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听了这话也没有立刻叫起,反倒是压低了几分声音道:
“我看你这庶弟似乎心思不正啊。”
庄韶寻放下手里把玩的玉佩,“公主都知道了,还要问臣女做什么?”
“臣女那个庶弟,不过是占了个长子的名头,先前妙姨娘还在的时候,就一直想要让爹爹把他认在我母亲的名下。”
“不过爹爹虽然糊涂,但是对于这件事是咬死了不松口的。”
“所以到现在还是个庶长子,如今巴巴儿过来献殷勤,不就是想要在公主的面前露个脸吗?”
“露脸是一回事,本公主看不看得上也是一回事。”谢明珠示意戚烟把人带进来。
戚烟很快就把人带了进来,那庄翰林的庶长子捧了点心上来的时候,目光还不住的往谢明珠的身上看。
还不待谢明珠出声,庄韶寻就怒了:
“来人!”
“把陶哥儿带出去,叫他跪在外头!”
庄韶寻这话若是放在以前那是想都别想,更别说了,如今这庄韶寻眼看着就是大梁未来的太子妃,这庄翰林府上上上下下都得看她的眼色行事。
这不,庄韶寻刚刚说完这话,立刻从门外出来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用一块破布利落的堵了庄诸陶的嘴,把他给拖了出去。
等庄诸陶被拖下去,谢明珠这才把目光转到这点心里头。
里头是如意酥、马蹄糕、枣泥糕这些,都做成了一口一个的模样,堆成了宝塔的模样。
谢明珠见庄韶寻看着那盘子糕点发呆,不由得问了一句:
“可是怎么了?”
庄韶寻咬咬牙,“这些糕点,都是娘亲生前最喜欢吃的。”
谢明珠闻言不由得放下手里的筷子,冷笑:“原来这主意打在这上头了。”
“娘亲临死之前想要吃一口都不得,如今见的我做了准太子妃,便这般提点我让我不要忘了庄府!?”
庄韶寻实际上心里头是埋怨的,如今见得这些东西被人巴巴儿的送了过来,自然是气着了。
“你若是不吃,回头我着明珠宫那儿派两个厨子过来,嫂嫂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谢明珠的这一句“嫂嫂”叫庄韶寻一下子红了脸,“这、这于礼不合。”
庄韶寻说的这话,不知道是说那句“嫂嫂”呢,还是谢明珠要拨给她的厨子?
在谢明珠看来,应该是两者都有。
“有什么不好的,大婚起码还有段时间,而且小厨房这地方也是重之又重,这入口的东西,断断马虎不得。”
谢明珠说到这儿的时候不免想起来一件事。
以妙姨娘的个性,会不会很有可能暗地里给庄韶寻下毒什么的?
比如说令其体寒的毒?
谢明珠想到此事,忽而一脸严肃的让庄韶寻把手腕露出来,而后她开始诊脉。
庄韶寻知道谢明珠师从天下第一神医穆川柏,所以对于谢明珠的举动她一点也不讶异,反倒是不免有些担心。
难不成她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看着谢明珠认真的模样,庄韶寻也不敢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过了不到半刻钟的功夫,谢明珠这才收了手,面上一派轻松之色:
“还请嫂嫂原谅团团莽撞才是。”
庄韶寻连连摆手说不敢,并道:“公主还是不要称呼臣女为嫂嫂了吧,毕竟这大礼还未过,传出去总怕是叫人觉得臣女张扬。”
“传出去才好呢。”谢明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庄韶寻:“也让旁人知道,你得本公主看重,才不会叫旁的人欺压你。”
说到欺压这件事情,谢明珠低头整理了一下腰间的玉佩,道:
“嫂嫂也是家世的问题,回头叫太子皇兄提了官位爵位与你父亲和母亲,本公主到时候倒要看看,谁敢看轻你?”
