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这接下来的几天都去了静安国公府和洛亲王府住了几日后才回去神医谷,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各色礼物塞满了马车,逼得谢明珠不得不从静安国公府里头调一辆马车出来放东西。
离开的那天早上,天色尚未破晓,风吹的谢明珠衣领子上的一圈儿油光水滑的貂毛直往谢明珠的脖子上凑,仿佛也是畏惧这腊月里的寒风。
“行了,我走了。”谢明珠示意谢长熙一行人不必再送,“团团就在神医谷,太子皇兄若是想念团团了,那就递个信过来。”
“总之皇兄朝事繁忙,顾好自己才是。”
“毕竟团团等一干弟妹,都得靠太子皇兄撑着。”
谢长熙上前拥抱了一下才到他肩膀上的谢明珠,声音沉稳有力:“皇兄会的。”
“嗯。”
谢明珠一一向众人告别之后,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外头的风很是寒冷,吹在人的脸上跟刀割般疼痛,好在随行的都是暗卫,带了面罩,倒也不会冷到哪里去。
马车平稳的行驶着,容慕哲本来跟慕忘忧一辆马车的,但是他这个人愣是要挤了驾车的位置,跑过来替谢明珠驾马车。
谢明珠坐在内壁封的严实的马车里头,捧了一杯热茶,脑子里想着谢端的不正常。
那几天她不是没有想过去仪云宫,但是被谢端以感染了风寒而闭门不见。
为此谢明珠越发觉得谢端有问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问题。
可是现在人家对她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让她进仪云宫,难不成叫她谢明珠拆了仪云宫的大门不成?
仪云宫那边的暗卫说的话跟之前谢长熙猜测的没有两样,不过就是谢端最近练习绘画有些走火入魔罢了。
至于那些用废的宣纸,则是叫谢端通通扔去炭盆里头烧了。
就算是暗卫如此说了,谢明珠还是不放心。
可如今……总得想个办法。
谢明珠这一纠结,直到她回了神医谷还没有个办法。
但是这宫里头的事情,谢明珠也没有打算跟穆川柏和徐宁娘说,省的他们两个人又掺和进来。
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更深露重的。谢明珠下了马车就被容慕哲一把圈在了怀里,少年身上的披风很是厚实,替谢明珠挡去了那些寒气。
两个人就这样进了正院。
一进来,穆川柏和徐宁娘都还没有睡。
慕忘忧冲上头的两个人见了一礼,就去了自己的院子。谢明珠则是被穆神医给叫到跟前,说了几句话。
容少主在一旁听着听着,原本还带着淡笑的脸色也黑了几分。
这穆老头说的什么东西,没得别带坏他小娘子。
谢明珠听着自个师父当着自己的面拐弯抹角的训某人,脸上的笑容也有几分尴尬,最后还是徐宁娘心疼谢明珠这么晚回来,开口说了句话,叫谢明珠回了院子休息云云,这才将谢明珠解救出来。
谢明珠十分感激的看了自己的娘亲一眼,带着梧桐银杏就下去了。
她倒是想带着容慕哲一块儿下去,没看见她师父那脸色臭的跟什么似的?
话不多说,敏和公主跟只兔子一样,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头。
徐宁娘见谢明珠回院子睡了,也松了一口气。冲穆川柏打了个招呼,也去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临走之前道:
“不知道容少主可愿意跟我聊聊?”
不等容慕哲开口,那头穆川柏就一副嫌弃的模样看向某少主:
“赶紧的去,别在老夫这儿碍眼。”
容少主冲穆神医笑笑,这才转头看向徐宁娘:“徐夫人先请。”
那意思就是说他们两个人边走边聊。
徐宁娘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容慕哲在后头跟着。
穆神医一个人坐在原地摸了老半天胡子,才想起来没让小徒弟拿了酒过来……
这夜,也不知道徐宁娘跟容慕哲说了些什么,总之容慕哲离开的时候,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徐宁娘进了内室,郑嬷嬷低声道:“夫人真的不反对?”
“反对什么?”徐宁娘脱下厚重的披风,坐在梳妆台前拆发髻,“我知道嬷嬷的意思,无非就是怕团团和我一样,步我的后尘。”
“可是这个许臻言不一样。”徐宁娘现在还是习惯性的叫容慕哲为许臻言,“明楼从一开始,若是真的想要把团团娶到手,何必把他们唯一的少主扔去大梁,隐姓埋名替朝堂办事?”
