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阿宁是特立独行的女子,非一般闺阁女子能比,儿子就是心悦于她的特立独行,求母妃成全儿子,儿子向您保证,阿宁只是性情率真,绝不会刁蛮无礼,母妃,求您放下素日的成见,试着欣赏阿宁,行么?母妃,儿子真的心悦阿宁,求母妃一定成全儿子……”齐景焕跪在他母亲的面前,足足说了一柱香的时间,希望能打动他的母妃,改变她对皇甫永宁的看法。
乐亲王太妃怔怔的望着面色红润,神情很有些激动的儿子,半晌方才涩声说道:“焕儿,快起来,母妃知道了,只要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好……”话未说完,乐亲王太妃的眼圈儿便红了,她匆匆站起来背过身子,低低道:“焕儿,今儿累了一天,快回去歇着吧。”说完,乐亲王太妃便如逃跑一般疾步走入房中,片刻之后,一阵细细的,极为压抑的呜咽之声便从房中传了出来。
齐景焕心中一惊,立刻叫着“母妃……”快步往房门跑去,许是听到儿子的脚步声,乐亲王太妃在房中尖声叫道:“不许进来,焕儿,快回去,母妃没事……”
齐景焕幼年丧父,十多年来与母亲相依为命,母子之间的感情自然比普通母子们更深厚些,如今齐景焕见母亲因为自己的婚事而哭泣,心中自然极不是个滋味,望着房门长长叹了口气,齐景焕再度跪了下去。
“娘娘,王爷在外头跪着呢……”,如今已然成为乐亲王太妃身边一等丫鬟的春莹听到响动往外看了一回,赶紧向乐亲王太妃禀报。
“什么?这孩子真是……”乐亲王太妃赶紧用帕子拭了眼泪,急匆匆快步走了出去。
“焕儿快起来,你看你真是的,这身子骨才好,可不敢这么跪着。”乐亲王太妃边说边将儿子拉了起来。
齐景焕就势拉着他母妃的手,半是撒娇半是邀功的说道:“母妃放心,儿子身子好多了呢,这几日身上力气都比从前长了许多,依儿子想来,再过上个三五年,儿子说不得也能象父王那般允文允武,到那时才真给母妃长脸呢。母妃,咱们王府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你啊,只要你好好的,你心里高兴,母妃怎么样都行,罢了,有你这么上心,永宁那丫头是个有福的,母妃真的明白了,只要她大面儿上过的去也就是了,横竖她过门就是亲王妃,天下间比她尊贵的也没几个人,她自己又是个有本事的,别人也要不了她的强,只是委屈了我焕儿,你原该娶一位德容言工色色出众的大家闺秀。放心吧,母妃不再挑剔她就是了。”乐亲王太妃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带着遗憾的说了起来。
齐景焕见母妃情绪低落,心下有些不忍,再者他母妃已经做出让步,他若是再不依不饶的替皇甫永宁说话,只怕会势得其反,便收了已然收到口边,为皇甫永宁辩解的话,只扶住他母妃的手臂,转移话题说道:“母妃,您坐,今儿皇伯父提起让儿子入部学习之事,您看?”
