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把玩着腰间的软剑,一言不发的看向韩赫。
韩赫见这两个人都看向他自己,便道:
“你们二人看我有什么用?难不成我能半夜潜伏进去,替你们杀了许臻言?”
诗赛倒是有些不依不饶:“反正本王妃不管!”
“这许臻言一日不除,我密凉国一日就是挨打的份!”
“反正丑话我说在前头,密凉国要是没了,咱们几个都落不着好处。”说到这儿的时候,诗赛王妃看了一眼韩赫:“韩驸马你说是吗?”
韩赫显然对于驸马这个词很厌恶,为此道:
“呵,别提这个词。”
诗赛娇笑一声:“当初你在大梁,这个驸马做的还算风光,如今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韩赫目光阴毒,“谁乐意替谢瑶那个不守妇道的贱妇守陵?!”
当初谢瑶死了之后,明武帝似乎是觉得韩赫这个驸马做的太憋屈,于是给了韩赫两条路走。
一条是让韩赫入朝为官,另一条则是给予韩赫丰厚的财帛,让他能下辈子过的衣食无缺。
韩赫当初跟明武帝说要替谢瑶守陵,以成全这几年的夫妻情意。
明武帝见他执意如此,便也同意了,着人在谢瑶当然陵寝附近建了守陵府给韩赫居住,而且隔三差五也有人送东西过来。
只是好景不长,或许是韩赫太过思念谢瑶,于一天晚上不慎打翻了烛台,导致守陵府被大火吞没。
而韩赫,也被烧的面目全非。
明武帝感念韩赫的情意,将二人合葬在一处,又找到韩赫的家人,给了丰厚的财帛。
可实际上,守陵府的那场大火是韩赫自己放的,而死了的那个人是韩赫的亲信。
正是因为尸体被烧的面目全非,才叫人瞒了过去。
而真正的韩赫,已经跟其师父一处汇合,来到了密凉国。
说起来这韩赫的师父常年一副道士打扮,看起来瘦小的一个人,却是在幕后主使这一切的人!
包括花灯会想要劫持谢竫的事情!
那夫妻俩之所以会攀咬敬亲王府不放,则是因为受了这个老道的控制,心里头有了执念。
不过这也是敬亲王自寻死路——谁让敬亲王一直有不臣之心,而后又被那老道派过来的美人侍妾给忽悠的神魂颠倒,这才劫持了明武帝。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说起韩赫的师父,除了鬼面跟韩赫见过之外,诗赛王妃倒是不曾见过。
诗赛王妃瞧着韩赫怒了,继续笑着:“驸马别生气~”
韩赫紧紧捏住拳头,按下自己想要打一顿诗赛的冲动。
无论如何,师父临行前可都跟他交代过,不能对诗赛这个女人动手。
为此韩赫忍了又忍,道:“王妃既然这么想要许臻言死,何不派了密凉的死士前去?”
诗赛媚眼一横,语气冰冷:“呵,死士?”
“密凉国的那些个黑衣的,以为穿上黑衣,他自己就是死士了?”
诗赛这话说的倒是毫不客气,直刺刺的嘲讽了密凉国的死士一顿,就差没有骂他们是废物。
鬼面弹了一下软剑的剑身,目光落在剑面上,折射出一双凌厉的眼眸:
“如今中原的死士,最出名的还是皇帝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那批,而其次就是皇帝跟明楼的人。”
“不过,这江湖这么大,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隐士大能藏匿其中?”
“如今我倒是有个主意。”鬼面顿了顿,继续道:“不是所有的江湖人都不敢与明楼对上。”
“何况,咱们只是去刺杀大梁元帅,这明楼不至于连大梁元帅的身边也放自己的人吧?”
鬼面的话说通了二人,诗赛的神色这才缓和几分:“既然如此,那便拜托你了。”
没想到鬼面只是摇摇头,看向韩赫:“如今我出去太显眼,毕竟明楼和大梁的人都在抓我,所以,想要联系江湖上的人,还得韩赫老弟。”
“我去联系?”韩赫指了指自己,又道:“我哪里知道哪些门派跟明楼不对付?”
鬼面递给韩赫一张纸,上面记载了几个江湖上对明楼不服的门派,而且看样子实力不错。
韩赫看了看,而后冲二人点点头告退。
瞧着韩赫走了,诗赛凑近道:“这个人真的可靠?”
