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竫知道为什么韩赫逼迫他逼得如此的紧。
因为密凉国统共一十四座城池,被大梁军拿下的就有八座,还是短短五六个月之间拿下的,这怎么不让密凉国里头的人害怕。
如今密凉国第九座城池——管阳城,乃是一处极其险要的地儿,类似咽喉般的存在。
一旦管阳城被攻破,剩下的五座城池包括国都,那可是真的叫大梁军队犹入无人之境。
到时候密凉国一破,韩赫注定难逃一死。
其实这两个月以来,谢竫是多次想要将韩赫的计划告诉容慕哲的,只是韩赫手里,握住他的秘密。
他谢端,不是明武帝的亲生子。
当初韩赫说出来这个消息的时候,谢端并没有韩赫想的那样而崩溃,反倒是十分平静的接受了。
这件事情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才不能说。
然而可笑的是,他连他的生父究竟是谁他也不知道。
韩赫说,等他谢端杀了平凉大元帅,就让他知道。
这一夜谢端坐在营帐内,摸着那把锋利无比的短刀。
其实谢端大概也有过妄想。
他想杀了容慕哲。
这样,他才能取而代之,进而圆了上辈子的执念。
只不过这只能想想,宫里的暗卫如此厉害,若不是韩赫说了会把他带走,谢端也不会过来。
就在谢端发愁该怎么办的时候,密凉国那边,居然伤了大梁元帅!
原来容慕哲今日坐镇三军,见得麾下两名将领败下阵来,飞身出来救人的时候,不小心中了敌方一箭,如今已经在元帅大帐中治疗。
同一时间,韩赫再次催促谢端动手。
并说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到时候他只要打着进去探望的名义,趁此机会行刺。
同时再次威胁谢端,若是他今日不做,那么他就把他谢端不是明武帝亲生子的事情抖出来!
谢端迫于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就这样,谢端一直坐在营帐里头,等待天黑来临。
夜色降临的时候,整个军营都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中,谢端如韩赫所说,打着去元帅营帐探望的名义没有叫门口的暗卫起了疑心,顺利的进去了。
一踏入元帅大帐,谢端就注意到一边有个架设了屏风的地方。
想来元帅应该就在此处休息。
谢端绕过屏风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容慕哲脸色苍白,正昏睡着,左边肩膀上的伤口看样子处理好不久,白色的布条下隐隐有血色渗出。
如今元帅大帐左右无人,谢端慢慢的、慢慢的从怀里掏出来那把短小的剑。
一丝雪色从谢端眼前闪过,雪亮的剑身上似乎倒映出几分床上男子的影子。
谢端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手里紧握着短剑,手心发汗,心里慌张。
看着昏迷的容慕哲,谢端突然想起来在盛京城里头等待着这个男人回去的谢明珠。
“为什么会是你……”
谢端轻声的说了一句,手腕颤抖,久久不敢下手。
一边是他不是明武帝亲生子的秘密,一边是他心中之人所念的另一个心中之人。
如若杀了眼前这个人男人,那么他不是明武帝亲生子的秘密就不会曝光,而且也能把这个男人永远的从他的团团心上踢出来。
如若不杀了这个男人,那么韩赫就会曝光这一切,而且他在大梁也永远待不下去——别说他不是明武帝亲生子的事情,就凭他这个意图刺杀大梁元帅未逐的罪名,也是非同小可。
到时候明武帝能够放过他才奇怪了。
我该怎么办……团团,我该怎么办……
谢端颤抖着,眼里不由得滑出泪水,脑子里全是谢明珠的一颦一笑。
“当啷——”
短剑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谢端最终还是没有下得去手。
同一时间,原本应该昏迷的容慕哲,也苏醒过来。
“二皇子。”
谢端满头冷汗的坐在地上,“你知道了?”
“对,我知道了。”
“否则您以为韩赫那点伎俩,能瞒到现在?”
不知道怎么的,谢端竟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就好……我也不必如此煎熬……”
面对神情恍惚的谢端,容慕哲从地上拿起了那把短剑,仔细的看了看,道:
“韩赫也真的是怕我不死,还在这剑身上抹了十分厉害的毒,若是不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我想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谢端说完这话的时候突然住了嘴:“不对,你身边那么多暗卫,可笑韩赫还自以为是能够瞒住你,只怕从我被打晕扔回大梁军营的那一刻起,你就怀疑我了吧?”
