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容慕哲握拳咳了几声,谢明珠赶忙从一旁的追影手里接过温热的茶水,让容慕哲慢慢的喝了,后者这才好受点。
“行行行我不问了。”谢明珠哪里看见过容慕哲如此虚弱的模样,一时间忧心的不得了:“你好生休息,等你好了,我再来与你说话。”
谢明珠的本意是不打扰容慕哲歇息,让他好好养病。容慕哲却一把拉住了谢明珠的手,力气大的不像是一个虚弱的人。
谢明珠看了一眼容慕哲,有些无可奈何的坐回去了。
追影在一旁很有眼色道:“公主和侯爷既然有话要说,奴才们就在外面守着。”
说完就带着人下去,同时容慕哲开口道:
“站远点!”
众人:……
行,不偷听就不偷听。
等确定这些人都站的远远的之后,容慕哲方才认真的看向谢明珠:“公主不怕被微臣传了风寒?”
谢明珠明显的一愣,一只手摸了摸垂在肩头的流苏,“嗯……”
就这么吐出来一字,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意。
不知道谢明珠是不怕,还是怕。
容慕哲把头偏向一边咳嗽几声,谢明珠站起身来就要给他递止咳的雪梨汤,后者接过喝了几口,放下碗后:“昨夜,公主和那位少主说的如何?”
谢明珠低了头不敢正视容慕哲:“昨儿说是请了这位少主出手要杀了宋标的,结果没想到宋标只是重伤,反倒是差点赔了容少主的一条命。”
“眼下宋标重伤,我今日前来本打算与你商量个主意,却没想到你会因为吃了几盏冷酒吹了夜风而风寒。”
“宋标既然重伤,想来他也会彻查此事。”容慕哲停了一下,继续道:“若是他知道此事是容少主所做,那么就会联想到你身上,公主不怕他倒打一耙?”
容慕哲的意思是,宋标恶人先告状,一状告到明武帝跟前,说她敏和公主指使人行凶,意图杀害当朝大员。
“有这个。”谢明珠亮出来了腰间的金龙令,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道:“要不是找不到理由,早就直接杀了宋标,哪里用的上如此的麻烦?”
眼下倒好,宋标定然是起了疑心,下次想要发觉他的狐狸尾巴,可就是难了。
而且搞不好,宋标很有可能狗急跳墙。
“不过这宋标暗里下手的事情也不少了,之前一路上过来的时候,要说这里面没有他宋标的手笔,我谢明珠可是万万不信的!”
“所以,这些日子只能让暗卫辛苦一下,把宋标盯紧点。”
谢明珠的话容慕哲表示赞同,随后容慕哲又道:“那位容少主如何了?公主为何不去见见?”
“我说你这人怎么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啊?”谢明珠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你小心本公主叫太医给你的药里面加黄连!”
容慕哲大笑,不小心牵扯到了暗伤,一时间痛的皱了一下眉头。
谢明珠并不知道容慕哲受伤的事情,见状忙道:“你怎么了?”
容慕哲忍住疼痛,心道别是裂开了,嘴上却是道:“无妨,只是方才笑的肚子疼。”
“你啊,多大个人了,还肚子疼。”谢明珠隔了被子摸摸容慕哲的肚子,像是安慰。
“团团。”
容慕哲顾不上伤口要裂开的风险,一把抱住了眼前低头替他揉肚子的谢明珠,出声道。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谢明珠一跳,后者半晌没有回过神,好一会儿才伸出来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
“怎么了?”