谢明珠这话本是好意,但庄韶寻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这万万使不得。”
不等谢明珠询问,庄韶寻继续说道:
“臣女知道公主是好意,怕旁人因为家世而看轻臣女,但我父亲虽然担得起学富五车这四个字,但也只会修修熟,说几句大道理罢了。”
“若是真的叫他管事情,只怕是类同赵括,纸上谈兵罢了。”
“况且开国皇后不也是平头出身?最后还不是受万人敬仰?”
“臣女虽然自认做不到开国皇后那般,但臣女愿臣女同开国皇后一般,以德服人,而不是以家世服人。”
谢明珠算是彻底被庄韶寻这话给说服了,嘴上答应了不会,但是想想这爵位总得有一个吧?
于是,谢明珠在庄翰林府用过晚膳之后就直奔皇宫,寻了谢长熙说此事。
谢长熙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次日便颁布圣旨一道,加封庄翰林为三等和康伯,其去世发妻为三等和康伯夫人,命了工部去修缮和康伯夫人的陵墓。
成了三等和康伯的庄翰林除了从那小小的翰林府搬到伯府之外,便是多了那么多的赏赐,奴仆、牛马都多了许多。
不过本质上他还是个翰林。
一时间朝中的大臣都在暗地里嘲笑,说这和康伯就爵位名头听着唬人,实际上也就一纸老虎。
但是不管怎样,这面子上的事情还要做——好歹人家也是准太子妃母家,得罪狠了可不就是等于得罪太子爷了?
所以为着庄韶寻这个准太子妃,朝中的大臣还真的不敢给和康伯脸色看。
只不过这和康伯也是倒霉,偏偏撞见徐初时这个毒舌的。
别看这徐初时前一秒能跟你笑嘻嘻的说话,下一秒,人家就可以直接变了脸,骂的你找不着北。
就这样,成为了和康伯的第三天,铁面无私的徐御史一本弹劾奏折就扔到了太子爷的御案上头。
太子爷翻开来看了一遍,脸色也变得不虞。
捏着奏折边缘的指节都白了白。
下头的大臣一个个缩了脖子不敢说话,生怕这徐御史那奏折里头说的是他们自己。
直到太子爷喊了一句:
“和康伯可知罪?!”
和康伯从队列里头站了出来,跪下往前爬了几步道:
“微臣……微臣不知自己所犯何罪,还请,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不知?好个不知!”太子爷劈头盖脸的一顿训,训到后头,这些个旁听的朝臣才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这太子爷哪里是训大臣啊,分明是“公报私仇”。
徐御史的那本奏折上参和康伯“内帷败坏”,就是说他的后院的破事情。
本来这种得宠庶子欺负不得宠嫡子的事情在那些大户人家的后院时常发生,朝廷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如今庄韶寻可是太子爷他未过门的媳妇儿,这媳妇儿受了委屈怎么可能不替她讨回来公道?
寻常人家,女婿训斥岳丈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可在天家,谢长熙纵然身为和康伯的准女婿,有一层君的身份,所以,这训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
太子爷训人训了足足半个时辰,期间还喝了一盏参茶。
直把个和康伯训得头晕脑胀,惶惶不知为何。
不过和康伯也是明白过来了。
一时间是悲喜交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喜的是自个儿的女儿得太子殿下如此看重,还没有过门就得这般护着了,若是过了门那还得了?