鬼面看了一眼诗赛:“若是不可靠,也就来不了这儿了。”
“行吧,总归你说的都是对的。”诗赛也是坐久了有些脚酸,站起来的时候扶了一把桌子才稳住身形:
“我先回去了,你们有事情再找我。”
“嗯。”
看着诗赛扭着腰走出去,鬼面的身后闪出来一个人。
“去查查这位诗赛王妃的底细,我总觉得有些可疑。”
“是!主子!”
——
韩赫按照鬼面给的纸条,很快就找到了那几个门派。
果然如鬼面所说,这几个门派对明楼没有好感,一听说此时之后,二话不说的答应了。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能给明楼添堵,就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只是如今他们这些人实力实在不是明楼的对手,为此其中有一名门派的帮主站起来道:
“我们确实可以帮你对付明楼,只是我们这些人的力量加起来怕真的不是明楼的对手。”
这名帮主的顾忌并没有错,其他几人也是纷纷点头。
纵然他们这些人看不惯明楼,可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他们不会做。
明楼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他们这些人心里头都没有底,所以眼下一个个都有些犹豫不决。
鬼面见状,抛出来一个消息:
“据说大梁的敏和公主跟明楼少主是至交,你们若是想个办法劫持了谢明珠,到时候还不怕这个什么少主束手就擒?”
“而且,这容剑对他这个儿子可是宝贝的很,若是你们拿住了明楼少主,还不怕容剑乖乖的?”
鬼面的话确实是有道理,可是这谢明珠不好抓啊。
先不说这人长年累月的待在宫里头,而且出行必定带了暗卫,而且这暗卫里头还有明楼暮堂的人……别到时候他们抓不到谢明珠,反倒是把他们自己赔了进去。
眼下他们一个个都犯了难,鬼面思量一会,道:
“这样吧,我派了人去皇宫附近盯着,到时候需要你们只需要引开那些暗卫,我到时候亲自去抓谢明珠。”
几名家主交头接耳了几句,其中一个人站出来道: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们若是不出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是啊。”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冲鬼面行礼:
“如此,我等就拜托鬼面大人了。”
“嗯。”
鬼面离开之后,立刻就去指派了几个做事伶俐的手下,分头盯着皇宫、静安国公府、洛亲王府、太子府这四个地方。
至于定北侯府,则是因为定北侯不在的缘故,故而谢明珠不会去。
所以鬼面就没有派人去盯着。
谢明珠若是出来,定然就是往这几个地方去的。
鬼面派了人手下去后不久,最先发现情况不对的乃是静安国公府。
静安国公府里头的死士纵然都隐藏了身份,分散在各处,只是这府中的部分下人乃是死士所扮。
别看这些人平时不起眼,可是一旦发生什么大事情,或者有什么异常,他们都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如今鬼面派的人一靠近静安国公府,就立刻被死士上报给了徐初成徐初时。
徐初时第一反应以为这是宫里头出来的暗卫,唯有徐初成存了几分疑心。
“这些暗卫如果想要知道死士的事情,就不应该在国公府门口扮作百姓,而是应该想办法潜进国公府才是。”
“而且,如今皇帝若是真的知道死士的事情,怕是早就质问徐家了……”徐初成顿了顿,转头吩咐下去:
“我瞧着这些人不大对劲,似乎是在刻意等着什么一样——来人!”
自角落里出来两个普通下人打扮的死士:“国公爷。”
“你们盯着那几个人,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国公爷!”
吩咐下去此事之后,徐初成来回踱步,总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样。
鬼面这头派出去的人也是有几分本事,一时间竟然是除了静安国公府知道以外,其他几处的人都没有被发现。
——
谢明珠这段时间要么在明珠宫里头学习,要么陪谢竫,偶尔去凤雎宫陪一陪徐宁娘。
徐初成这日进宫,带了不少补品过来见徐宁娘。
等他来凤雎宫的时候,被告知徐宁娘跟谢明珠出去散步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扑了个空的国公爷着人把东西放下,想着还要去见一见明武帝,为此留了话说晚点过来。
如春接了话说好,送了徐初成出去。
只不过回宫的时候,听见几个小宫女在嚼舌根。
说什么静安国公这么大了身边还没有个女人......