“直接趁大梁跟敌国起战事的时候,来逼迫不就成了?”
徐宁娘这话也是在理,郑嬷嬷一下子找不到别的理由来反驳,只好替徐宁娘搭把手,替她整理头发。
徐宁娘拆完头发,由郑嬷嬷扶了进去沐浴。
泡了个热热的药浴,徐宁娘换了一身舒适的寝衣躺在榻上,但是并不是很想入睡。
郑嬷嬷正要熄了几根蜡烛,好叫徐宁娘睡的安稳些,却被徐宁娘叫了过来。
“嬷嬷陪我坐会儿。”
徐宁娘从床上爬起来,腰后塞了个枕头,半躺在床上。
郑嬷嬷自己搬了圆凳子坐在徐宁娘的床边,“夫人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打我做了太子妃以后,嬷嬷与我,就很少这般说过话了。”徐宁娘的目光有些散,显然是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如今这儿没有旁人,也不是宫里,咱们说说话儿也是不错的。”
“夫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老奴听着就是。”郑嬷嬷低着头替徐宁娘提了一下被子:“夫人身子弱,冬日里小心着凉。”
“我晓得。”徐宁娘的目光撇到床头桌子上的绣篮里头,里面放了一只还没有做完的黑色靴子。
“说起来我那会子还小,头一次做绣活的时候总是手上扎了不少的洞,嬷嬷心疼我,总是找来各种各样的好药给我用。”
郑嬷嬷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语气温和:“是啊,当时夫人还小,一开始扎到了还会哭,后面就不会哭了。”
“嬷嬷还记得呢。”徐宁娘伸出一只手拿起那只还没有绣完的靴子:“我也是许久没有碰过绣活了。”
郑嬷嬷没有搭话,她知道这是为什么。
当初她们小姐刚刚做了太子妃的时候,还是太子的皇帝就说绣活伤眼睛,找了不少绣工精湛的绣娘放在宫里头养着,后来小姐就很少碰绣花针了。
“我记得我那会子怀熙儿的时候,给熙儿做过虎头帽什么的,他嘴上说着训斥,实际上还是着人备了护目的汤水与我喝。”
徐宁娘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有些红。
“如果夫人想哭的话,可以哭一哭。”郑嬷嬷也是看出来了,徐宁娘压根就没有放下。
否则也不会再碰这绣花针做靴子。
“无妨。”徐宁娘眨了眨眼睛,有些难受,“嬷嬷不必为我担心。”
说完这话,徐宁娘的眼泪就止不住滚了下来。
“今天我把许臻言对团团的好都看在眼里,就想起了以前很多的事情。”
“只不过后来,才发现我跟他之前,掺和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
“嬷嬷,如果没有徐家死士。”
“他大概也不会娶我,对我那般好吧?”
徐宁娘到现在都觉得谢临对她的好全是看在徐家死士的份上,哪怕她知道他因为愧疚而……
可是,大概也是等她“死”了之后,才知道后悔吧。
郑嬷嬷忍不住上前,跟徐宁娘小的时候一样,抱了徐宁娘在怀里安慰:
“夫人哭吧,哭出来了就好多了。”
“有些事情,不是老奴能够多嘴的。”
“老奴只希望夫人余下的日子能够高兴的过了,那样老奴也就不负老国公的期望了。”
徐宁娘像是溺水的人一样,紧紧的抓住了郑嬷嬷的手臂,郑嬷嬷都被抓疼了也都一声不吭,维持自己抱着徐宁娘的姿势,一动不动。
徐宁娘哭过一夜的后果就是晨起之后眼睛都肿的,现在正由郑嬷嬷用熟鸡蛋敷眼睛。
为此,谢明珠也没得进徐宁娘的院门。
谢明珠只当做徐宁娘需要休息,因此没有想太多,留了话说晚点再过来看徐宁娘,这才离开了。
谢明珠今天老样子要去穆川柏处接受穆川柏的抽问。
只不过今天倒是有人来访,不得不打断了。
穆神医看了一眼过来的小药童,道:“你慢慢说,别慌。”
“是,谷主。”
小药童长得倒是机灵,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清楚明白:
“回谷主的话,方才有人拿了名帖前来拜访,自称是桃花观的玄玉道姑,说是想要跟谷主求一味药。”
“让她去正堂等。”
小药童领了话就下去了。
桃花观?谢明珠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不是很理解,为此不由得问了一句:
“师父,这桃花观什么来头?”