悲的是,若是以后他动他女儿一下,这太子爷时时刻刻都能用君的身份这般不顾一切的训他一顿,而且他不仅不能顶嘴,还只能陪笑。
于是自打这日以后,庄韶寻就发现她这个糊涂爹也不跟她说什么让着那些弟弟妹妹的话了,而是让她开始做主主持府中的事情。
原先这府中的事情是由和康伯夫人管的,后来和康伯夫人去世以后,就是老太太管了——不过老太太这几日都卧病在床,因此和康伯将这件府中的事情给了管家打理。
说起来这管家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妙姨娘收买的,如今若不是庄韶寻运气好成了太子妃,估摸着不知道该怎么给庄韶寻穿小鞋。
这会子一听见和康伯说了这话,这管家再怎么不情不愿,也只能将账本并库房钥匙一同交了过去。
原本这管家还以为庄韶寻会过来求他,没想到对方直接托敏和公主从宫里请了两个极其厉害的管事嬷嬷,把这和康伯府里头好一顿整治,打发了不少偷懒耍滑的,另外采买了一批底细干净的丫头进来。
这叫管家一脸的肉疼。
要知道那些被打发出去的人都是他辛辛苦苦培养了许多年的心腹,如今这一下子都被打发出去,看样子他这个管家只能是个空壳了。
和康伯府这里头倒是热闹,谢明珠这儿也没有闲着。
自打谢明珠设了桃花宴以后,那些府上的夫人也都一个个心思活跃了起来。
都觉得这太子妃既然定下,那么这位置既然她们没有了指望,那么太子侧妃的位置还是可以挣一挣的。
大梁规定:太子设太子妃一人,太子侧妃二人,太子承徽四人,太子少使六人,其余侍妾不计数。
要知道这太子侧妃的位置——若是日后太子爷登基,这太子侧妃少说也得是个妃位没得跑,若是自家的再争气点,甭说是贵妃,就连皇后的位置,也是可以搏一搏的。
为此这些夫人开始到处疏通关系,想要引自己的女儿见一见太子殿下或者是敏和公主。
然而太子爷成日里的忙,要么就是去和康伯府接了庄韶寻出来游玩,这让她们压根就堵不到人。
所以她们将目光放在了谢明珠的身上。
只是没想到这敏和公主更不好见!
谢明珠起初还在北宁王府里头待着,可是后来见这些人烦不胜烦,于是立刻带着人趁夜回了神医谷,一同去的还有容慕哲。
所以,这些夫人一下子就傻了眼。
——
回去神医谷的路上,谢明珠拿着上次让画师给庄韶寻画的画像,不由得称赞:
“这画师功底厉害,将嫂嫂的神韵绘得丝毫不差,想来娘亲看见了,肯定也会喜欢的。”
容慕哲伸出来一只手护着谢明珠的后脑勺,防止她被磕到,闻言便道:
“你若是喜欢,日后等咱们大婚了,也画一幅?”
“嗯。”谢明珠一边应了一边小心翼翼的收好画卷,“其实以前的二皇兄,也是喜欢绘画的。”
谢明珠方才提到画画的事情就想起来了谢端,不由自主的把头靠在了身旁男人的肩膀上,语气有些怀念:
“阿言,你说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好怀念以前的日子啊。”
谢明珠没有继续说下去,容慕哲安慰了几句,才见谢明珠的情绪好转几分。
等回到神医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谢明珠先去更衣沐浴用过早膳,这才在梧桐银杏的陪同下去见了早一步回来的师父。
“师父用茶。”谢明珠恭恭敬敬的捧了一碗茶水,穆川柏笑着说了几句好徒弟,喝完之后又不免跟谢明珠说起来慕忘忧:
“你看你那个大师兄,来了这里这么久,一碗茶也不知道给老夫倒。”
见穆川柏跟自己“大吐苦水”,谢明珠全程只是听着,并不多嘴。
人家父子俩的事情,就让他们父子俩去处理吧。
她就做个旁观的才是。
说了几句话,穆川柏照例是要考谢明珠的。
见得谢明珠都一一答上来了,穆川柏很高兴,同时又扔了两本泛黄的古籍给谢明珠让她熟读熟背,这才让谢明珠去了后头看徐宁娘。
徐宁娘见谢明珠过来,忙道:
“团团,让娘亲瞧瞧。”
说着又拉过谢明珠上下打量几分,满意的点点头:
“看样子许臻言把你照顾的不错。”
谢明珠捏了捏有些圆的脸,故作为难继续道:“娘亲就不怕他把团团喂丑了不要团团?”
徐宁娘听了这话,忍不住的弹了一下谢明珠的额头:
“傻孩子想什么呢?”