容慕哲摇摇头:“不。”
“我是从你被韩赫带走的那天起的疑心。”容慕哲说到这儿,继续道:
“不知道二皇子能不能说说,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韩赫不计代价的把你带走?”
谢端听了这话后倒是有片刻的沉默,“因为,他手里握着我的秘密。”
事到如今,谢端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与其让韩赫先一步狗急跳墙把他谢端的事情爆出来,倒不如他谢端先下手,反过来弄死韩赫算了。
只是,这个秘密……谢端并不是很想告诉眼前的这位平凉大元帅。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睿智冷静,一旦他说出来他不是明武帝亲生儿子的秘密,下一步,他们俩或许应该算得上是情敌了。
可是这个秘密不说出来,只怕无法取信眼前的这个人。
容慕哲坐在床边,看着坐在地上的谢端。
此时的容慕哲除了脸色苍白以外,倒是真的看不出来像一个伤重昏迷的人。
见谢端久久的不开口说话,容慕哲只得放弃这个问题,转而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二皇子有这么好的机会,却迟迟不肯下手?”
谢端抬眸看向容慕哲,眼睛有些空洞无神:
“迟迟不肯下手?或许是吧……”
“或许,知道你跟团团的事情罢。”
见谢端这般说出来的理由,容慕哲蹲下来追问:“二皇子知道了?”
谢端觉得心里头骤然一痛,痛的他皱了一下眉头。
容慕哲注意到了谢端的表情,以为他是坐久了不舒服,索性把人拉起来说话。
谢端老老实实的坐在容慕哲面前,低着头,整个人都有些压抑。
半晌,谢端轻微的声音传来:“是啊,早就知道了。”
谢端的这句话像是一抹极淡的风,很快就消散于无形。
其实许臻言,我是真的恨你。
若是我知道当初重生回来会是这种结局而又无力改变的话,也许我就不会……
其实重不重活一世又如何呢?
你于我,还是那般的遥不可及。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二人面前——如今谢端行刺失败,容慕哲这头总得要处理这件事。
“论军法,意图行刺元帅,罪不容恕。”容慕哲看了一眼谢端:“二皇子既然敢过来行刺,想来已经准备好后路了?”
谢端讽刺的笑笑:“也是我傻,信了韩赫说什么会派人过来接我。”
容慕哲接了话道:“你确实是傻。”
傻到会信利用你的人的话。
而后容慕哲道:“不如,二皇子与我合作?”
谢端抬眼,目光十分平静,看起来并不是很惊讶一样:
“不知道元帅想要合作什么。”
容慕哲倒是没有先说要合作,而是道:“二皇子就不怕我跟韩赫一样,事后过河拆桥把你杀了?”
谢端笑了,“为了团团,元帅不会。”
容慕哲:……算你小子识趣。
其后容慕哲示意谢端靠过来,如此吩咐一番。
不久,大梁军队传出消息。
称大梁元帅被刺,刺客已经拿下,正是二皇子谢端。
容慕哲说谢端还是皇子,先不关去地牢看守,而是直接单独关在一座营帐里头,外面加派了暗卫看守。
密凉国那头得知消息后,完全不知道这个是诈。那厢,韩赫立刻就行动了。
不过韩赫可不是想要救谢端的,而是想要杀了谢端的。
韩赫于今夜很是顺利的潜入关押谢端的营帐,看见谢端小小的一个人,蜷缩在床边,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韩赫的脚步声很轻,走到谢端背后的时候,轻轻拍了一下谢端。
谢端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往后退了几步。
一看见是韩赫,就知道这人果然中计。
于是谢端不动声色的往后又退了退,实际上是方便容慕哲的人动手。
韩赫以为谢端惊吓过度,便是带了笑好言相劝:“二皇子不记得我了?我这次过来可是救你出去的。”
谢端装作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真的吗?我可以出去了?”