穆川柏对于桃花观的厌恶压根就不带半点遮掩的:“一群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
谢明珠仔细想了半天,才道:“师父说的是,这桃花观跟花街……”
谢明珠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穆川柏点点头,算是肯定了谢明珠的说法。
“桃花观里头的女子学的都是媚术,别看她们这些人女子没有什么实力,可是这桃花观里头出来的女子,基本上都跟各大门派有点关系。”
唉?是这样吗?
谢明珠又问了一句:“跟明楼也有关系?”
穆川柏摇摇头,“明楼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可怕,就算是有,那些桃花观的也不过跟一些明楼外门的有关系。内门的到也不会自寻死路,招惹桃花观的人。”
“原来如此。”谢明珠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心,“那这位玄玉道姑又是个什么来头?”
“道姑?应该说是桃花观观主。”穆川柏哼了一声,“别看这人在你师父我面前毕恭毕敬的,这要是换了一般门派,那鼻子都朝天了。”
谢明珠“嗯”了一声,“那师父给不给药啊?”
“有银子送上门当然得给。”穆川柏站起身,“徒儿走。”
“好的。”
等谢明珠跟着穆川柏来到正堂的时候,那玄玉道姑穿了件灰色的拖尾道袍,外面罩了一层纱,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出尘的意味。
但,谢明珠一想起来之前穆川柏说的话,便觉得这身道袍就是对桃花观最大的讽刺。
不过说起来这位玄玉道姑也是长得不错,鹅蛋脸儿,一双眼睛细而长,眉心处点了一个红点,端的是一副标准的美人样貌。说起话来,声音也是脆脆的,宛若堪堪熟透的苹果,叫人“咔嚓”咬了一口的那种感觉。
“见过穆谷主。”玄玉冲穆川柏露出来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笑,“冒昧前来,这就是穆神医新收的小徒弟吗?长得倒是水灵。”
谢明珠对玄玉的观感不是很好,冲玄玉笑笑,就往穆川柏身后靠了靠。
穆川柏让谢明珠坐在自己身边,板了一张脸:
“说吧,要什么药?”
玄玉将视线从谢明珠的身上移开,“听说神医谷的玉颜丸用了可令人容颜不老,所以特想求一瓶。”
玉颜丸?谢明珠之前倒是跟慕忘忧在一起的时候听他说过,这玉颜丸的功效确实是不错,但是想让人容颜不老,只怕是没有药丸可以做到吧?
但是谢明珠并没有说话,她也明白了自家师父为何要说有人送银子过来了。
原来如此。
正想着,穆川柏这头开口了:“玉颜丸倒是有,玄玉道姑确定要?”
玄玉一听说有玉颜丸,立刻点点头,“正是,不管多少银子都使得。”
“既然如此,一千两银子一瓶。”
玄玉闻言,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变:“好。”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来一千两银子给穆川柏,穆川柏收了,吩咐药童去后头拿药。
拿药的期间,那玄玉的目光就落在了谢明珠的身上:
“听说穆神医的这位小徒弟还是大梁嫡公主?”
对于自个这个小徒弟的身份,穆神医从来都没有刻意隐瞒过。总之江湖上有点势力的,都能够查出来这件事。
“知道了还要再问做什么?”
穆神医的语气很是冷硬,但是一点也不影响玄玉脸上的笑:“我这不是好奇嘛。”
穆川柏哼了哼,让谢明珠往他身后坐了,一副护崽的模样。
玄玉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不一会儿,前去取药的药童很快就回来了。
药童小心翼翼的捧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锦盒进来,穆川柏接过,打开确定是玉颜丸之后,就交给了玄玉。
玄玉接过盒子,道:“告辞。”
“嗯。”
药童送走玄玉之后,谢明珠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师父,那不过三个指节一样大的药瓶子,就值一千两?”
