背,细声安慰着:“这又不是一两天的事,该习惯了。”
自从那天,银冷冽从她宫里黑着脸离开后便再也没有踏足过红鸾宫。如今宫里流言纷飞,都说是德妃安琉璃不小心得罪了圣驾。让皇上大发雷霆,继而皇上一个多月也没有*幸过德妃,德妃已经彻底失*了。
“主子,你就是性情太温和了。从前你得*的时候,她们不都是个个削尖着头想往里屋冲吗!?都想讨你的欢心,你看如今…。。,”菊香虽有不满,但是对琉璃确实不错。
迎面而来的寒风,被她侧身挡下了。
内厅的雕金飞凤暖炉,被炭火烧得通红,迎面而来的暖气,吹散了身上的冰霜。
琉璃除下披肩,递给一边候着的翡翠。
“主子,外面这么冷,你一去半刻钟,让翡翠等着好着急。”翡翠拂去琉璃双鬓的白雪,望着外面如同柳絮的白雪,甚是忧愁的对她道:“主子,都冬天了,您也不注意注意。”
这丫头又开始唠叨了……
琉璃一笑而过,在内厅的贵妃椅上坐着,给自己斟上一杯上等红袍,细细品着。
“翡翠,怎么用膳之后便没影了?到哪里偷懒去了?”琉璃放下茶杯,问着正在添炭火的翡翠。眼角尽是促侠。
翡翠见她这一问,赶紧放下木炭,跑到她跟前,附耳神秘道:“主子,翡翠打探事情去了。冷宫出事了。”
“锦仁宫是苏宸妃娘娘的居所,自从孟庄妃的孩子没了,宸妃娘娘便被打入了冷宫。前些日子不是沸沸腾腾传着宸妃有了身孕吗!?太后娘娘担心她肚子里的龙胎不保,所以立刻将她接回了锦仁宫。可是没想到皇上前些日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竟然对苏宸妃大发雷霆。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不顾,又将她送入了冷宫。”
琉璃一听,不解的皱眉,一脸疑惑问着一旁的翡翠:“不是还有太后帮她撑腰吗?她能出什么事?”银冷冽也真是的,明知道她还怀着孩子,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是啊,翡翠,冷宫那位能出什么事呢?”第一次,琉璃见菊香起了兴致。平时,菊香对于分内之外的事,一直都是保持着两耳不闻窗外事。
“主子,宸妃娘娘小产了。”翡翠把声音压得低低地。
可是,琉璃还是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她转眸,安静看着外面的狂风乍起。她似乎感觉到菊香火热的视线,她不由转过眼线,与她相对,琉璃能理解她心中的震惊。
“看来是要变天了。”琉璃无比肯定的想着。
“翡翠,你帮我跑趟太医院,我身体有些不爽朗,你请太医过来帮我把把脉。”苏宸妃小产,太医院应该也是风云震动。
人命,这两个人刺痛着她的心头,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一直反反复复。这一刻,她头痛如同针扎。
“菊香,我头痛得紧,扶我*休息吧!”
“主子,你刚才就不该出去吹这冷风,看看你这苍白的脸色,风寒又加重了。”菊香说得严肃,但是,琉璃听得出她口中浓浓的担忧。
“菊香,你就别说了,主子一直就是这个倔脾气,坏得很。”翡翠如铃的声音响起,让她头痛症状稍稍好些。
琉璃强着淡笑,对着翡翠说道:“翡翠,你主子都这样病着,你还有心情诽谤你主子,是看我无力争理吗?”
“主子,你好生歇着,就别理翡翠这个疯丫头。”菊香帮她揣好被子,就退下了。
琉璃这一觉,已经是一刻钟之后。她起来的时候,看着外头的天已经明朗着,心想,这雪来得快去得也快。
“菊香,什么时辰了?”琉璃直接摊开被子下*,屋内有暖炉,并不冷。着上锦衣捂上洁白狸毛围脖,她细步到了外厅。
怪不得她刚才叫唤菊香,她并没有答话,原来菊香并没在外厅中。
“翡翠,现在什么时辰了?”外厅塌椅上,翡翠倚着椅背闭目睡着了。琉璃细声唤着,把翡翠叫醒了。
“主子,你怎么自己起来了。”翡翠揉着模糊的睡眼,嘟嘴问着。看着她那可爱的睡样,琉璃不由摇头苦笑,有这样散漫的丫鬟。真不知道该说,是她这个主子会做人,还是怪她这个主子没有教好奴才。
“现在什么时辰?”琉璃懒得搭理翡翠,看着外面的天,再次问着。
“申时了。”翡翠这个伶俐的丫头,见自己睡过了头,没有服侍琉璃起*。不由想着将功赎罪,赶紧给她泡茶去了。
翡翠深知我喜爱在雨前龙井中加一朵桔花,这样喝起来更加清香。
“你这丫头啊。”接过翡翠递来的茶杯,琉璃苦笑不得,想说上她几句,有不知该从何下口,最后,她只能狠狠喝上一口香茶,算是解恨了。
翡翠甚是有心,这是上等的雨前龙井,在滚烫的泉水中,芽叶芽芽直立,汤色清洌,幽香四溢,午睡之后的懒散尽消。
“玉髓晨烹谷雨前,春茶此品最新鲜。”想来,只有胡峤这诗才般配此景。细品雨前龙井之后,琉璃想起头痛午睡之时,让菊香去请了太医,此时也不知道可有请来。
“翡翠,菊香可有请来太医了?”