“是啊。”韩赫正要伸手牵谢端,没想到谢端并没有把手交给他,反倒是问:
“你说过的,会告诉我,我的生父是谁。”
见谢端一副“你不说他就不走”的样子,韩赫不由得用诱哄的语气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出去再说好不好?”
谢端注意到,虽然韩赫说话的时候是温和的,可是他眼底的杀意一点也不少。
看样子韩赫是打定主意要杀了他了。
为此谢端摇摇头:“不,我要你告诉我。”
韩赫没想到谢端如此固执,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了,恶狠狠道:
“行啊。”
“反正现在姓许的中了短刀上面的毒,哪怕你这次没有一刀结果他,那毒也能够毒死他!”
“而且我也告诉你,你的生父就是明武帝。”
“根本不存在什么第二个生父。”
谢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韩赫是真的不知道他不是明武帝的亲生子,故而编了这么个理由逼迫他动手。
谢端啊谢端,你怎么重活了一辈子,越发的蠢了?
韩赫见谢端不说话,想着这营帐外头的人都被他用药迷晕,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为此这个时候杀了谢端就是最好的时机。
就在韩赫自怀里掏出匕首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暗卫直接将韩赫一脚踢翻在地上!
韩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手里的匕首也被暗卫一脚踹去老远,差点伤到谢端。
容慕哲自外头大步踏了进来:“韩赫意图刺杀二皇子,拿下去,挑去手筋脚筋,严加看守!”
“是!元帅!”
暗卫带着被堵住嘴的韩赫下去,容慕哲的目光转向坐在地上的谢端,笑:“没事了。”
“你自然是陛下的亲生子。”
知道容慕哲在外头听见了一切,谢端笑着哭了出来:
“是啊,我是父皇的儿子。”
“一直都会是父皇的儿子……”
当晚,容慕哲修了一封快马加急的奏折,送到明武帝手上。
十日后,明武帝在早朝上收到这封奏折的。
看完这封奏折,明武帝总算是笑了。
“元帅说,韩赫以二皇子年幼无知的本性,威胁二皇子刺杀他。”
“所幸最后关头二皇子悬崖勒马,与元帅合作,将韩赫捉拿归案。”
“密凉国之败,指日可待!”
以太子谢长熙为首,众人跪拜山呼:
“恭贺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武帝这日下了朝,迫不及待的去了凤雎宫想要告诉徐宁娘这个好消息。
徐宁娘如今七个月的身孕,宫里头就已经在早早的备齐小孩子要用的东西。
明武帝进来的时候,徐宁娘正躺在贵妃榻上,指挥宫中的人挑布料。
好不容易等徐宁娘挑完布料,明武帝这才走进来。
“陛下。”徐宁娘看见明武帝,挣扎着就要起身,吓得明武帝一步并做两步走,将要下榻的某人给扶住了。
“你说说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待着。”
“我就想起来迎一下你嘛。”徐宁娘把头靠在明武帝的肩膀上,“临郎今日走进来的时候似乎很高兴?可是有捷报?”
“是啊!”明武帝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和徐宁娘说了,后者也是很高兴:
“太好了,端儿没事就好。”
“也是怪咱们没有好好照顾他,等这孩子回来了,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徐宁娘到现在都觉得是她自己没有照顾好谢端,才会让谢端误入歧途。明武帝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顾全喜叫六尚的人把先前封闭的仪云宫好生休整一番,也算他这个做父皇的新意。
顾全喜点点头,立刻着人去办此事。
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谢明珠自然也是知道的。
如今知道了谢端的苦衷,谢明珠也一改先前的抑郁,就连每日学习的时候都多了几分精神。
不过谢四皇子倒是老样子,每隔一天就被敏和公主盯着练大字。
说起来这谢竫的性子,谢明珠也不知道像了谁。论文吧,他又不像大皇兄,论武吧,倒是不跟着三皇兄。
眼看着谢竫日后就要成为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敏和公主比明武帝和璟懿皇后都要着急上火几分。
最后,直到谢明珠发现,当她跟着蝉衣学习毒药的时候,谢四皇子倒是会在一旁认真的听着,那小模样十分的可爱。
难不成她家小四儿日后要练的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吗?然后看谁不爽毒死谁的那种?