“没……”容慕哲的突然退缩叫谢明珠有些不知所措,后者木木的应了一声嗯。
也不知道约摸过了多久,容慕哲才放开谢明珠,偏过头道:“那个……惊扰公主了。”
谢明珠并未答话,只是道:“本公主先回去看看有没有补身子的东西,回头叫人炖了,日日给你送过来。”
“微臣多谢公主。”
谢明珠出来的时候,一行人果真是站的远远的。
梧桐上来扶了谢明珠,后者转告追风追影:“明日开始本公主会让人炖了补品给定北侯送过来,你们两个人记得让他喝完。”
“还有,若是缺什么,直接来宜园找本公主要就是。”
“是,谢公主恩典。”
二人谢恩毕,毕恭毕敬的带了谢明珠出府。
登上马车之前,谢明珠转头看了一眼这高高的太守府,这才吩咐起驾。
一路上心里头都压了事情,谢明珠回府后也未再提起太守府的事情,吩咐下去让江逝水明天过来见她。
有人领命而去,戚烟看出来谢明珠似乎有心事在,便是斗胆一句:“奴婢斗胆,不知公主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谢明珠看了戚烟一眼,偏过头的时候,目光落在了窗外含苞欲放的一枝桠桃花上:“正是桃花盛开的好时节,也不知母后宫中是否已经开始在酿桃花酒了。”
戚烟在一旁会意,道:“公主想吃桃花制成的点心,还是茶,或者是别的?”
“都说桃花养颜,桃花泪又能治疗痘疮,回头你们挑个好天气,寻了上好的桃花,制了胭脂水粉过来。”
“如今想要这桃花泪,需得等些时候。”
“毕竟啊,很多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谢明珠这话,不知道是说她自己呢,还是在说容慕哲。
——
这厢谢明珠回了副,追风追影立刻就进去照看容慕哲。
两个人对于血腥味自然是敏感的,见状立刻叫了信得过的大夫过来。
这大夫是明楼里头的,平日里就跟在追风追影后头,旁人以为只是个跑腿儿的小厮,却没想到会是明楼的大夫。
那大夫上前细看,果真看见容慕哲方才被包好的一处棉布沁出血来,立刻从随身的医药箱里拿出来了上好的止血药粉和金针,替容慕哲处理。
处理完以后,容慕哲的之前还恢复了几分血色的唇也是没了颜色,后者道:
“多久能好?”
那大夫小心翼翼道:“起码两个月。”
“那……本少主什么时候能够起身?”
“回少主的话,起码得过了这半个月。”
“行,本少主知道了,你下去吧。”容慕哲吩咐一句,那大夫告退。
追风在一旁很是不理解:“少主为何不告诉未来的少主夫人,说自己受了伤?”
却偏偏要说自己不小心中了毒。
“不想让她担心。”容慕哲重新躺下来继续道:“这几日你们就说本少主风寒需要静养,那些事情若是没有紧要的,都让他们搁在一边。”
“至于公主那边,你们周旋,别让她看出来端倪。”
“是,少主放心!”
……
过了五六日光景,江南这边春雨却是不期而至的来了。
整个宜园都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朦朦胧胧的平添几分神秘。
宜园里面栽种的柳树,当真是应了那一句“杨柳堆烟”。
谢明珠今儿穿了一身蓝白对襟衣裳,这会子斜靠在榻上,手里拿了一本诗词,眼睛却是看着窗外的雨景。
听见有脚步声,谢明珠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补品你端过去了?”
戚烟行礼:“回公主的话,已经送过去了,是定北侯身边的人接的。”
“那就好。”一如既往地回答,谢明珠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见戚烟并没有跟以往一样退下,便知道她想要问些什么。
“你是不是好奇,本公主这一天天的叫你端了补品,却并不探望定北侯?”
戚烟一脸惶恐:“奴婢该死,不该好奇公主与定北侯一事……实在是……实在是奴婢看着公主成日里这般怅惘,担心公主有什么心结,才会如此。”
“你本是好意,本公主不怪你,起来吧。”谢明珠说完,戚烟谢恩站起来,立在一旁低着头。
“本公主如何能见定北侯?”谢明珠低低一语,越发叫戚烟不解,但是戚烟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自打那天被他那样一抱,谢明珠整个人都陷入了纠结。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谢明珠想起来方才看见的这一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下一句是,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如何能够珍惜眼前人?