如春在一旁听的火气,当即就吩咐了几个人拿下这两个人胡乱嚼舌根的,不由分辩,直接拖到正殿外头,着人赏了嘴巴子。
谢明珠跟徐宁娘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一幕。
如春上来回了话,徐宁娘听了之后道:“是该打。”
随后看向其他的宫人太监,训话:“尔等可要记着,国公爷有无娶亲,都不是尔等可以胡乱说话的。”
“否则这两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徐宁娘说完这几句话之后,那两个宫女的嘴巴子刚刚好打完,打的一张脸都破了皮。
“带去宫正司,本后宫里留不下这样的人。”
“是。”如春冲徐宁娘行了一礼,很快就有两个太监上来,拖了这两个宫女下去。
处理完这儿的事情之后,如春上来,把徐初成的话和徐宁娘说了。
皇后娘娘点点头,吩咐如夏:“你去御书房看看,国公爷是否过来用午膳。”
如夏行礼退下,徐宁娘牵了谢明珠进内殿。
母女二人坐定,谢明珠捧了甜茶喝了一口,好奇的问了一句:
“母后,为什么大舅舅还没有找到媳妇儿啊?”
郑嬷嬷进了一碗安胎的汤进来,徐宁娘用勺子边搅边道:
“那是因为你大舅舅嗯……”皇后娘娘想了想,道:
“你大舅舅不是那般胡作非为的人,而且婚嫁一事,自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旁人都无法多嘴一句。”
“而且。”皇后娘娘说到这里,语重心长的对谢明珠道:
“团团,以后呢,母后不要求你嫁的人是不是大富大贵,只要一心一意待你就足够了。”
“因为你母后跟父皇,都不会拿你的婚姻,你的终身幸福,作为利益交换的筹码。”
“而且,现在咱们也不缺什么。”徐宁娘这话倒是没有说错,比起权势,满朝还真的没有几个比得上徐家的。
可正是因为这样,徐家才会越发的小心翼翼,这样才能保证富贵荣华长久。
谢明珠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其实如果她谢明珠一开始没有碰见许臻言,或许她会去和亲,或许她会听从父皇母后的安排,找个父皇母后都满意的驸马,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可如今她既然碰见了,那就不能轻易撒手放开。
徐宁娘试了试安胎汤,发现不烫了才端起来一饮而尽。
谢明珠瞧着自家母后圆润一些的身子,便知道母后这段时间养的不错,但是终究是担心一事:
“团团近来学岐黄之术,书上说有孕妇人进补过多,会让孩子在母体内养的太大,导致难产,以至于母子俱损。”
谢明珠的声音很轻,显然是怕极。
“傻团团。”徐宁娘怕碰到肚子,轻轻的抱了一下谢明珠:
“母后都生了你们兄弟姐妹四个了,定然会无事的。”
“再说了,还有穆神医在。”
谢明珠从徐宁娘的怀里出来,伸手摸摸徐宁娘的肚子,仿若威胁道:
“你可不要为难母后啊,不然等你出来皇姐就打你。”
徐宁娘笑着点了一下谢明珠的额头:“哪有你这样做皇姐的。”
说到这处,徐宁娘想起来了被明武帝执意送去明珠宫的谢竫:“如何,小四儿可乖?”
身为母亲,徐宁娘第一句话问的不是“吃的好不好”,而是“乖不乖”。
看样子谢四皇子在皇后娘娘的眼里着实调皮。
谢明珠一听这话也是有点奇怪:“小四儿一直都挺乖的啊,难不成在母后这儿,调皮的过分了?”
徐宁娘大笑:“并不是,不过调皮是有的。”
“我只怕累到了你。”
虽然有嬷嬷跟宫女照顾,但是徐宁娘还是担心谢竫会给谢明珠惹麻烦。
“母后就安心养胎吧。”谢明珠想起来今儿被她一大早送去太子府的谢竫:“儿臣估摸着,这会子小四儿应该被太子皇兄抓着认字。”
敏和公主这话说的不错,谢四皇子一开始来太子府还以为是太子皇兄陪他玩儿,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出。
现在谢四皇子被太子爷凶了一下,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着太子爷认字。
皇姐你快来接竫儿吧,竫儿想要回明珠宫。
想要吃明珠宫里头好吃的。
……
大概是知道了谢竫的心声一样,敏和公主今日午后就来了太子府。
谢明珠过来的时候谢竫正由跟过来的宫女喂饭,一听见谢明珠来了,立刻往门外跑去,拉都拉不住,跟兔子似的。
太子爷在后头看得嘴角抽搐。
他这个皇弟,怎么生的比谢翊还要调皮几分?