为此,敏和公主语重心长的拉过谢四皇子,语重心长的说了好些话。
谢四皇子倒是拍了小胸脯保证:
“皇姐放心,只要这个人不招惹咱们,竫儿就不对他们动手。”
谢明珠知道谢竫说的咱们指的都是哪些人,也记得这小家伙成天说要保护她的事情。
于是这才放下几分心,不过还是借此让谢竫天天去跟着谢明珠特意请过来的翰林院老夫子认字。
谢竫一开始对于认字是十分的抗拒,但是后来想想自己要是字都不认识,以后怎么可能看得懂书上的内容?为此谢竫老老实实的跟着老夫子上课,也不跟之前一般抗拒了。
而谢明珠也是觉得,这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只不过这合宫里头,对于谢端一事,最不高兴的也就数德慈太后。
要知道德慈太后一开始是打算借了谢端的事情给徐宁娘难堪的,没想到这最后的事实倒是给了她一巴掌,打的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而现在她已经被明武帝变相禁足在寿安宫,也就是说她宫里的人只能进,不能出。
除了定时送饭菜的尚食局跟前来诊脉太医院太医。
就算是这样,也不妨碍德慈太后想方设法的给林家递了消息,要林平想法把她弄出来。
可如今林国公府在朝中的威信也大不如前,林平原本还以为能够借了德慈太后这股东风重新再起,没想到这德慈太后带回来的是西风,非但一毛不拔还害得林家损失了不少。
为此林平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头是不愿意的。
要知道下这道旨意的是明武帝,他林平要是不知道好歹递个折子上去,拿了孝道要挟皇帝的话,估计明武帝也会把他一块儿关了。
所以,就算德慈太后对于林家来说很重要,但是整个林家最根本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林平就以“有心无力”的理由拒绝了。
好在德慈太后也大概知道林家的难处,所以也没有过多的为难林家,只是在静静的等。
她德慈出不来,总有人会递消息给凤雎宫的。
到时候这要是一尸两命,看着谢临痛苦,她也就高兴了。
德慈太后如此恶毒的心思,就算明武帝有心防备还是防备不住的。
该来的总会来的。
话说回来,容慕哲带领的大梁军队一路势如破竹,短短五天之内就攻破了管阳城,还将诗余的项上人头叫人快马加鞭的、大半夜的给送回了密凉国王宫。
诗赛是晚上摸到一个黏糊糊冰冷的东西而惊醒的,隔了朦胧的月色,诗赛骤然看见枕边一个双目紧闭的人头,当场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大半夜的自然也是惊动了睡在诗赛旁边的密凉国国王——任谁大半夜突然看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在枕边,也会吓得惊慌失措。
为此,整个密凉国王宫里头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等诗赛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了。
诗赛整个人精神恍惚,脑子里都是诗余那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一颗头。
好狠许臻言!
诗赛气的砸了殿中一半的东西——旁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诗余表面上是她的义弟,实际上还是她的情夫。
这一点就连密凉国国王都不知道。
如今情夫身死,这口气怎么可能叫诗赛吞的下去。
而且随着鬼面、韩赫相继折于大梁元帅手里头后,之前那个神鬼莫测的老道也是不见了。
诗赛觉得自己到头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许臻言!若有一日!她诗赛必定要他血债血偿!