“若是他不要,娘亲就让你两位舅舅带着人打他一顿。”
徐宁娘一边说着,还做了个打人的姿势,逗得一屋子里的人都乐了。
说过这些以后,谢明珠想起来今儿个是要跟娘亲说一说太子皇兄的事情的。
“娘亲恐怕还不知道吧。”谢明珠示意梧桐展开画卷,画卷中,一身穿齐胸襦裙的美人正拿了把扇子,不知道在冲谁一笑。
徐宁娘瞧着这画上的姑娘,一眼就喜欢上了:
“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想着都过了弱冠之年的谢长熙,徐宁娘不免叹了一口气:
“团团啊,这姑娘你若是想要介绍给你太子皇兄的话,恐怕难啊。”
谢明珠心里头就乐了。
看样子太子皇兄在娘亲眼里,就差怀疑是……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谢明珠忍俊不禁的继续道:
“这姑娘啊,正是您那未过门的儿媳妇呢!”
“哎呀,这是真的?公主您莫不是哄夫人的吧?”郑嬷嬷一脸惊讶的率先问出了口。
“是真的。”谢明珠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与徐宁娘说了,后者道:
“可知道太史局那边选好了日子了吗?”
徐宁娘这样一问,谢明珠倒是想起来了,离开的前两天,太子皇兄那头说是日子已经定了的事情。要不是娘亲这么一问,她估计现在都没有想起来。
“选了,说是定在今年的九月初一。”
“定了日子就好。”徐宁娘拍了拍谢明珠的手,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道:
“也就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连个见面礼都没有备下,做的也太失职了。”
见徐宁娘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谢明珠道:
“娘亲既然以前就巴巴儿的希望太子皇兄娶妻,可有备礼?”
“自然是有的!”
经谢明珠这么一提醒,徐宁娘算是想起来了:“不光是你太子皇兄,你们这些孩子我都备了。”
当初她备下这些礼就是知道自己大概是命不久矣,没法见得孩子们成家立业,这才提前备下,又是交代了郑嬷嬷的。
郑嬷嬷听了这话忙笑道:“都怪老奴,年纪大了,连夫人交代的事情都给忘了,该打,该打。”
“有就好,嬷嬷告诉我放在哪儿,回头我亲自去拿。”
“回公主的话,那盒子藏在凤雎宫娘娘的床榻之下,只要将床榻移开,掀开上面一块带了铜环的板子,就可以看见了。”
“嗯。”谢明珠记下地点,徐宁娘却突然道:
“团团,娘亲到时候想要跟在你的身后,去看看你太子皇兄娶亲的场面。”
“好。”
没有犹豫,谢明珠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谢明珠知道,对于娘亲来说,就算不能坐在上头喝一口媳妇茶,能够远远的看一眼也是极好的。
所以,谢明珠不会拒绝。
母女俩又说了许多的体己话,谢明珠因为想着还有功课没有完成,就在徐宁娘这儿用了午膳就离开了。
傍晚的时候,容慕哲提了一篮子洗的水灵灵的野果子过来了。
“这些都是刚刚收上来的野果,如今也就是枇杷大约能吃,我想着你读书许久定然没有胃口,这才叫人收了许多上来。”
谢明珠看了一眼那些野果,伸手拿了一个吃。
唔,酸酸甜甜的。
见谢明珠吃的开心,容慕哲也坐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说起了刚刚明楼查到的消息。
“团团,方才明楼情报那边的人来消息说,谢端的背后,有个神秘的人。”
“神秘的人?”
谢明珠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示意容慕哲继续说下去:
“什么神秘的人?”
“不知道,反正这个人也是厉害,居然一次次的躲过了明楼的查探,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去了哪儿。”
“这样吗?”谢明珠把手放在桌子上,思索了一会儿道:
“如今太子皇兄要娶太子妃的消息已经是天下皆知,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在太子皇兄大婚的那天出手?”
容慕哲想了想,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反问一句:
“团团觉得,他们在太子大婚之日,要做什么?”
“这……”谢明珠一时语塞,“莫不成还是冲我来的?”
“不对,本来就是冲我来的。”
“以谢端如今极端的个性,把你掳走也不是不可能。”
容慕哲说到这儿,深深的看了谢明珠一眼:
“团团,你说这谢端是着魔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
这接下来的话容慕哲也不好说,总之二人都明白。
谢明珠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说出来了那个大胆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二皇兄的出身……有问题?”