“嗯。”
得了这个回答,谢明珠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做神医是真的好赚银子。
穆川柏见谢明珠不说话,道:“以后碰见桃花观的不要跟人家搭话,小心把你拐进去。”
“啊?这么严重的?”
穆神医糊弄徒弟很有一手,成功的将自己的小徒弟给糊弄了。
就这样,等玄玉走了没几天,又来一个自称是桃花观的人过来了。
来的这位是个模样十七八岁的姑娘,长得温柔可人,说起话来也是温温柔柔的,叫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我叫玄黛,妹妹叫什么?”
见玄黛一上来就要套近乎,谢明珠很是自觉的往穆川柏身后站了。
穆神医摸了摸胡子,脸上一派威严:
“姑娘若是有话可以直接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玄黛坐在椅子上,温柔一笑:“这次是过来求个药。”
穆川柏很不给面子的拆了玄黛的台:“来我神医谷的,除了拜师学艺就是过来求药看病的,姑娘不过来求药看病,难不成还想指望老夫收了你做徒弟不成?”
玄黛那带着柔和笑意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谢明珠在后头听着想笑。
自个的师父就是霸气,一点面子也不给这种人。
在宫里头待久了,除了自己的亲人,若是旁人这般无缘无故得对她谢明珠示好,她总是多多少少有几分不喜欢的。
就比如这个玄黛。
来的路上,谢明珠就已经听师父说了,这个玄黛是玄玉的女儿,一说是玄玉生的,二说是玄玉捡来养的——总之不管如何,桃花观的下一任观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位玄黛。
而且谢明珠在后头细细的看了,总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玄黛有些来者不善。
就凭她那眉眼,看似清澈,实际上透出来几分算计。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折在这个玄黛的手里。
不过面对穆川柏如此的不客气,玄黛也是能忍就忍——眼前的这个人好歹是天下第一神医,若是以后得罪了,后果不堪设想。
谁敢说自己不会生病?
而且观中不少美容养颜的药也得从神医谷这儿拿,所以,得罪穆川柏,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深深的呼吸几次,玄黛换了一副自认完美的笑容:“不知观主这儿,可有养人的药?”
玄黛的话说的隐晦,穆川柏和谢明珠也明白了。
穆神医点点头,“有,三千两银子一瓶。”
玄黛闻言竟是讶然,“怎么会如此昂贵?”
穆川柏也不过多解释,就两句话,“你若是想要,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想要的话,咱们也不必多费口舌罢。”
玄黛目露难色:“是这样啊。”
一瞬间,叫谢明珠以为这玄黛好像被他们欺负了一样。
玄黛像是想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
“好。”
从怀里拿出来一叠银票,穆川柏数过后就叫药童下去拿药。
药童转身出去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一个人。
来人是容慕哲。
容慕哲今天是过来给谢明珠送东西的,进来的时候听说谢明珠跟穆川柏在神医谷正堂,于是就来了,还差点跟药童撞到。
药童吓得脸色发白,容慕哲无奈的摇摇头道:“无碍,你去吧。”
见这位容少主并没有怪罪自己,药童如蒙大赦,点点头就走了。
容慕哲走进来的时候,仿佛这冬日里的阳光都聚在了他的身上,暖了他一身。
容慕哲正眼也没有看玄黛,走上前来的时候,谢明珠立刻就从自个师父的身后跳了出来:“阿言!”
玄黛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温柔的刚刚好:
“玄黛见过容少主。”
容慕哲接过怀里的团子,抱了抱她,头也不回的的随便应了:“嗯。”
玄黛依旧有些不死心,“这位是?”
容慕哲的语气变得十分冷硬,“道姑这是看不出来还是装了糊涂?”