谢明珠还没有踏进太子府院子的时候就被谢竫扑了个满怀,若不是梧桐眼力好认出来这是谢竫,八成早就给抓着拎去一边了。
谢明珠被谢竫撞得后退几步,银杏在后头扶了一把,才没有叫谢明珠继续后退。
稳住身形,谢明珠还没有开口,谢竫就瘪着嘴道:
“皇姐,太子皇兄这儿的饭,不好吃。”
敏和公主一愣,看向谢四皇子:“你之前吃的几样明珠宫的点心还有饭菜,有一半都是你太子哥哥府上出来的厨子做的,怎么没有听见你说不好吃?”
好不容易找个理由想要回明珠宫却被无情戳穿的谢四皇子:……
皇姐,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谢明珠牵了谢竫往太子府里头走,道:“你既然吃不下那就回明珠宫,不过咱们总得跟太子皇兄说句谢谢是不是?”
“毕竟太子皇兄平时很忙的,好不容易有个休沐,还被咱俩占了。”
谢竫还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能点点头,有些不情不愿的跟着谢明珠进去了。
“团团来了?可要用午膳?”谢长熙看见谢明珠,立刻着人上一副新的碗筷。
谢明珠笑着拒绝了:“我这是过来接小四的。”
太子爷的目光落在一旁把头靠在谢明珠胳膊上的四皇子,片刻后点点头:
“好。”
不等谢四皇子笑出来,太子爷又道:
“日后团团若是觉得那教书先生不好找,送过来太子府就是。”
谢明珠一听这话,想起来方才谢竫那有些奇怪的理由,便是笑了:
“太子皇兄有心,只是竫儿总该跟着夫子上课,你又日常事情多,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候,团团不能不懂事。”
太子殿下点点头,转而看向谢竫:“小四儿,多跟着你皇姐学学。”
“看你皇姐多懂事。”
谢四皇子挪了挪小屁股,离谢明珠更近了些,低头应了:
“竫儿知道。”
从太子府出来,府门口上马车时,谢明珠刚刚着人把谢竫送进去,自己正要上去的时候,随行的金吾卫和暗卫突然将整个马车围住了!
谢明珠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附近突然多出来这么一大批来者不善的人。
“怎么回事?”谢明珠的这句话刚刚说出口,整个人就被梧桐扑倒在了地上。
“公主小心!”
就在梧桐喊出来这句话的同时,谢明珠整个人就被梧桐护在了身下。
而在谢明珠站着不远的地方,落了一个绳套。
太子府门口的骚动自然是惊动了里头的暗卫和府卫,眼下一大群的人从太子府里头涌出来。
“快!快把竫儿抱出来!”
谢明珠现在担心的就是怕惊了马,然后这马儿一发疯,里头的谢竫就要跟着倒霉。
“是!”
银杏立刻跳上马车,将受了惊的谢竫给抱了出来,放在谢明珠的跟前。
谢竫一开始吓得连哭都不会哭,这会子一看见谢明珠,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了谢明珠的怀里:
“皇姐,皇姐我害怕……”
“不怕啊,竫儿不怕。”谢明珠蹲下来抱着哭的稀里哗啦的谢竫,后者哭的小脸通红,眼泪鼻涕抹了谢明珠一身。
谢明珠也不嫌弃,而是当机立断叫人先把谢竫送进太子府。
梧桐不解:“公主为何不自己也一起去?”