单说容慕哲破了管阳城后接下来短短一个月之内,密凉国其余五座城池,有三座城池先后沦陷与大梁铁骑的马蹄下。
如今只剩下密凉国国都哈斯里城和不远处看起来重兵防守实际上不堪一击的海蓝城。
为此,密凉国的大臣已经连续几天上奏折,要求投降了。
大梁军队对于被他们所征服的城池并不做什么屠城之类的行径,反倒是下令随行将士不得对城中百姓烧杀抢掠,为此这一路征服的城池中,并没有百姓带头反抗。
为此,密凉国的大臣也觉得,与其等到大梁军队兵临城下,倒不如现在献上降表,还能保全他们自己几分荣华富贵。
对于这一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正是诗赛王妃。
不过诗赛也是没有脑子,以为自己是王妃就可以为所欲为。如今底下这群密凉国大臣早就群情激奋,不由分说的将诗赛给绑了起来,押到海蓝城外,与大梁军队谈判。
至于密凉国国王,纵然心疼美人,但是想想自己的荣华富贵都保不住了,为此也就默认了众大臣将诗赛推出去顶罪的做法。
因此诗赛这才知道自己这是跟错了人。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还穿着长袖拖地裹胸立领王妃服饰的诗赛,就这样被推到了三军阵前。
看着这对面一列列森森寒光的兵器,诗赛吓得又要昏厥过去。
她想要开口说话都没有办法——因为密凉国的大臣早就用一块破布给她堵住了嘴。
先前明武帝给容慕哲回信的时候,就提到过:若是密凉国献上降表一道,并且永世对大梁俯首称臣的话,那么就此收手,班师回朝。
因此,容慕哲传话,让密凉国派了两名前来谈判的大臣,带着诗赛这个女人过来了。
搞笑的是,密凉国的那几个大臣以为容慕哲看上诗赛这个女人,为此愣是将诗赛重新打扮了一番。
只不过面纱没有撤,他们认为这样更能引起大梁元帅或者皇帝的兴趣。
只可惜容慕哲和明武帝都不是那种为美色所误事的人。
当容慕哲看见打扮一新的诗赛被两名使臣用绳子绑了推进来的时候,容少主脸色一黑,吩咐左右:
“扯了她的面纱。”
“本元帅要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迷的密凉国国王颠三倒四,为此不惜发动战争。”
很快就有一名士兵上前,十分粗暴的扯下诗赛的面纱。
就在诗赛的面纱被扯落的时候,大梁这边的人统统都倒吸一口冷气。
难怪这诗赛要带着面纱!原来是消失已久的黄玉容!
当初黄国公府被灭门的时候,黄玉容下落不明,一度叫人以为死在了哪处,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来了密凉国,还成为了密凉国国王的宠妃。
看样子也是有几分手段的,否则也不会迷的密凉国国王以她唯命是从,派人跟大梁下战书。
黄国公府一家子都死在明武帝手里头,黄玉容作为唯一个活下来的人,不去报仇才让人觉得奇怪。
只不过这黄玉容也是凄惨,先前还对她言听计从的密凉国国王,转眼间就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了她黄玉容这个王妃的身上。
“真不知道该称呼你什么。”容慕哲的笑容凉薄:“都说诗赛王妃宠冠六宫,如今还不是落得个这般的下场。”
见容慕哲出言讽刺,黄玉容大笑道:
“许臻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败在你手里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不知道谢临那个狗东西,背了我黄国公府一百多条人命的时候,会不会午夜梦回之时,曾经梦见过他们索命!”
到现在,黄玉容还是觉得他们黄国公府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们输了而已。
否则他一个小小的护卫,早就死了!
容慕哲听了这话不怒反笑:“既然你如此愚昧执着,本帅也不会叫你现在死了。”
“来人,好好看着这位王妃,别叫她死了。”
“回头带去盛京城,让陛下好好发落。”
容慕哲记得,上辈子的黄玉容可是真的风光无二,哄得谢明珠团团转,如今到底是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也算是报应的一部分。
而真正的报应,还在后头。
想来他的团团,对于黄玉容这个人,可谓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亲自除之而后快。
容慕哲这头接受了密凉国的投降书,拿出来了明武帝早就送过来的一道密旨。
大概就是说封密凉国国王为密王,封地为四座城池,除了保证他的荣华富贵以外,其他所有的事务,暂时由容慕哲指派人管理,等到明武帝那头派了人正式接手。
就此,历时八个月的密凉国战役,对此宣告落幕。
大梁再一次的扩张了版图,容慕哲带领的大梁军队,也就此成了百姓口口相传的神话。
等到容慕哲班师回朝,已经步入九月。
原本徐宁娘也是打算和明武帝一块儿出来相迎的,只不过现在徐宁娘九个月的身孕,太医说最近几天就要发动,为此明武帝愣是没敢让她出来。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班师回朝这种事情必须要明武帝这个皇帝出来相迎的话,谢临还真的不敢离开徐宁娘一步。
左右安排了暗卫看着,太医稳婆都是查过底细的,早早的就在凤雎宫里头待着了。
就算明武帝安排的如此细密周全,依旧挡不住意外当然发生。
明武帝这头刚刚迎了容慕哲等一干将领自皇宫正门入宫的时候,凤雎宫报信的人来了。
说璟懿皇后已经发动。
明武帝惊的先是叫徐初成替他带领一干将官去了庆阳宫赴宴,而他本人则是带着御史徐初时一块儿去了凤雎宫。
这一路上乱糟糟的,明武帝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孩子怎么会现在出来了。
一旁跟着的顾全喜宽慰道:“陛下,或许是五皇子知道今儿将士们得胜回朝,所以才要迫不及待的出来,想要与大家一同高兴。”
“这臭小子就知道欺负他母后。”明武帝暗暗的想:“等这个臭小子出来了,一定要打一顿屁股才是。”
或许是徐宁娘生过四个孩子的缘故,这胎生的额外得快,等天色刚刚黑下来的时候,凤雎宫里头骤然传来一道婴孩响亮的啼哭。
接生的稳婆抱着孩子出来跟明武帝贺喜:
“恭喜陛下!是个皇子!”