之前江湖上就已经传闻明楼少主为了敏和公主而隐姓埋名去了朝堂做官打仗,如今看来倒是所言不虚。
只是玄黛倾慕容慕哲许久,不介意年龄的限制,也要一心一意的等他。
如今确定容少主怀里的人就这么一个没有长开的小丫头之后,玄黛越发觉得自己的胜算大了几分。
这敏和公主还小,就算日后嫁给了这容少主也是花瓶一个,她就不信哪个男人能够忍住。
她们桃花观的女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比。
谢明珠要是知道玄黛心中索性,定然会嘲笑。
是啊,你们桃花观的女子确实不是一般的女子,因为一般的女子也不会跟你们这样。
玄黛听了容慕哲的话不但没有退却,反倒是有种愈挫愈勇的冲动。
谢明珠把头埋在容慕哲的怀里,嘴角勾起来一个笑。
原来这个玄黛跟自个师父磨磨蹭蹭这么久,原来目的在这儿。
想想把自己抱在怀里的这个男人,谢明珠觉得,当真是个“蓝颜祸水”。
其实谢明珠还不知道,现在容慕哲所露出来的这张脸,是他带了人皮面具的结果。
这要是揭了这层人皮面具,也不知道这面具下的那张脸,岂是“俊美”二字可以比拟的?
想明白了玄黛的目的,谢明珠不免想要气一气她。于是从容慕哲的怀里探出头来道:“给道姑姐姐介绍一下,这是我——”
谢明珠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被容少主直接截了去:“相公。”
“轰”的一下,谢明珠的整张脸都红了。
这这这人……
谢明珠没法,只能伸手掐了一下某个人腰间的软肉:让你……让你……胡说。
大概,大概就是胡说。
总之敏和公主不会承认,自己方才想要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就是“相公”。
玄黛不免后退几步,全然忘记自己身后就是椅子,不小心被椅子角撞到了膝盖窝,疼的她皱了一下眉头。
“原来是这样啊。”玄黛的笑容有些勉强,“看样子是我误会了。”
“误会?”容少主方才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女人的不对劲,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道姑误会什么了?”
玄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管她说误会或者不误会,总之眼前的这个人肯定会觉得她在找麻烦。
谢明珠适时的跳出来解围,实际上在赶人走:“药童杵着做什么,别让贵客等久了。”
谢明珠这句话叫门口看戏的药童一个激灵,很快就回过神来,走上前将药给了玄黛。
玄黛看着那锦盒就晓得谢明珠什么意思,心里头不由得恨得几乎要撕了谢明珠。
这是得意完了,要赶人吗?
从药童手里接过锦盒,玄黛的脸上还是带着如出一辙的笑:
“既然如此,玄黛告辞。”
说完,玄黛冲穆川柏行了一礼,起身离开。
看着玄黛的背影,容少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对谢明珠道:
“团团,以后莫要给自己找什么来路不明的姐姐妹妹,懂吗?”
谢明珠暗笑,“嗯。”
玄黛的身子一顿,紧紧的捏着手里的锦盒。
谢明珠,我看你能够得意多久。
送走了玄黛,谢明珠也不顾穆川柏在场,捏了某个人的腰间肉道:“这个人你什么时候招惹的?”
“盛京城的世家女子盯着你就算了,这江湖里头还有。”
“果然啊,容少主的魅力就是天下第一。”
谢明珠好一顿夸,容慕哲可不敢受,低头道:“团团莫要开玩笑了,我就看得上你一个。”
“懂吗?”
“哼。”谢明珠扯了人的袖子就往外头走,本想带着人去神医谷外头晒晒太阳走一圈的,没想到穆神医竟在后头道:
“你们两个人去盛京城里买些吃的。”
谢明珠脚步一顿,扭头看向穆川柏,指了她自己道:“我们俩?”
穆神医白了自家小徒弟一眼:“不然呢?”
谢明珠:行行行,您老说了算。
这才刚刚回来神医谷几天啊,又把她扔回盛京城。
唔……谢明珠想了想,索性让梧桐银杏待在神医谷,她自个儿换了便装,跟容少主两个人一块儿下山了。
两个人乘了一辆马车,外头驾车的人是明楼的暗卫。
马车算不上多大,但也不小。谢明珠抱了个暖手炉,容少主抱了个小姑娘。
把头往某人怀里一靠,谢明珠道:“你带了银子吗?”
容少主对于反应有些迟钝的谢明珠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开玩笑道:“若是没有带呢?”
“没有带的话就把你抵押了。”
谢明珠想也不想的说出来这句话,容少主低头在谢明珠耳边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道:
“只怕是团团舍不得。”
谢明珠听了这话,只觉得都酥到了骨子里。
不过这人也说的对,她确实是舍不得。
“你说对了,本公主确实是舍不得。”谢明珠用手拨着怀里的暖炉盖子,“要是把你卖了,估摸着我还得亏本。”
嗯?亏本?