谢明珠的目光落在被一剑砍断的绳套上,“那些人的目标是我。”
“若是我带了竫儿一块儿走,定然会连累到竫儿。”
“原来如此,奴婢明白了。”梧桐点点头,等看着谢竫被送去太子府之后,这才跟几名暗卫一块儿送了谢明珠进去。
只不过这使了绳套的人也是不甘心,瞧着谢明珠快要进去的时候,又抛了一个出来。
就像是猎人打猎一样,而谢明珠就是他的猎物。
不过明楼暮堂出来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当下就拔剑砍断了绳套,待送了谢明珠平安进去之后,这才投入到厮杀之中。
暗处的那人瞧着情况不对劲,打算转身就跑。
只可惜他一动,就被发现了。
四个暮堂的人将他团团围住,这才看清楚来人。
正是鬼面无虞。
鬼面想起来上次被伤的那条胳膊,如今看见暮堂的人,心里头慌乱得很,应对的时候也是不小心被割了一刀。
不过暮堂的人倒是要抓活的,当下四个人心有灵犀一般,自腰间抽出软鞭,齐齐将鬼面捆了个彻底!
鬼面当下被活捉!
等到太子府外的人都被收拾干净了,太子爷这才腾出手来道:
“把人带上,咱们去皇宫。”
“是,太子殿下。”
至于受惊的谢竫,跟着谢明珠坐在了一辆马车里头,从头到尾紧紧的拉住谢明珠的袖子,生怕谢明珠把他丢了。
谢明珠心疼的搂过谢竫,一路上宽声安慰。
这个时候徐初成还没有走,在凤雎宫里头见了两个孩子之后,便去了御书房。
谢竫到底还是个孩子,如今看见了徐宁娘,就从谢明珠的怀里挣脱开来,拉住徐宁娘的胳膊哭。
谢明珠的脸色也是有些苍白,徐宁娘一脸心疼的让她回去明珠宫歇着了,又着人分头请了太医。
谢明珠坐在回宫的轿子里头,一路上昏昏沉沉的。
不知怎的,谢明珠觉得心口火烧火燎的疼,忍不住弓身,吐出来了带着腥甜的东西。
“血……”
“我这是……中毒了……”
等到昏迷中的谢明珠被发现之后,整个明珠宫都炸了!
梧桐急匆匆的跑去太子府去请穆川柏!
另外又派了靠谱的人去了御书房递消息,到底是没敢然让徐宁娘知道。
可巧御书房这个时候这个时候正在审问鬼面,一听这话,整个御书房都惊了!
“把人带去死牢好好看着!”
明武帝吩咐完就急匆匆的走了,身后跟着同样着急的徐初成和谢长熙。
就在明武帝一行人前脚刚到之时,后脚梧桐就带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穆川柏进来了。
“穆神医——”明武帝的话还没有说完,穆川柏就转头进去了。
“团团,你可不能出事啊!”
穆川柏足足呆了两个时辰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宫里头已经掌灯了。
好在徐宁娘留了谢竫在凤雎宫住,否则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何?”明武帝上前一步,十分着急的问了一句。
穆川柏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才道:“估计这下毒的没想到我真的在太子府,不然公主还真的就要受他所制。”
不等明武帝开口,穆川柏继续道:“这毒里头带了密凉国特有的蛊虫,一旦沾上,若是短时间内不得被逼迫出来,那么以后想要取出来,就难了。”
“所以说公主方才会吐血,就是因为这蛊虫植根在了她的心窝里头,啃食了几丝皮肉。”
“好在来得及时,不然真的不好说。”穆川柏想起来远在北部打仗的容慕哲,心道这下子密凉国得完。
容慕哲这小子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要是有人碰了他的逆鳞,那就等着去死吧。
而谢明珠,就是他的逆鳞。
“这么说,团团只要好好养着就没事了?”谢长熙在一旁插了一句话问。
“正是如此。”穆神医点点头,又道:“还希望陛下行个方便,让老夫住在这儿几天才是。”
对于穆川柏的要求,明武帝是求之不得,立刻着人带穆川柏下去安排了。
谢明珠这会子还在里头昏睡,外头说话的三个人声音也都尽量小了几分。
“微臣觉得,公主身上的蛊虫,搞不好就跟鬼面有关。”
徐初成这话出口,谢长熙也点点头表示赞同:“父皇,国公说的不错,除了这鬼面,儿臣想不到其他人可以对团团下这种毒手。”
“而且现在大梁正跟密凉国开战,若是真的叫鬼面控制了团团,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谢长熙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明武帝看向谢长熙道:
“熙儿你今晚留在明珠宫看好你妹妹。”
“朕与国公去审鬼面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儿臣明白!”