稳婆这话一出,明武帝的脸上倒是不见多少喜悦。
又是儿子……又是儿子……
“我做哥哥了。”
跟着谢明珠来了不久的四皇子谢竫迫不及待的拉着谢明珠去后头殿里头看刚刚出生的小五。
明武帝这头刚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有等他踏进去看徐宁娘的时候,里头的稳婆突然大叫一声:
“不好了!”
“皇后娘娘见大红了!”
明武帝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快!快把穆川柏传进来!”
幸好之前谢长熙入宫的时候就怕有个意外,带了穆川柏前来,为此穆川柏很快就跟着明武帝进去了。
徐宁娘刚刚升完小五,脸色还白着,穆川柏立刻切了脉,刷刷的写下药方,让太医下去煎药。
同时,穆川柏立刻给徐宁娘施以针灸,这才叫出血堪堪止住了一些。
“宁娘……你不要怕……”
“你会没事的……”
明武帝吓得说话都不顺利了,颤抖着一双手握住徐宁娘那只满是冰凉汗水的手:“你会没事的……”
徐宁娘大概是用力挣扎了一下,发现没有挣脱,动了动唇,废了好些力气才道:
“陛、陛下……”
“陛下当初……呃……”
“娶我……”
“究竟……为了什么……”
徐宁娘现在每说几个字就要大喘气一下,仿佛随时都会离开一样。
明武帝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脑子里头“嗡”的一下炸开了。
“宁娘……宁娘你不要说话……”
“等你好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然而明武帝惊慌失措的表情落在徐宁娘的眼里就像是逃避,就像是一种谎言被戳破时的遮掩。
“原来……”
徐宁娘废力的吐出来几个字,声音大了几分:
“是我……错付了……”
说完这句话仿佛抽空了徐宁娘身上最后的一分力气,后者的头一歪,整个人闭眼昏了过去。
“不要——”
“穆川柏!快!”
“你要是救不活皇后!你要是——”明武帝大惊失色,后面的话也顾不上说出口,唯恐惹怒了穆川柏,叫他不救人。
穆川柏理解明武帝的心情,为此并没有过多的责怪:
“陛下放心,老夫拼尽全力,也要把皇后娘娘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明武帝吓得把徐宁娘那只冰冷的手捂入怀中,一个劲儿的念叨“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之类的话。
说起来这次璟懿皇后的大出血实在是叫人觉得可怕,若非穆川柏等一干太医忙活了大半夜,才叫徐宁娘捡回来一条命。
只不过穆川柏也说了,现在璟懿皇后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否则只怕又要引起血崩。
为此明武帝只好将徐宁娘托给穆川柏等一干太医照顾,又命静安国公徐初成和御史徐初时轮流前来值守。
处理完凤雎宫这头的事情,明武帝一脸严肃的叫来了当时服侍徐宁娘的宫人。
当时跟在徐宁娘身边的是郑嬷嬷,郑嬷嬷被传唤进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显然是哭过一场。
“你是伺候皇后的老人,朕也不治你的罪,只是要问问你,皇后生产之前,究竟碰见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郑嬷嬷跪在地上,重重的叩头:
“是奴婢的疏忽。”
“原本皇后娘娘在宫里头散步说要等陛下回来的,哪里晓得听见几个宫人说什么死士的事情。”
“还说陛下当初娶皇后娘娘,就是为了那批死士。”
“娘娘一开始听了半晌,脸色就有些不对劲,只说自己累了,要回去凤雎宫里头休息。”
“只是还没有到正殿,娘娘就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陛下也就知道了。”
明武帝听了这话之后就知道事情的不对劲,赶忙问:
“那么那几个宫人呢?”
