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贺年在镜子前喃喃低语,似醒未醒,只见镜中一道涟漪闪过,王贺年再次陷入镜中,没了声息。
王贺年这次出现在一座繁华的城市中。
大街上人潮如织,但都面色凝重,行色匆匆。
王贺年这次叫张福,是守城的兵丁,此时他刚刚下值换班,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为啥走到了大街上,正常回家的路可不是这边。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顺道买了两个炊饼,溜溜达达的往自己住处走去。
前些日子四岁的小皇帝登基,将军发了点银钱,这几天过的舒服一些。兜里有钱,走路都有劲。
张福就住在城墙不远处,与一群未有婚配的兵丁合住,回去的时候不少下值的兵士已经开始睡觉了,盯了一夜,现在正是困的时候。
张福也是快速的吃完了饼,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破破烂烂的皮甲,和衣躺下。迷迷糊糊的听说什么蒙古来势汹汹什么的,不过他不在意,他守的可是京城,他觉得蒙古人再厉害也不会打到这边。
一觉睡了大半天的张福被人喊了起来,是催他换班上值的同僚。
拿出自己的皮甲套在身上,跟着同僚往城墙赶,刚出住所发现天空阴沉,稀稀拉拉的掉着雨点,张福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下了雨将军会不会让他们休息。
最后张福还是上了城,确实有人去休息了,因为雨越下越大,将军撤防了一半人,很明显,张福不在其中,此时他顶着斗笠,披着蓑衣,站在城头,靠着箭楼,嘴里骂着脏话。
起初都没把这雨当回事,直到这雨下了三天还没停,每天都有附近百姓来城外哭诉,才觉得不对劲。
然后城内的大官们下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为了防止百姓当中混入蒙古细作,城门戒严,不允许百姓进城。
大雨下到第五天,城外的百姓已经数以千计,开始自发的搭棚子躲雨,张福也打听了些消息,似乎是因为城外河流涨水,有堤坝决了口子。
第六天的时候城外百姓已经看不到边了,也找不到搭棚子的材料,百姓开始有人饿死,或者争斗致死。洪水已经到了临安城外,到了第七天清晨,临安城内都已经全都是是水,城外的人少了不少。
第八天城内大水已经能到成年人腰部,城外百姓已经所剩无几,不知是逃了,还是死了。张福已经两天没下城墙了,他住的地方已经全都淹了,回去也没法住了。
好在大雨已经停了,过了七八天大水才退去,城内一片狼藉,不少人家一片素缟,显然是有人没活过大水。
大水退去,张福被吩咐跟着赈灾维护秩序。历时一个多月,才逐渐稳定。
张福有恢复了每日守城和回家睡觉的简单生活。
就这么过了一年。
这天张福正靠着城墙打盹,身旁的好友拍了拍他,说道:“张福,别睡了,听说了吗,蒙古人都打到建康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什么打算?”张福迷迷糊糊的说道。
“当然是往南走了,这蒙古人太狠了,估计很快就打过来了。”好友先是四处看了看,确定身边没别人才小声说道。
“啊?”张福睁大了双眼,带着震惊的说道:“你是说,逃跑?”
