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听着郑国的汇报,心中百味陈杂。
后世里的皇室大多都是朝廷拨款供养,但现在,却要从皇帝的私人收入中拨款填平朝廷的亏空……
不过这主要是这一时期的盐铁等收入是皇帝私帑的原因。
后世里汉武帝能大规模反击匈奴,军费的一个重要来源就是盐铁的收入。
到了后来,因为‘与民争利’、‘官卖盐铁,铁器苦恶’等因素,官营变成了私营。
到了大萌,更是出现了极其匪夷所思的一幕:随着国家的稳定,人口逐渐增多,但朝廷的盐税却逐年下降!
看来明朝百姓的口味都清淡的很呢!
在扶苏看来,所谓的与民争利,首先要看谁是‘民’!
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是民吗?
很显然不是!
那么民指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现有的社会环境下,并不是皇帝拿走的财富多了,黔首们手中的财富就少了。
而是无论皇帝和‘民’们谁拿的多谁拿的少,黔首们都什么也得不到!
至于‘官卖盐铁,铁器苦恶’,官卖商品质次价高,私营产品却物美价廉,其根本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主管官吏的问题吗?
当这些本该由朝廷垄断的商品交由私人经营后,很容易就会出现豪商官吏富甲一方,而朝廷却捉襟见肘的窘境。
更关键的是,在一个农业国家,豪商官吏有了钱之后都会去兼并土地,然后社会矛盾激发到一定的程度,一切就从头再来!
扶苏回想着自己记忆中的种种,觉得还是把这些收入暂时垄断在自己手中的好,起码他知道该把钱花在那些方面。
郑国说完了粮仓和金库的数目,然后拿起另外一些竹简,开始念了起来。
虽然秦国统一后,律法几经变更,但归根结底,还是当年商鞅变法时的一套底子。
上计之时所统计的,依然是粮、钱、男、女、老、弱、官、士、商、马、牛、草料等数据。
听着听着,扶苏暗暗点头,如果这些数据都是真实可靠的话,那么说明朝廷对民间还是有一定的管控能力。
郑国念完数据之后,就轮到御史大夫冯劫上前汇报官吏的评定了。
不过这些数据,扶苏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毕竟……对吧!
片刻之后,昏昏欲睡的扶苏听到冯劫的声音消失,这意味着今年的上计工作走到了最后一个流程。
扶苏按照早就拟好的稿子,回顾了一下大家在过去一年中辛劳,期待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不骄不躁,再创辉煌!
间或对一些评定为‘最’的郡县提出表扬,希望他们能够再接再厉;对一些评定结果一般的郡县提出委婉的批评,希望他们知耻而后勇……
一个时辰之后,上计工作在热烈的气氛中正式闭幕……
“御史中丞张苍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还有,这些材料先放在这里,等下归档封存,从今日起此为永例!”
扶苏说完,站起身活动着僵硬的双腿,快步向殿后走去。
无他,尿急。
打开马桶盖,脱裤子,上前一小步……舒舒服服的打个寒颤,甩甩,穿裤子,洗手……
片刻后,扶苏从后殿走出,制止了张苍的急趋参拜,让人将他的蒲团从远处挪到了帝座之下。
这家伙好像比之前更胖了……扶苏拈着胡子,打量着下方头戴獬豸冠的白胖子。
师从荀子,李斯的师弟,名师高徒却因为得罪冯劫而被打发当了图书管理员……
不过他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还是干的卓有成效的。
扶苏笑着问道:“你对刚才的上计怎么看?”
张苍沉吟了一下,自信的说道:“钱谷数量无错,但官吏评定,不真不实者极多!”
扶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无论古今,亦或中外。
扶苏摆摆手,让殿中的中郎和宫人们退了出去,接着又问道:“东郡陨石案可有新的蛛丝马迹?”
“蛛丝马迹?”张苍沉默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没有。”
没有点什么头?……扶苏有些不悦:“你的直觉,问题出在哪里?”
张苍略一迟疑,吐起了苦水:“陛下可知,经办此案的几名御史,均在不久前感染恶疾去世!”
感染恶疾,嗯,背后中了十八枪,是自杀……扶苏莫名想起了一个后世的新闻。
“臣整理卷宗时,发现内中多有疏漏,其中有关询问当地黔首的‘爰书(笔录)’,竟因为存放不当,其中字迹已无法看清……”
也就是说,全部都已经死无对证了?……扶苏拈着唇边的胡须,心中想道,东郡陨石案没有找到真凶,所以将陨石周边的住户屠戮一空,负责调查的御史也抱病而亡了,当时的卷宗也已经完全被毁……好手段啊!
扶苏突然问道:“你觉得,这背后是否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张苍猛地抬起头,因为肥胖而显得有些小的眼睛骤然睁大。
下一秒钟,扶苏轻轻摆手,示意他不必回答。
和聪明人共事的一个好处,就是一切都不需要过多的明示,只需要一个暗示,他自然会知道该从往哪里入手。
张苍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臣告退!”他从蒲团上慢慢站起,躬身行礼后向殿外走去。
张苍走后,李承带着一群中常侍走了进来,按照扶苏的要求,他们把各郡县报上来的人口、赋税等资料分门别类的整理起来。
这些是重要的资料,需要妥善保管,扶苏打算等竹纸被批量制造出了以后,逐步建立起一个庞大的数据库。
根据他前几天查看的情况,青竹已经浸泡的差不多了,估计再有个三五天的就可以正式开工造纸了。
扶苏看了一眼正在整理资料的李承,吩咐他将那些百官考评的竹简拿去处理掉。
这是垃圾,没有保留的必要,拿来当做厕筹就是最后的价值了。
交代完后,扶苏径直离开,咸阳宫太冷了,而且脂粉味太浓,即便是前朝正殿外,也不时有穿着华丽的女子走来走去。
不过当扶苏返回汤池宫,走进椒兰殿的时候,不由大喝一声:
“呔!放开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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