“什么,让你入部学习,这可不行,你身子骨才好起来,万一累着怎么办,况且你又不是皇子,入部学习做什么,快快推了!”乐亲王太妃一听昭明帝有意让自己的儿子当差,立刻不乐意了,她心中一直有个结,若是当初她的丈夫没有那么早的入部学习,担当什么大任,又何至于陪着昭明帝视察河工,若他没有陪昭明帝视察河工,又怎会为救昭明帝而死,若他没死,自己便不用少年守寡,只守着一个病骨支离的儿子,这会儿说不定她膝下儿子成群,偌大王府也不会冷的如冰窖一般。
“哦,儿子知道了,回头便说于皇伯父,说儿子暂时还不想入部学习。”对于自己的将来,齐景焕心中自有安排,如今重中之重便是娶媳妇儿,在没有将皇甫永宁娶进门之前,齐景焕是没有心思入部学习的。
乐亲王太妃见儿子如此顺从自己的意愿,心情好多了,脸上也有了些真心的笑容,她微笑点头道:“嗯,要好好和你皇伯父说,莫让他因此恼了你。”
齐景焕笑着说道:“母妃放心,皇伯父再不会为这事恼了儿子的。母妃,明儿的事,依儿子看,就让李侧太妃带着妹妹主持吧,您不值当去受那份累。”
正月初二接娇客,娘家要设盛筵招待出嫁的女儿。去年的宴会是由乐亲王太妃主持,而今年的情况与去年不同的。去年之时,两个出嫁的姑奶奶都还安份守己,齐景焕也愿意同母妃一起给两个姐姐做面子。可是自从出了今年乐亲王太妃寿,大姑奶奶那般大放厥辞之后,齐景焕很是愤怒,他当时便下令再不许大姑奶奶齐静珊回王府,对二姑奶奶齐静瑚也冷淡了许多。
大姑奶奶是何侧太妃所出,何侧太妃见女儿得罪了王爷,心中又惊又怕又急,便每日在泽芝园和瑞松园门外替女儿磕头请罪,乐亲王太妃虽然不喜侧太妃,可是那齐静珊到底在她身边养了几个月,齐静珊小时候又惯会讨好,所以总有一份香火情在,故而乐亲王太妃在何侧太妃磕了七天的头之后,才将儿子叫到面前,替庶长女求了情。
齐景焕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暗中查明真相,他大姐齐静珊是被婆家的妯娌当枪使,才会做出那种没脑子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他已然将齐静珊的小叔子狠狠收拾一通,将他从六品官一撸到底贬为白身,那个妯娌身上的安人诰封自然也被撸了。已然收拾了正主,齐景焕这才松了口,同意齐静珊正月初二回娘家。可他心里到底不爽,才要降低招待的规格,免得养大了她们的心,让她们忘了自己的身份。
“知道了,原本母妃也有这个打算。焕儿,你很不用为这些事费心的,好好将养身子比什么都重要。”乐亲王太妃满口答应下来,在她心中没什么能比她儿子的身体更重要。
次日一早,大姑奶奶齐静珊和二姑奶奶齐静瑚一大早就与夫婿一起来到王府,原本心中惴惴不安的齐静珊在进了王府侧门之后,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她的丈夫楚越脸上的一抹淡淡忧虑也散去了。他的二弟被一撸到底之事,楚越后来尽知根由,心中着实惊惧极了。他数次上门求见都吃了闭门羹,如今可算是进了王府之门,回头他再诚心认错,但愿小舅子乐亲王爷能高抬贵手,不再记恨着自家。
齐景焕虽然同意让齐静珊携夫婿登门,可不代表他会亲自见他们。他齐景焕可不是什么大方之人,齐静珊没出阁之前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嫁了人却变成这副嘴脸,齐景焕怎么可能不迁怒于姐夫楚越。楚越的请罪之行注定没戏的。
得知太妃娘娘不亲自主持,而是由李侧太妃带着三姑娘主持,何陈两个侧太妃心中酸涩难当,何侧太妃知道错在自己女儿的身上,也不敢说什么,陈侧太妃则是黑着脸寻到何侧太妃,夹枪带棒的将她狠狠数落一番,好歹出一出心中的恶气。
后院有些微暗流涌动,齐景焕并不在意,初二一早,他给乐亲王太妃请安之后,便去定北侯府抚慰心上人了。
齐景焕轻车熟路的来到玉澄轩,皇甫敬德见到他不免有些吃惊,今儿是姑奶奶回家的日子,做为王府之主,齐景焕不该出现在他的院子里。
“焕儿,你怎么过来了?”皇甫敬收了拳,接过齐景焕递来的帕子,边擦汗边问。
“小婿想您了呗。”齐景焕笑嘻嘻的说道。