说到这儿谢明珠又想起来了那个对她温言笑着的淑嘉贵妃,不由得立刻改口:
“淑嘉贵妃性子温柔,怎么可能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总之若是叫谢明珠觉得淑嘉贵妃瞒天过海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团团。”
容慕哲问:“淑嘉贵妃当初为什么会突然死了,你知道吗?”
谢明珠不假思索道:
“自然是一病不起。”
“淑嘉贵妃,最后见的人,是谁?”
容慕哲的脸突然逼近,谢明珠沉默了一下后才道:
“二皇兄,谢端。”
容慕哲这才稍稍起身,一字一句的告诉谢明珠:
“淑嘉贵妃最后看见的人是谢端,而谢端在淑嘉贵妃过世后不久也都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团团,你说有没有可能,淑嘉贵妃临死之前告诉过谢端什么,才叫他性情大变的?”
容慕哲的话一针见血,谢明珠隐隐的觉得——这个真相,应该是个血淋淋的真相。
见谢明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不说话,容慕哲继续道:
“团团,我觉得。”
“谢端的这个执念,倒像是求之不得许久的那种。”
“跟我一样”这一句话,容慕哲并没有说出口,而是看着谢明珠的反应。
容慕哲这么一说,谢明珠倒是想起来了之前在地牢里头谢端说过的那些话。
谢端跟她一样,都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而来。
简单地说,他们两个人都重活了一世。
想到这儿,谢明珠忍不住的抱头蹲下。
痛……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要冒出来了一样。
那些以前她都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如今倒是如雨后春笋般一股脑儿的冒了出来,挤得谢明珠头疼欲裂。
“阿言……阿言……头疼……疼……”
谢明珠颤抖着靠在容慕哲的怀里,整个人都快没有一丝的力气。
她好像……好像想起来了
好像知道那个出现在她梦境中的人是谁了。
那个身穿龙袍跪在明珠宫面前掉眼泪的男人、那个替她收拾了黄家的男人……
怎么,怎么会是你——
谢端。
可是上辈子的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还活着?还成了新帝?
难不成上辈子到现在,都只是一场骗局吗?
谢明珠终于是承受不住,在容慕哲的眼里晕了过去。
“团团!!!”
——
有些昏暗的室内,徐宁娘用帕子给谢明珠擦了额头上的汗水,又轻轻的拍了拍睡梦中都有些不安的谢明珠。
容慕哲这个时候看起来一脸平静,实际上心里头比谁都着急。
躺在床上的谢明珠,正在做梦。
其实与其说是做梦,倒不如说在回忆上辈子的场景。
黄枫的得意忘形,黄玉容的口蜜腹剑,以及,她谢明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颗心。
她默默地注视着那个身穿火红色嫁衣的女子,流泪的笑着,绝望中拿起了其中的一支幼儿手臂粗细的龙凤双烛。
火焰从脚底蔓延开来,最后一寸一寸的将她整个人都给吞没。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往身上割你的肉,就像是有蚂蚁在一点一点的吞噬你的筋骨,你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来。
是啊,这就是上辈子的她。
上辈子糊涂瞎了眼,把豺狼当成了良人!
最后自己也不得善终。
谢明珠闭了眼,脸上滑下两行清泪。
晃晃悠悠之中,谢明珠感觉自己站在了皇宫外头,却怎么样都进不去。
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阻隔开了。
她想进去,她想发了疯似的进去。
她想去看看那位新帝,她想去看看那位新帝究竟是不是二皇兄!
可是现在她连皇宫都踏不进去,又如何能够见到?
谢明珠捶了半天只是徒劳,两只白皙的手上都变得红肿不堪,拍的她都麻木了。
最后,谢明珠的耳畔听见了钟鼓声。
那是丧钟!
只有帝后去世才会敲打的钟!
