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永宁背着哥哥一路疾行,因为怕颠着哥哥的伤腿,她还刻意放缓了速度,饶是如此,她到达海城驿的时候,皇甫敬德也公孙元娘也只是堪堪赶到。
海城驿的驿丞见早上刚走的张将军等人突然回转,心下不由有些惊讶,他赶紧迎上前去满面堆笑的问道:“张将军,您回来了,有事您尽管吩咐,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皇甫敬德飞快说道:“备三间上房,多多烧些热水,杀只鸡煮汤,熬浓些。”
驿丞忙忙应了,叫来驿卒命他赶紧去挑只肥鸡宰了炖汤,又亲自引着皇甫敬德一行人去上房。边上楼,驿丞边打听道:“张将军,这位小哥是?”
皇甫敬德见儿子已然戴上了面具,便淡淡说道:“这孩子是我们定北军将士的子嗣,本将受同袍之托特意来寻他,不想这孩子不小心摔伤了腿,便将他救了回来。”
驿丞一听是定北军的子嗣,立刻热情了许多,忙说道:“原来是定北军的孩子,小人这便去请大夫,葛家镇上有位何大夫,医术好的很。”
皇甫敬德还没说话,皇甫永安便开口了,他轻声说道:“多谢这位大叔好心,只是小子本就是医者,这腿也是因为采药才摔伤的,就不必请大夫了,回头小子开了方子,烦请大叔帮忙抓药就好。”
驿丞听皇甫永安说他自己是医者,不由很看了他几眼,见这少年相貌虽然普通,可一双眼睛却生的极好,眼睛黑亮黑亮的看上去特别有神气,是个让人一瞧就不由心生好感的孩子。“原来小兄弟就是大夫,小人失敬了。小大夫尽管写方子,小的立刻去抓药。”
一行人边说边进了上房,皇甫永宁小心翼翼的将哥哥放到床上,丝毫没有碰到他的伤腿,皇甫敬德飞快倒了两杯水递给一双儿女,皇甫永宁一仰脖子将水喝干,皇甫机灵永安却是小口小口的酌着,见妹妹喝水喝的豪迈,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这般牛饮对身体可没什么好处的,若非驿丞还在房中,他必是要说皇甫永宁一回的。
驿丞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方便,便躬身笑着说道:“张将军,小人这便去安排热水饭菜,回头就来取小先生写的方子好去抓药。”
皇甫敬德点头道:“有劳驿丞,辛苦你了。”公孙元娘听了这话立刻拿出一个海棠形金锞子送给驿丞,亦道:“有劳了。”
驿丞见那只金锞子做工精巧成色极好,少说也得值十几两银子,他正好用来给将要出嫁的女儿做压箱底之用,便满脸堆笑的道了谢,高高兴兴的退了下去。
驿丞退下之后,公孙元娘很识趣的小声说道:“皇甫伯伯,小女去外面望风。”说罢便快步走出去,将房门从外面掩上。
房中只剩下皇甫父子三人,皇甫敬德赶紧来到床前,将手放到儿子的断腿之上,心疼的问道:“永安,这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用药治疗了?除了腿,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皇甫永安有些郁闷的说道:“七日前我行经此地,翻山之时发现山顶绝壁上有一株刚好成熟的朱顶七星兰,不想在采摘之时被条毒蛇偷袭,我虽躲过蛇吻,却失足摔下山崖掉入暗河之中,又被暗河之水卷出山谷,后来被个洗衣裳的村姑所救。我身上的药都丢了,只得先自行接骨,除了腿之外,身上还有些擦伤,没什么要紧的,也不曾伤到脏腑。”
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一听皇甫永安说腿没有上药,不约而同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瓶掏出来递过去,父女二人齐声说道:“永安(阿安),这是你给我的药,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上的。”
皇甫永安接过两个药瓶,打开一瓶倒出两粒青色的小药丸放入口中,咽下之后才开口说道:“爹,我的腿伤并不要紧,您别担心。养上一个月就没事了。只是可惜了那株朱顶七星兰,白填了那条破蛇的肚子,真是可惜了!”