“团团觉得嫁给我亏了?”
谢明珠闻言差点从男人的膝盖上跳了下来,幸好记着这是马车,才挪了挪身子,从某个人的膝盖下来。
抱着暖炉的谢明珠坐在了一边,没好气的瞪了男人一眼:“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会是,团团倒是,说清楚啊。”容少主挑了挑眉,带了几分无赖的意味:“方才团团不是再神医谷承认我是你夫君了吗?”
谢明珠:……
现在敏和公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抱着自己的暖炉一句话也不说,沉默了半天才道:
“你真的要娶我?”
说完这话,谢明珠差点没有恨得咬舌头。
她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
容少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谢明珠的身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然你以为我闲的?”
“跑去你们谢家白给你们打胜仗啊?”
谢明珠想想也是,以这个人的地位,实在是不必来盛京城为她如此了。
“话说,你真的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才?”谢明珠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懂。
容慕哲知道谢明珠什么意思。
之前徐宁娘的事情对于谢明珠来说确实是一个教训,当然也包括了她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些。
所以,他一开始隐瞒身份进入朝堂,不外乎就是不希望谢明珠乱想。
正因为他知道谢明珠顾忌什么,害怕什么,所以他才会想到用自己的实力跟谢明珠证明。
证明他容慕哲不是想要依靠她的地位而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而是要凭了他自己的力量,把她风风光光的娶回家,不让她再碰见上辈子那样子的事情。
“团团,如果你实在是害怕。”
“我可以辞去明楼少主这个身份。”
谢明珠知道容慕哲的这个决定代表什么,不亚于她的太子皇兄自己主动放弃继承皇位。
“你当真?”
见谢明珠认真的问了一句,容慕哲低头,两个人额头相抵:
“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去。”
容慕哲的声音有些高,外头跟着的追风追影两个人吓得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没有听错。
他们明楼的少主要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这一切名利地位,去公主府那儿做个吃软饭的!
要知道当初掌门为了能够让少主心甘情愿的留在明楼,那可是什么事情都依了少主的,不然他们少主还想跑出去打仗?
现在倒好,他们的少主为了未来的少主夫人,居然连明楼少主的地位都放弃了。
他们的少主是真的不知道明楼在江湖上的地位还是假不知道啊!
不知道这个明楼代表什么啊?
追风追影二人心里头同时抓狂,又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细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现在他们两个人算是彻底害怕了,害怕他们少主真的想不开然后不要明楼少主这位置……万一到时候真的成了这个样子,估计掌门得疯。
不行,两个人在心里暗暗的想着:一定要掰回来自家少主这个危险的思想!一定要的!
谢明珠反手握住容慕哲的一双手,看着他:“不用了。”
从你好几次为我差点丢了命我就知道。
你既然连命都能给我,我又怕什么呢?
大不了她谢明珠再赌一次。
赌赢了自然是好,若是输了,那就和离。
她谢明珠顶了自己公主的身份照样能过得潇洒快乐,她又不是非要男人。
而且她要是高兴,也可以招几个面首作伴。
想通这一切,谢明珠这才继续开口:
“明楼好不容易找回来你这么个少主,你还是听你们掌门的话,别让他又难过。”
马车外头的追风追影二人听见谢明珠都这样说了,不由自主得松了一口气。
少夫人开口就好,少主肯定会听!
两个人猜的没有错,马车里头继而传出来容慕哲那低沉的声音: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呆在明楼也没有关系。”
“嗯。”谢明珠点点头,顺势把头靠在容慕哲的肩膀上,后者顺手搂住谢明珠的腰:
“你也不要信那些乱七八糟的。”
“我的枕边人,一直都只有你。”
说完这话,容慕哲在谢明珠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印记。
谢明珠的脸又开始发烫,声若蚊呐:“嗯。”
把人搂进自己怀里,谢明珠道:“去盛京城起码得一天一夜,你说咱们在外头过夜,要是碰见个什么不开眼的,又是麻烦事儿。”
“你以为明楼的标记看着好看的啊?”要不是容慕哲提起来,谢明珠还以为他们两个人乘坐的都是普通的马车。
“这马车是明楼的?”