“对啊。”好友点点头。
“呃,被抓到可是要坐牢的,我不走。”张福摇了摇头。
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没多说,直接离开了。
后来,张福就再也没见过好友了。
不知是逃走了,还是被抓住了。
朝廷派了贾似道出征抗蒙,结果不到一年,贾似道全面溃败,蒙古军屠了常州,随后攻势无所阻挡,兵临临安。
张福预想的惨烈攻城没有发生,太后带着皇帝投了降,张福和一种守城兵被下了武器,锁在住所,派兵把守不得出入。
京城中的府库官府全部查封,一切官吏全部罢免,皇帝太后禁足。金国士兵大人在城中虽然没怎么杀人,但是劫掠之事并无禁止,张福在军所,都能听到城中起火哀嚎。
几次想冲出去杀敌,都被同僚按住,只能坐在自己的床上唉声叹气。
他想不明白,这大宋朝怎么就突然没了,坚固的都城,为什么要投降,朝中大官,为什么逃的这么心安理得。
金兵进城已经十多天了,军所外把守的金兵见里边宋兵老实,逐渐也减少了人手,主要是他们守在这一穷二白的军所,不能去别处劫掠心里不平衡。
也就是这一日,张福的上司,纠结了张福几人,要杀了外边的金兵,要集结这个军所的宋军。
张福一听自然高兴,甚至迫不及待。
说干就干,借着送饭的时机,几人一齐冲出,拿着拆了床得到的木板木条一阵冲杀,把守军所的金兵全被打死,几人抢了金兵的衣甲兵器,放出了军所内其他的宋兵,一共五十几人。
领头的几人商量了一番,打算去其他军所继续救人,在共同反金。
起初倒也顺利,一连抢回了四个军所,凑了两百多人,想着附近已经没有别的军所了,打算先夺城门,突围出城在做计较。
这次似乎好运用尽,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蒙古主力进城,张福等二百余人被全歼。
张福临死前还紧握着自己手里大刀,嘴角微抬,他杀了三个蒙古鞑子,不亏。
随着梦境结束,王贺年再次开始念念叨叨,平等王随手一挥,三十镜再次泛起涟漪。
第三世开始了。
这次梦境更长,因为王贺年这一世的一出现还是个孩子,身边站着一个老者。
老者一袭长衫,是这孩子的爷爷,祖孙俩登高望远。老者手指南方问道:“孙儿可知那边有什么?”
孩童露出不附和年龄的坚毅表情说道:“孙儿知道,那边有大宋国!”
“此地又是什么?”
“此地乃是宋土,只是被金人所占。”
“当如何?”
“当收复宋体,驱除金人!”
老者听后哈哈大笑!大手拍了拍孩童的头,满意的说道:“我孙儿当如鲲鹏,直上九万里,名扬九州!”
“你要谨记,你我皆宋人!士贼乃不得已而为之,要观察金人的一切,然后带回大宋,收复故土!”
画面一转,孩童已经长成青年,老者也衰老了一些,祖孙俩坐在马车之上。
“孙儿且看,那山就是燕山?”
“山是好山。”青年看着不远处的山峰说道。
老者下了马车,青年紧随其后也下了马车。
“山下就是那中都城,金国之心脏。”
“有朝一日吾必踏平中都,到那时在为这燕山赋词一首!”青年一脸自信的说道。
“我孙儿有志气!”老者看了看身边已经比自己高的青年,欣慰的点了点头。
祖孙俩就再这燕山下商量如何用兵,如何攻城。这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这燕山祖孙俩不知道来了多少次。
他们也没想到这次会是最后一次,回家之后不久,老者便去世了。
青年遵循老者嘱托,多次在金国参加科举,查探金国形式,见证了汉人生活的艰苦凄惨。一心立志恢复中原、报国雪耻,燕赵侠义之气盈满内心。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金军大举南侵,金国统治的宋朝旧土,徭役繁重,民不聊生,百姓不堪重负纷纷揭竿而起,一时间义军四气。
青年自然也不甘落后,当时已有薄名的青年,轻而易举的聚集了两千余人,与当时声势最壮的耿京起义军兵合一处!
耿京也是一心向宋之人,两人一拍即合,决心归宋,两人商量了一应事宜,派青年去临安京师与大宋皇帝接洽。
青年欣然前往临安,皇帝亲自借鉴,给了不少封赏,就在青年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带回义军驻点与耿京分享的时候。
噩耗传来,耿京被反叛的部下谋害,不少义军跟着叛徒投降金国。
青年怒不可遏,带着五十骑兵,就冲进了有着五万金兵金军大营。
当时正在与金国将军畅饮的叛徒张安国,猝不及防之下被青年俘虏。
青年带着五十骑,来去如风,离开的时候,金兵甚至还有不少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当面劫人的金军将领自然不肯罢休,集结大军,衔尾追杀,奈何青年人少马快,十分灵活,还是拜托了追兵,带着叛徒献俘临安。
一时间天下震动,五十骑冲五万的壮举传遍金宋两国。青年名声一时无两,皇帝召见,一见三叹!