——
明武帝和徐初成一前一后进了关押鬼面的死牢。
这座死牢位于皇宫内刑狱的最深处,平日里除了送饭的狱卒,连只老鼠都没有。
而且此处多半潮湿阴冷,加上常年不见阳光,若是个脆弱的被关在了这里头,很快就得疯。
鬼面先前挨了暮堂的人一剑,这会子正背靠在墙上,明武帝着人把他拖出来的时候,其手上的手铐脚镣一阵乱响,显得这死牢里头越发的空洞安静。
两名暗卫拖着鬼面走了好一会才到。
明武帝端坐在上头,徐初成坐在右下首,四周站满了暗卫。
“把他的面具给朕扯了,朕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明武帝一声吩咐下,暗卫很快就把鬼面的面具给扯下了。
鬼面现在压根就无法反抗,只能任由他那张布满伤痕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果真担得起‘鬼面’这两个字。”明武帝拿了面具看了几眼,语气嘲讽。
鬼面歪着头坐在地上,笑容慢慢的狰狞起来:
“让我猜猜,陛下跟国公爷前来,是不是想要从我口中问出蛊毒的解药?”
鬼面的语气十分懒散,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明武帝和徐初成对视一眼,前者厉声道:
“快说!蛊毒的解药在何处!否则朕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哈哈哈哈陛下想要知道?”鬼面的笑容越发得意猖狂:“我就算是不说也没关系,毕竟日后到了黄泉之下,可有个敏和公主走在我前头!”
“我鬼面一条贱命,早就该死了!”
“你——”明武帝装作十分恼怒的样子,徐初成在一旁顺着明武帝的话继续道:
“你说,你想要什么,才肯拿出来解药?”
面对面容沉静的徐初成,鬼面嗤笑一声:“行啊,我要你谢临对着我密凉国俯首称臣!”
“否则想要解药?没门!”
“好啊!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明武帝气的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油灯什么的哗啦啦的散落一地,“不过朕估计着,等朕真的向你们密凉国写了臣服表,那么,估摸着你也不会给解药的!”
明武帝的话正好说中了鬼面的心里打算,后者索性撕破了脸:“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谢临,这臣服表你不写也得写,否则你那掌上明珠就等着没命!”
面对如此强硬的鬼面,明武帝突然冷笑一声:
“来啊,带下去。”
“凌迟。”
鬼面没想到谢临真的不顾他那个女儿的命,瞪大了眼睛看向谢临:
“原来,原来你看重的,始终都是你自己!”
明武帝走上前来,轻声道: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你大概也没有想到,天下第一神医穆川柏,会在太子府,成了太子府门客吧?”
这个时候鬼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是真的蠢了:“原来你早就解了谢明珠的毒!”
“没错。”明武帝轻笑一声,着人把鬼面带下去。
明日午时三刻,凌迟处死。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君臣二人从地牢里头出来,徐初成突然停下了脚步。
明武帝知道他想要问什么。
“朕知道,若是团团没有碰见穆神医,你是不是想问朕会不会写臣服表。”
徐初成沉默,算是默认。
“朕会写。”
明武帝不容徐初成开口,继续说下去:“臣服表写了,让鬼面拿出来解药,他要是拿不出来,那就跟着团团一块儿去死吧。”
“他若是拿出来了,等团团见好,朕就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因为我大梁,不是打不过密凉国。”
“也不是害怕。”
听了明武帝这话的徐初成若有所思。
最后说出来这四个字:“事急从权。”
而且不得不说鬼面的做法看起来很精明,可实际上很蠢。
因为他选错了对手。
若是鬼面选择的对手是弱于密凉国或者与密凉国旗鼓相当的,说不定能成。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去威胁明武帝。
要知道大梁的百万军队已经连续攻克密凉国四座城池,照这种速度来看,估计与密凉国的战役,再过六七个月就要结束了。
明武帝本就处于强者的一方,这鬼面不管是拿不出来还是拿的出来解药,总之已经触犯了明武帝的逆鳞。
所以说,哪怕是鬼面拿了臣服表去密凉国,大梁也不会臣服。
因为实力才是王道。
换句话说,我打得过你这个人,为什么要我对你伏低做小?