面对谢明珠的疑问,容慕哲点点头:“确实是。”
“咱们不是便装下去吗?乘了这马车进去盛京城,八成太子皇兄那边又要知道了。”
谢明珠的猜测没有错,以谢长熙手底下人的本事来看:只要这辆马车一进了盛京城,他们就大概知道里头坐了谁。
到时候说好的游玩又泡了汤。
也不是谢明珠不想见谢长熙,而是每次她回来盛京城,谢长熙总要推了事情过来陪她。
而且现在又快过年了,自个的太子皇兄肯定忙的不成人影,她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
容慕哲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解释道:“到时候咱们在盛京城不远处的镇子上换过一辆马车就是。”
谢明珠知道明楼的据点多,却没有想到这种普通的镇子里头也会有。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就跟着你好了。”谢明珠顺手将垂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往后别,继续道:
“方才师父说要买吃的,咱们买什么回去吃才是?”
容少主笑着摸了摸谢明珠的发顶,“说你傻你也是真的傻,你师父看起来想要吃东西的样子?”
“唔……”谢明珠想了想,“是这个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敏和公主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自家师父压根就不是想要吃东西,分明就是给了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机会。
果然老奸巨猾。
——
这一路上马车走走停停的,终于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抵达盛京城。
因为在路途的时候换了一辆马车,所以守城门的士兵并没有发现里面坐着的就是敏和公主谢明珠。
两个人去了一家算得上不错的客栈,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
没办法,这是谢明珠强烈要求的。
因为他们两个人明显就是年龄跟身高差距都摆在了明面,要是这个人男人叫一间上房的话,估摸着旁人的目光就能戳死她谢明珠。
所以二人还是要了相邻的上房。
掌柜的收了钱,叫小二客客气气的把两个人带去了上房。
上房在这家客栈的三楼,二楼是中房和下房,一楼则是吃饭的大厅。
两个人让打扮成小厮的暗卫搬了东西进来,谢明珠这才后悔自己图方便没有带梧桐银杏过来。
好在容慕哲早有准备。
容少主叫了两名打扮成侍女模样的女暗卫进了谢明珠的房间,负责照顾谢明珠。
“还是你想的周到。”谢明珠从自己的房间里头出来,去了隔壁容慕哲的房间,给了人一个拥抱。
容慕哲笑着抱了抱谢明珠,“饿了没有?”
方才还有些不饿的谢明珠一听见男人这样问,不饿也都饿了:“你付银子吗?”
“当然,不然叫团团把我抵押在这儿?”
被调侃的敏和公主踩了容少主一脚,转头就往外走,边走边道:
“还不赶紧过来——”
“好的。”
容少主笑着应了,快步跟上谢明珠。
两个人在大堂找了个角落坐下,容慕哲让谢明珠自己点菜。
谢明珠看了菜牌,点了几样招牌菜之后,才问容慕哲喜欢吃什么。
说起来她现在都不知道容慕哲喜欢吃什么,正好趁了这个机会问问。
“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
谢明珠闻言,有些尴尬的咳嗽几声,顺手指了几样菜,就让小二下去了。
因为是冬日里,容少主点的一壶热热的黄酒,给谢明珠倒了一点儿,好叫她喝完暖身。
只顾着谢明珠暖身子的容少主完全忘记了——
他的团团不少很擅长喝酒。
于是,菜没有吃多少的敏和公主,就因为不胜酒力,直接一头磕到了桌子上,醉了过去。
容慕哲一看也没有心情用晚膳,抱了谢明珠就往三楼房间里头走,其后又叫人熬醒酒汤上来。
醉了的谢明珠开始嘟嘟囔囔说着话,容慕哲听着什么“别跑”“别走”之类的话,将谢明珠从床上抱起来,轻声安慰。
端了醒酒汤进来的是暗卫,容慕哲示意暗卫放下醒酒汤就离开,他亲自喂。
容少主亲自喂的后果就是第二日晨起的时候,敏和公主迷迷糊糊间摸到了一个有些软软的东西。
好像……好像是脸?
谢明珠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忍了宿醉后的头疼,看了过去。
咦,这人怎么生的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