最终叛徒于临安枭首,算是为耿京报了仇!
青年凭此壮举,入朝为官。作为主战派他的,频频献计,奈何朝堂主和之声鼎沸,一应计策石沉大海,青年在一次次失望中,陷入悲愤苦闷之境地,逐渐沉默。
几年官场没能让他同流合污,离了京都,做了地方官,在当地大刀阔斧的改革,练兵,以求北伐。
之后被政敌构陷,随即弃官回乡,过上了闲散的日子。往日壮志深藏于心,不在表露。
乡间蹉跎几十载,画面在一转,昔日青年已然入了花甲,须发皆斑白,眼中失了锐气,多了些坚韧。
此时的他被朝廷征辟,只因朝堂主战派占了上风。
他拒绝了主战派各怀鬼胎的拉拢,站在临安街头无语望天,也就是这时候,他见到了自己注定的好友,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两人久仰大名,相见恨晚,详谈之后,发现意见一致,对北伐都不看好。
事实结果也确入二人预测的一般,北伐大败,主战派被主和派清洗一空。
二人对于朝堂彻底失望,从心里认定收复失地再无可能。
已经成为老头的青年,离开了临安,回了家,一连串的打击使得他心力交瘁,身心俱废,时间不久便在家中逝世,临死前大喊:“杀贼!杀贼!”
王贺年幽幽转醒,迷茫的盯着三世镜,嘴里说道:“我是谁?”
平等王陆游站到王贺年身边,说道:“你是李三,你是张福,你是!辛弃疾!”
王贺年听到这话,眼神一暗,低声说道:“我是王贺年!”
陆游一愣,心里也是赞叹,这是从三世镜中彻底醒来了,三世镜顾名思义,能让人看到自己的前三世,过程如重活三生一般,心智不坚定的人极易迷失其中,所以此镜很少拿出来用。一旦迷失其中,神魂不稳,修为不能寸进都是轻的。
“平等王召我入阴司可是因为你我曾是好友?”王贺年问道。
三世镜对他的冲击很大,三世皆乱世,不对,算上这一世,那是四世皆乱世,感觉自己命也太苦了。
“是也不是,召你来自然是有一些私心,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一些不能说的事,那些你以后会知道的。”陆游笑着说,自己好友是个能人,即使不考虑别的,拉来地府也绝对不亏。
“贺年明白!今天的事我得消化消化。”王贺年摇了摇脑袋,说道,他觉得自己还有点晕。
“好吧,这把剑物归原主。”陆游伸手虚抓,一柄剑出现在手中。
“此为光复剑,想来你很熟悉吧”陆游把剑递给王贺年说道。
见到这把剑,他自然是熟悉非常,他祖父送他的宝剑,他随人带了一辈子的佩剑。
王贺年伸手结果宝剑,随手挽了个剑花,他这一世从没拿过剑,但是剑术仿佛刻在了灵魂里,如指臂使一般,下意识的开始舞剑,剑影连环,迅捷如电。
“这剑本就是你的剑,可以看做是你的本命法器,不需要再次认主,直接随身佩戴即可,”陆游见王贺年舞剑,一时间梦回南宋,那个让他们二人遗憾终生的年代!
这剑仿佛有灵魂一般,王贺年也感受到了这把光复剑对自己的亲近。王贺年停下了动作,下意识的做了个收剑的动作,腰间出现一把剑鞘,坚韧准确插入,收件入鞘。
王贺年现在腰身左侧冥槐刀,右侧光复剑,倒是武装齐备了。
“行了,你该去上值了,乱世已现,大劫将至,提升实力方可保全自己,建功立业。”陆游意有所指的说道。
王贺年抱拳鞠躬说道:“谢过陆兄!小子就此别过!”
陆游背过身摆了摆手,没说话,不过上扬的嘴角,无疑显示了他现在愉悦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