“是太医院的刘太医,来了好一会儿了,刘太医听说主子头痛,就匆匆赶来了,那时雪下得大,刘太医来的时候,身子都湿透了。”翡翠绘声绘色的说着,看来,她被刘太医大大感动了一把。
“主子,你风寒加重,怎么不在内堂待着。”菊香入门便是絮絮叨叨,一脸担忧,她侧身赶紧关门,把外头的风霜好好的挡在门外,然后到了内屋,为琉璃取来毛边披肩。
“菊香,这屋里热乎乎的,这披肩就算了吧!”琉璃指着菊香手中的披肩,一脸为难。
“娘娘,你就是不听话,吃了一个月的药,风寒也不见好透,老头这个医正也该退位让贤了。”刘太医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也是童心未泯。再加上与安琉璃的父亲安璟是好友,自小便疼惜这个鬼灵精的丫头。只是,万万没想到,安璟会将这丫头送进宫里来。
不过,怕也是无奈之举,不然,他也不会千叮万嘱,一定要他在宫中好好照看他的宝贝女儿了。为此,他都快被安璟那老家伙磨得耳朵都起茧了。
刘太医拍去身上的雪花,才敢靠近琉璃,他是怕冻到她这虚弱的身体。
“刘伯伯,我这一个月的药,是不是治风寒的?怎么总不见好!?”说话间,琉璃喉咙发痒,就咳了一声。
菊香未给她说话的空隙,把毛边披肩搭着她肩上。琉璃正想说屋内气温高,不用这类的话,就被菊香和刘太医眼中的关心之意打消了。“你这丫头也泌没良心了,怎么说话的!?你以为老头子我乐意三天两头的跑那么远的路来给你看病啊!?我这是没罪找罪受!?”
琉璃听了,苦瓜着脸,讪笑了一声。
刘太医在她的手腕搭上一绢白纱,便仔细把着脉。
“刘太医,主子身子如何?刚才主子还嚷着头痛。”菊香见刘太医把完脉,不由忧心问着。
“你主子身子照常,就是犯了些风寒,刚才头痛,可能是被冷宫之事吓的。我听娘娘的心脉郁涩,可见一斑。”刘太医收好白纱,拿起菊香呈上的空白宣纸,写下治疗风寒的药方。
琉璃看了一眼,有十味药,不由嫌着太多,问着苦不苦。这话一出,又惹来菊香和刘太医的连番劝说,说得最多的,就是良药苦口,她心想,有着莲心这味药,想不苦都难。
见刘太医开好单子,菊香便出门,唤来翡翠,让她去御药房取药。
“刘伯伯,冷宫情况如何?”让刘太医过来诊脉,最重要的,还是想知道冷宫之事。
刘太医收拾好药箱,放于一旁后,稍微一思,才说道:“孩子早没了,宸妃娘娘也只有半条命了。”
“什么?这么严重!?太医院的人干什么去了!?”琉璃乍惊阵阵,按道理说,纵是孩子没了,大人也是能保住的呀!
“哎!你不知道,她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妙!”刘太医一脸的高深莫测,更是让琉璃疑惑不已!
“刘伯伯,在深宫中一步错便满般皆落索,虽然我不想争*,但是,也不想成为别人的箭粑。所以,唯有见步行步。远远的避开风头浪尖……”
“娘娘明白就好。只是……”刘太医顿了顿,思虑再三,还是低声道:“皇上……皇上是没心思要救她。”
“什么!?为什么?”
刘太医,摇了摇头,都说到这份上了,说明白也好过让她胡乱猜想,“依我看,苏宸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来历不明啊……”
“哐……”的一声,琉璃拿在手里的杯子一下子惊得没拿稳,重生生的摔在了地上,一下子水花四溅。“什……么……?”
“丫头,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的。有些人和事,要用心看,别再固执已见了。”刘太医,许是明白这件事琉璃一下子也消化不了。也没多说,抬脚便出了红鸾宫。
孩子!?来历不明!?难道,真不是他的!?自己冤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