不是我有毛病就是你异想天开。
不过呢,明武帝想着睡在凤雎宫的徐宁娘,倒是心甘情愿的认栽了。
“就算我是一国之主,也只想做你心里的一国之主。”
所以,我才会让后宫犹如空置。
我才会义无反顾的信任徐家。
明武帝想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低头走路的徐初成,心道:
“其实你们徐家不必如此走的小心翼翼。”
“因为你们做的足够好了。”
“除了……那件事……”
没错,明武帝知道死士在徐家。
从一开始他成为太子的时候就知道了。
可是这跟他执意要娶徐宁娘是两回事。
死士是死士,徐宁娘是徐宁娘,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他知道当初安侯为什么要拒绝,就是怕他们谢家盯上死士的事情。
他知道死士这个存在,对于任何一个皇帝来说,都是心腹大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当初先皇赐他的两个美人,无非就是想要提点他。
提点他日后是个天下共主,不能为儿女私情所困。
可是他谢临愿意啊。
从那年烟雨蒙蒙的江南里,他撞见了前来游玩的徐宁娘。
只是那惊鸿的一瞥,此后就入了他的心,他的眼,他的往后余生。
后来他回了京,第一时间就去派人打听。
知道她是安侯唯一的女儿,也是那个时候,意外的发现了死士是徐家的事情。
跟着他的暗卫影翼是他的心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这件事情所透露出去。
那个时候他也曾经迷茫过。
若是真的娶了宁娘,是否他应该跟徐家提起死士的事情,并且要求徐家为他所用?
可是那么多年的帝王准则告诉他,这样的话只怕是会适得其反。
他谢临,就算没有徐家死士的力量,也能治理好整个大梁!
后来的事情都如他所愿,徐家的忠诚他都看在眼里,这也是他为何要信任徐家的缘故。
何况,若是徐家真的有夺嫡谋反之心,那批死士一出手,只怕早就乱了套。
所以,明武帝宁愿当做徐家死士的不存在。
宁愿让徐家一直隐藏这个秘密。
他不希望到头来宁娘会以为他给她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徐家死士的这个秘密!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充耳不闻,选择了把跟着自己从小到大的暗卫给训了一顿。
他知道影翼也是一根筋,想要为他好,总觉得徐家死士对他这个皇帝来说是个必须掌控或者是必须毁灭的存在。
可是这么多年了,一直都相安无事。
何况徐家如今已经是烈火烹油的世家,朝中想要巴结的人多了去了。
只是徐家这两兄弟看得很清楚,平时往来都是一些翰林院编书的,压根就构不成什么威胁。
所以当初明武帝登基之前,曾经问过徐初时,想要做个什么官。
徐初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得罪百官的御史,而且也隔三差五的跟他这个皇帝争得面红耳赤。
旁人只以为他谢临信任徐家,却不知道,徐家同样害怕他这个做皇帝的起疑。
他谢临不是傻子,谁对他好他都心里头清楚明白。
所以,他不愿意再猜来猜去。
只要朝政安定,百姓安乐,有没有徐家死士,都不重要。
君臣二人一路上沉默的走了一路,明武帝考虑到天色太晚的缘故,所以吩咐徐初成在宫里的云破月来馆住下,而他则是转道去了凤雎宫。
现在凤雎宫里头倒是安静的一片,明武帝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谢竫正依靠在徐宁娘的怀里,睡的跟一只小猪仔似的。
明武帝突然就点不爽了。
朝一旁伺候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轻手轻脚的把熟睡的谢竫抱走以后,明武帝示意众人退下。
而后,明武帝褪去了衣袍,悄悄的洗了个澡,再躺了回来。
徐宁娘在孕中本就睡的熟,一时间连身边的人被换了都不知道。
这才让明武帝得逞。
抱着熟悉的人,明武帝这才安心的睡下。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导致第二日皇后娘娘给了还没有醒过神的陛下一脚,直接把人给踹下了床。
好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在外头,否则明武帝这帝王形象准保没有。
徐宁娘惊魂未定,捧了肚子往后仰,大喘气道:
“怎么、怎么是你?”
那眼神,那语气,仿佛他谢临好像是个登徒子。
半夜爬了她这有孕之人的床。
明武帝幽怨的小眼神看了一眼徐宁娘,发现她的情况有点不对后,立刻失声大喊:
“来人!快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