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与幽族的队伍此时正行走在一片沙漠之中,炎热的气候迫使他们将原本的马匹换成了路上随手抓来的妖物。可他们带着的货物实在太多,就算路上抓来了一些妖物替他们拉车,终究还是不够数。
所以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幽族族人已经亲自上手,拖着板车继续赶路。
他们向东迁徙,已经走了数日,几乎是日夜兼程,从未有过休息的时候。以这种全速赶路的脚程,也要再有些时日,他们才能赶到东关附近。
“动作再快一些吧,咱们带的清水恐怕撑不了几天。”
这时,燕王裹着能挡沙尘的斗篷来到幽女身边,“这一路上,人吃马嚼已经消耗了不少食物,如果不小心被困在了这沙漠里,那就麻烦了。”
燕王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些幽族的族人虽然能够克制食人的冲动本能,但每日消耗的粮食也相当恐怖。
况且就算他们可以暂时不进食,那也必须要有足够的清水才能支撑他们走出这片沙漠。
幽女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听到燕王的话只是稍微颔首,“我会吩咐族人尽量节省饮水,如果粮食不够了,就地杀些妖物饮血吃肉。”
燕王听得一脸无奈,“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就算幽族这百余族人能够坚持下来,等到了东关附近,那也是人困马乏,几乎失去了自保的能力。万一和东关的守军起了冲突,到时又是一桩麻烦事。
当然,按照燕王最初的计划,如果能不跟东关的守军打交道,那最好还是直接绕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就在这时,幽女突然说道:“这里原本并不是一座沙漠。”
尽管她这句话有些突兀,但燕王还是听出她那几乎没有情感波动的语气当中藏着一丝疑惑,于是问道:“你从前到过这边?”
幽女的下巴微抬,算是承认:“十几年前,司祭带着我与几名族人来这里探访过另一个部族。虽然此地的气候不比四大部族霸占的领地,但也不至于如此荒凉破败。”
燕王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是想看看,就算是蛮人那种生来便能适应各种恶劣环境的强大适应力,长时间住在这种地方,那恐怕也是生不如死了。
“这么说来,现在这片沙漠里应该也没有其他的蛮人部族了。”
燕王微微一叹,被风沙磨砺得有些沧桑的脸庞上,也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这一路走来,他们竟然没有遇到任何蛮人部族,甚至就连落单的蛮人都不见一个。
如果不是偶尔会遇到饥饿了不知多久的妖物按捺不住,向他们发起攻击,燕王甚至以为这里已经变成了如北关山脉一般的死地。
只能说,越是向东走去,所见到的场景就与他原本期望的差异越大。
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再想回头肯定是来不及了,正当燕王想要宽慰幽女几句,却听幽女说道:“只是这里的气候被天地异变改变了,却不一定代表这里没有其他蛮人部族。”
燕王微微一怔,但他也明白幽女的意思,还是说道:“凭我们手里现在这些物资,要想长时间留在这座沙漠里不太现实,如果要探寻其他的蛮人部族,且不说扑了个空,即便真的找到了他们,又要拿什么来说服他们加入咱们?”
还有一句话,燕王并没有向幽女明说,毕竟以幽族这些族人的日常消耗来判断,一个寻常的成年蛮人,饭量就能顶得上一名九品武夫。普通的粮食,妖物肉干,对于他们而言只能维持平日最低的活动所需,若要压制食人冲动,则需以消耗更多的粮食才能做到。
倘若他们真的在沙漠中寻找到的另一部族,到时就算说服他们与幽族一同向东迁徙,目前他们所携带的物资也很难支撑到下一座补给点。
况且像幽族这样能够压制食人欲望的蛮人,相信终究还是少数。以燕王的设想,他们还是要保证在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慢慢地向四周探寻,寻找到志同道合的蛮人部族,然后再将其整合起来,成为以后的助力。
但看幽女的表情,燕王也大概猜到什么,缓缓说道:“如果你对这部族有把握的话,那就尽管去做吧,不过我建议是,最好先让幽星带着一些族人离开,绕开东关,提前去到能补充物资的地方。”
燕王知道除了幽女以外,整个幽族也就只有幽星能够伪装成人族的模样而不露破绽。这件事除了他,其他人根本无法胜任。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幽星提前带着一半族人离开。”幽女的语气极为平淡,旋即说道:“这座沙漠原本是一片湿地,住在这里的部族,叫烬族。他们与我们一样,都是夹缝中求存的小部族,只靠着在湿地种一些药材,暗中与人族置换所需的物资,小心翼翼地苟活着。”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幽女抬起手,指了几个地方:“这些原本都是烬族用来种药植的。”
燕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尽力在脑海当中还原着这片沙漠曾经的模样。
有些无法想象如此大规模的沙漠,从前竟然是一片湿地,更无法想象的是,以人为食的蛮人居然还会靠种药为生,偷偷摸摸与人族交换物资。
“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找到他们的理由?”
燕王默然了一瞬,接着问道。
“蛮人食人,这本是血脉带来的诅咒,不愿低头,常年与之抵抗的部族并不在少数。可越是如此,这些部族就越是衰弱,像我们这样的异类,多年以来不为人族所容,同样也被其他的部族施以白眼。
稍有手段的也不过是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若是再惨一些,整个部族被其他部族吞掉,完全抹去了痕迹,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说到这儿,幽女看向燕王:“不过对于你来说,只要是可用之人,不就足够了么?”
燕王与她的双眼对视,刹那间,仿佛被她这道目光灼痛了一般,
不知为何心虚地躲开了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