皇甫敬德忙道:“什么药也没有你的身子要紧,快写方子,赶紧抓药来煎了喝,你要什么药材,爹都想法给你采来,再不许这般以身犯险。”
皇甫永宁将刚刚拿出来的笔墨纸砚铺好,急急道:“阿安,你快说,我来写。”
皇甫永安点点头,缓声说了起来。不多时皇甫永宁便写好了方子,站起身说道:“爹,我去抓药。”
皇甫敬德摇头道:“你对这里不熟,还是让驿丞派人去抓药,你去给陈宁发信,让他立刻带车赶过来。”
皇甫永宁应声称是,又提笔写了一道加密手令,让驿丞立刻发往京城定北侯府。驿丞心中对定北军无比崇敬,自然尽心去办此事,刚好有前往京城送信的驿卒在此换马,驿丞便将皇甫永宁的加密手令交给驿卒,让他务必尽快送入京城定北侯府。然后又命人去镇上抓药,不到一个时辰,皇甫永安开的药便已经买了回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皇甫永安喝了自己开的药,又吃了些清淡的饭菜,他的精神明显好多了,才有精力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向他的父亲和妹妹细细说了起来。
原来当日皇甫永安摔落山崖,被暗河的水冲出山谷,他摔断了腿,又呛了水,被冲出山谷之时昏了过去。当他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摔断的腿被人用夹板固定起来,脸上的面具没了,药囊倒还在身边,可是里面的药全都毁了,他常年贴身戴着的玉佩也不见了。
皇甫永安赶紧撑起身子检查腿伤,他发觉自己的腿并没有接正,便立刻将夹板拆开,重新接骨后再用夹板固定包扎,他刚刚包扎好伤腿,便有个姑娘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一见他醒了,立刻跑过来叫着:“姜公子,你可算是醒了,你腿上有伤,千万别乱动……”
皇甫永安听那姑娘叫自己姜公子,便知道自己的玉佩是这女子拿了,否则她再不能叫出“姜公子”这个称呼。
“姑娘,你是何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如何会在这里?”皇甫永安眉头微皱的问了起来。
那姑娘正欲回答,却突然干呕起来,她赶紧捂住口跑了出去,在外头呕了一会儿才又回到房中。皇甫永安是鬼医传人,一身医术早已经出神入化,他看了那姑娘的脸一眼,便看出这姑娘已经怀身孕。
“姜公子,我叫杜瑶,你叫我阿瑶就行了,这里是上沙村,早上我去河边洗衣裳,见姜公子你昏倒在河边,我赶紧将你救回家为你治伤……”那自称杜瑶的姑娘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皇甫永安,脸上泛着异样的红晕,她的眼神太过放肆,让皇甫永安非常不舒服,他不由沉了面色。
“大妞,那小子醒了?”皇甫永安刚要开口说话,一道有些粗哑的声音传了进来,紧接着,一个又高又胖的妇人大步走了进来。
“娘,他刚醒过来。”杜瑶并未起身,只坐在床边直勾勾盯着皇甫永安,口中倒应了她娘一句。
“醒了就好,你快给他收拾收拾,娘这就去请里正过来给你们主婚。”那个高胖妇人撂下一句话,转身便往外走,显见得着急的不行。
皇甫永安大惊,急急叫道:“这位大娘,你胡说什么,我与你们素未平生,如何能成亲!”
“不想成亲?哼!你的命都是我们救的,还敢不入赘我们家,做梦!不成亲,看老娘不打折你那条腿!”那高胖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皇甫永安威吓起来。
“娘,你别动气,他这不才醒过来么,还没弄清情况,咱们与他好好说,你别吓着他……”杜瑶一见皇甫永安面色不好,立刻将她娘拉出房门,小声劝了起来。
就在那对母女在门外悄声说话的时候,皇甫永安也想明白过来,这是要挟恩相报,逼他做便宜爹,他伸手摸摸没有戴面具的脸,心中暗想,说不得还有这副臭皮囊的关系,方才那个杜瑶看他的眼神可是充满了惊艳与占有欲。
“阿安,你的面具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是那个杜瑶揭下来的?”皇甫永宁听她哥哥讲了一段,心中有张燕中,便插嘴问道。
皇甫永安摇了摇头,言道:“应该不是,我的面具虽然不怕水,可是也经不住长时间的浸泡,我大约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面具应该是被水泡掉了。对了,爹,我的包袱还放在山崖上,里面有些要紧的东西,得拿回来才行。”想到自己的包袱,皇甫永安赶紧向他爹说话。
“没问题,爹亲自去取,永安,你安心养伤,永宁,好好照顾你哥哥。”皇甫敬德应了一声,抬腿便要出门。
皇甫永宁赶紧拦住他说道:“爹,还是你来看护哥哥,我去取包袱。我脚程快,两三个时辰就回来了。”
皇甫敬德知道自家女儿视山林如同自家后院,便点点头应了,只叮嘱一句:“一定要小心些,早去早回。”
皇甫永宁答应一声,自包袱中取出一条丈许长的软鞭缠于腰间,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