谢明珠猛的站起身,后脑勺突然一痛,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等她浑浑噩噩的醒过来之时,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若不是看见徐宁娘和容慕哲,谢明珠差点以为自己还在那个梦里面。
“娘亲……阿言……”
徐宁娘见得谢明珠醒了,吩咐郑嬷嬷把熬好的药膳端了过来。
容慕哲抢先一步从郑嬷嬷的手里头接过东西,舀了一勺混着药材香味的粥放在唇边轻轻的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喂给谢明珠,还不忘问一句:“烫不烫?”
谢明珠吞下这口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的药粥,摇摇头:
“没有。”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勺子碰碗的声音。
等谢明珠喝过这碗粥之后已经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了,郑嬷嬷顾及徐宁娘的身子,已经第三次提醒她回去休息。
“看见团团这样,我怎么能睡得着?”徐宁娘一看就是铁定了心要陪谢明珠,可谢明珠看见郑嬷嬷那担心的眼神,不免劝了几句:
“娘亲早些回去休息吧,团团这儿有阿言,没事的。”
见谢明珠都这样说了,徐宁娘知道自己再怎么样也拗不过她,只得不放心的离开了。
临走之前本来还想把如春如冬留下的,被谢明珠都送回去了。
这三年里头,自家娘亲的身子虽然说恢复得不错,但是总归是死里逃生来的,谢明珠也是一直怕徐宁娘又有个什么好歹,因此才帮忙劝着的。
见徐宁娘等人都走了,室内只剩下谢明珠和容慕哲两个人。
“阿言,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自个的小娘子主动投怀送抱,容少主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愿意。
就这样,谢明珠靠在容慕哲的怀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光听着男人的心跳,就这样慢慢的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谢明珠那是紧紧的抱着容慕哲,压根就不许他动一动。
容慕哲就维持坐在床边的这个动作一夜,也是这般睡了的。
谢明珠醒来以后,天色还未完全亮。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身旁这人就维持这个姿势抱了自己后半夜,谢明珠就不免心疼起来。
想要把人拉到榻上安眠吧,无奈他力气实在是太小,所以,谢明珠只能轻轻的拍了拍容慕哲:
“阿言,阿言。”
容慕哲被谢明珠这样一叫,很快就醒了:“团团,怎么了?”
“那个……你脱了鞋袜外衫,上来躺会儿吧。”
谢明珠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容慕哲见状便是笑着应了。
只穿了白色中衣的容少主上了榻,长臂一伸就把某个人给搂进怀里抱着。
谢明珠把头埋在容慕哲的胸前,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的脸色,心里头不由得暗暗的唾弃自己。
都相处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动不动脸红……
容慕哲怀抱谢明珠,很是安心的睡着了。
谢明珠原是盯着男人好看的眉眼,不留神发了呆。
再后来,竟是鬼使神差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很快就翻了个身,闭眼装睡。
就在谢明珠闭眼装睡的时候,容少主的唇角勾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抱着人越发的紧了几分。
好不容易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谢明珠是被饿醒的。
昨天晚上也才吃了那么一小碗药膳粥,她现在不饿才奇怪。
“醒了?”
头顶上传来温柔的一声,谢明珠抬眼看去的时候,容慕哲那双墨色的眸子中,正倒映着她的脸。
“阿言的眼睛里有我。”谢明珠刚刚醒的时候,声音带着点软糯的滋味。
“不光是眼睛,还有心里。”容慕哲说完这话,只觉得身上有些莫名的火起。
就在谢明珠正要伸手抱着他的时候,容少主竟是一反常态的推开了她,急急忙忙的拿了衣裳往后头的浴池而去。
谢明珠呆呆的坐在了床上半天,才反应过来。
“轰”的一下,敏和公主的脸整个儿都红了。
……
等两个人收拾完用早膳,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两个人看样子都神色如常,完全把早上的事情都给扔到脑后了。
气氛一如既往地不错,除了追风急匆匆的脚步以外。
“少主!有人送了张请帖过来!”
容慕哲接过和谢明珠一块儿看了。
请帖很简单,说的是请两个人去参加门派的成立礼。
不过这发请帖的人,是谢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