“回陛下的话,奴婢们后来发现这几个宫人都不见了,有人说她们几个打了替皇后娘娘拿东西的名义,似乎往寿安宫的方向去了。”
如今的寿安宫除了送东西的六尚和太医,谁也不能随意进出。
这几个人只要打了六尚的名义,就很容易进去了。
事情到了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是德慈太后也知道徐家手握死士的事情,为此捅到了徐宁娘这儿,叫她以为当初他谢临不顾一切的娶她,就是想要什么死士。
这才叫她动了胎气,还差一点大出血没了!
郑嬷嬷说完这些话后也没敢看明武帝的脸色,但是她很确定:现在明武帝的脸色定然是森然可怖的。
“你好好照顾皇后,朕去寿安宫。”
明武帝抬脚离开的那一刻,郑嬷嬷突然斗胆说了一句话:
“陛下且慢,奴婢还有一句话想要问问陛下。”
明武帝停下动作,转身问了一句:“何事?”
“说句托大的话,皇后娘娘算是奴婢从小看到大的,如今娘娘出了这种事情,老奴想问问陛下。”
“当初陛下求娶皇后娘娘的时候,是否真的因为徐家死士的缘故?”
明武帝笑了,笑容在这夜色里显得有几分凄凉:
“若是朕告诉你,当初朕还没有娶宁娘的时候,确实有呢?”
得了这个回答的郑嬷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难不成她理解的意思是:明武帝在没有娶皇后娘娘之前,有过对徐家死士的心思?
但是娶了之后就没有了?
明武帝见郑嬷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道:
“不管你信不信,朕从娶了宁娘之后,就没有对徐家死士动过心思。”
“因为朕是皇帝,若是真的借助徐家死士——你以为,徐家会被朕放在如此的高度?”
明武帝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郑嬷嬷一个人,看着明武帝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
“原来……竟是这样吗?”
——
明武帝出了凤雎宫后立刻来了寿安宫,而寿安宫大概也是知道了明武帝要前来算账的事情,故而整座寿安宫里头都是一派灯火通明景象。
明武帝带了大批的金吾卫和暗卫前来,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影翼。
德慈太后端坐在正殿主位,摆足了派头。
“陛下来了,坐。”德慈太后的笑容让人觉得不真实,明武帝冷笑一声:
“太后这句话,朕还真的不敢坐。”
“就怕着了太后的道儿。”
寿安宫里头服侍德慈太后的只有蔡嬷嬷跟海总管,其他人都被遣退出去了。
德慈太后也不恼,伸手理了理身上金丝线绣成的团福宫装,继续道:
“皇后,可死了?”
德慈太后说话的声音很轻,却是激怒了明武帝。
影翼立刻抽出长剑,架在了德慈太后瘦弱的脖颈上,只要明武帝一下令,顷刻间德慈太后就会死在他的剑上。
明武帝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让影翼把剑收回来,上前几步,走到德慈太后面前,低声,一字一顿:
“抱歉。”
“叫太后失望了。”
德慈太后瞪大了眼睛,仿佛见了鬼的模样:“哀家不信!”
不信?明武帝伸出来一只手掐住了德慈太后的脖子:
“说真的,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们母子俩更像是一个仇人。”
“我也不明白,从我要开始娶宁娘开始,你就一直在百般阻挠!”
“甚至你不放过任何一个下手的机会!连自己的亲孙子也不顾!”
“林云盼(德慈太后太后本名),你就不能安心做你的太后吗?”
“非要做出来这么多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是不是不害死宁娘你就不会收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