明明这个眼前人的心意如此的直白,可她却手忙脚乱的乱了方寸,不知所措。
她想,她是害怕的,也是期待的。
害怕自己跟上辈子一样为奸人所蒙蔽,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后果。
却同时也在期待,自己能遇见真正的一心人。
许臻言,你说,我该如何面对你?
谢明珠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道:“你去问问江逝水,上次组建商会联盟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够敲准。”
戚烟自领命下去。
不一会儿,谢明珠唤了梧桐银杏,让两人陪她出府走走。
“成天闷在这宜园里头,也是无趣。”
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备轿子,谢明珠又嫌人多太引人注目,只叫这些人暗处跟着。
主仆三人出了府,走了没一会,谢明珠抬起头来,发现自己还是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太守府。
替她撑伞的银杏问了一句:“公主,可要进去见一见?”
太守府门口的人看见谢明珠,立刻有人进去传话了,谢明珠想拦都来不及。
什么时候这太守府的人跑的比兔子还要快?
身后的两个人倒是彼此心中有数。
这五六日了,公主来都没有来一次太守府,只叫人送了补品过来,她们的少主,何止是望穿秋水啊。
如今谢明珠一出现,门口的敢不飞跑了一样进去?
谢明珠吐了一口气,心知今日既然都来了,那就跑不了了。
正迈上一阶台阶的时候,梧桐突然一把把谢明珠拉开!
“叮——”
一把匕首被银杏拦下,落在了地上,折成两半。
太守府跟暗处的暗卫见状,立刻就冲了出来!
梧桐原本想要把谢明珠带进去太守府暂避,没想到这太守府里头居然也有刺客闯了进来!
“公主跟着属下!”梧桐一连杀了三名刺客,有温热的血迹沾在了她的脸上。
“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大批刺客?”谢明珠跟在梧桐身后,顺嘴一问。
“不知道,只是这些人怕是蓄谋已久,否则也不至于突然杀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倒不至于。”谢明珠接了梧桐的话,“你想想,若是今儿在本公主身边的不是你,而是戚烟,是否会真的叫这些人得手?”
听了这话,梧桐的心顿时沉到了冰水里头一样,整个人从头凉到尾。
她知道这会是什么后果。
若是这把匕首没有被挡下,那么谢明珠不死也重伤。
“一旦本公主受了重伤,父皇定然不可能同意本公主待在江南郡。”
谢明珠这句话一针见血,直接点出来那批刺客的目的。
他们这些刺客要杀她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她这个有先斩后奏之权的敏和公主,无法继续待在江南郡吗?
之前跟定北侯收拾的那些人,看样子真的是踩到了宋标的痛处。
否则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太守府——也是容慕哲风寒卧床,才叫宋标下了这个决心。
这个时候正杀成一锅乱粥的样子:不断的有刺客倒下,不断的有血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蔓延——原本湿润清甜的空气,这会子都染了一股子血腥味。
再说容慕哲,刚刚得知谢明珠来的消息,也得知了有刺客的事情。
男人不由分说,顾不上伤口,一个人就冒雨杀了出去!
容慕哲杀出来一条血路,看见谢明珠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时,忍不住蹲下身子抱了一下人。
容慕哲不敢抱太紧,唯恐弄疼了谢明珠。
看见容慕哲,谢明珠方才还有些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
可是心放下去没有多久,眼看着这些刺客都死的差不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容慕哲的身后飞出来一枚暗器。
谢明珠突然爆发,挡在了容慕哲的身前。
暗器入肉的时候,谢明珠疼的直想哭。
容慕哲一脸惊慌的把人抱起来往太守府内冲去,谢明珠费力的伸出来一只手,扯住容慕哲的衣襟道:
“我也……”
“为你挡了……”
“可是……许臻言……本公主真的……好疼啊……”
言罢,谢明珠头一歪,昏死过去。
容慕哲惊慌的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样子,撕心裂肺的大喊:
“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