“滚,油嘴滑舌的,我们昨天才见过面的。”皇甫敬德笑骂一句,心中却很是熨帖,他嘴上不说,心中却极为享受这种小儿女向自己撒娇的感觉。
“真的,岳父大人,小婿真的想您,小婿喜欢侯府的一切,只有在这里小婿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跟着您过日子那才叫有滋有味……”齐景焕跟着他岳父走进门,快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到岳父手上,特别真诚的说道。
“你这孩子……可是在王府受了委屈,坐下说吧。”有些受不住女婿热情的皇甫敬德老脸微微泛红,好在他的皮肤黑,便是脸上泛红也看不出来,他一口喝干茶水,指着椅子对女婿笑着说道。
“也不是受了委屈,就是觉得在王府没意思,唉,若非我是父王唯一的子嗣,小婿真想入赘侯府,和阿宁一起陪伴岳父左右。”齐景焕真心觉得在岳父家处处舒坦,在王府里反而会有莫名的憋屈之端,他向来在皇甫敬德面前有什么说什么的,完全不必顾虑什么。
“你这臭小子别来招我!当心我反悔……”皇甫敬德笑骂了一句,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一时难以名状。
齐景焕明知岳父大人同自己开玩笑,可脸色还是白了几分,他扑通一声跪下,急急说道:“岳父大人,爹,千万不要,小婿不能没有阿宁。”
“你这傻孩子,好好的跪什么,快起来,腿磕疼了吧!”与别的老岳父不同,皇甫敬德这个做岳父是真心疼爱女婿,一见女婿扑通跪到,可把皇甫敬德心疼坏了,他一把将女婿拽起来,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看到岳父眼中满溢的关切,齐景焕心头流过一阵暖意,眼圈儿不由有些泛红,虽然昭明帝一直对他很好,可他毕竟是皇帝,齐景焕并没有从他身上找到父亲的感觉,而在皇甫敬德身上,他才真真体会到父爱的感觉。
“爹,阿焕,你们在做什么?阿焕,你眼睛怎么红了,可是有人欺负你,是谁,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走进来的皇甫永宁见自家爹和小女婿神色不如平常,再细细一看,小女婿眼圈儿红了,一向护短的皇甫永宁立刻怒了,有人欺负她的人,真是活腻味了。
“没有没有,阿宁,没人欺负我,我刚给岳父大人拜年,岳父大人心疼我,不让我跪呢。”齐景焕见皇甫永宁并没有因为自家母妃而迁怒自己,还是那样关心自己,心中又是一暖,便向皇甫永宁笑着解释起来。
“没人欺负你,你眼睛怎么红了?”皇甫永宁皱眉问道。
皇甫敬德多少能猜出女婿的心思,便笑着说道:“永宁,你该不是认为你爹欺负焕儿吧?好了,大过年的,咱们不说这个。焕儿,吃过早饭没有?”
齐景焕摇摇头道:“还没吃,跟岳父和阿宁一起吃,小婿才用的香甜。”
被女婿狠狠讨好的皇甫敬德心情大好,他朗声笑道:“好,咱们一起吃,永宁,阿黑那个懒货怎么还没过来?”
“嗷呜……”回答皇甫敬德的是一声郁闷的虎啸,只见阿黑踱着步子慢慢腾腾的走进来,它径直走到皇甫敬德面前,将头往前一伸向左轻轻一顶,便将齐景焕顶开,然后将硕大虎头塞到皇甫敬德的怀中,以宣示自己的主权。
阿黑的力度控制的极好,它只是将齐景焕顶开,但不会让他摔倒。齐景焕如今与阿黑已是相当熟络了,他非但不恼,还伸手搔了搔阿黑的下巴,舒服的阿黑直哼哼。皇甫永宁也过来摸着阿黑的头,笑着对她爹说道:“听了一夜的爆竹声,阿黑定然一夜没睡安稳的,要不它早就过来了。”
皇甫敬德低头仔细看看阿黑的眼睛,点点头的道:“说的不错,阿黑瞧着精神是不太好,回头让它好好睡一觉。”这一家子可是真把阿黑当孩子养了。在野外,哪有老虎一夜没睡好就精神不好的道理。
三人与阿黑玩了一会儿才共进早餐,吃罢早餐,齐景焕才问道:“岳父大人,不知道永安什么时候回来,还有,您打算什么时候公开他的身份?”
皇甫敬德微微皱眉说道:“原说他过年回来的,本来打算昨儿宣布的,可是安儿一直不曾回来,我心里不踏实,焕儿,永宁,为父打算悄悄出京去寻永安,还得要你们帮为父遮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