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心?”
仵作验尸后过了几日,容慕哲前来邀请谢明珠出去游玩。
“难得啊,定北侯也会主动邀请人出去游玩。”谢明珠一边命人上茶,一边玩笑道:“知道的人都说你忙的脚不沾地,如今竟然也有闲情逸致?”
容慕哲端起茶盏,用茶盖儿边缘轻轻的拂了一下茶水,道:“微臣陪公主前来,自然要好生照顾公主的,万一公主心情郁结,那可就是大罪过。”
“大罪过?”谢明珠夹了一块一口酥,还没有入口就掉在了地上,立刻就有人上来收拾了。
搁了银筷,谢明珠微微一笑:“定北侯既然有心,本公主自然应了。”
说完便吩咐下去备轿子。
其实这江南郡来了也有半个月左右,可惜一直被这些事情绊住了脚,才叫人没得出去。
谢明珠左右想着要出去走走,便换了套嫩绿色白底绣竹的齐胸襦裙,外面披了滚毛的披风,脚蹬同色绣鞋,这才跟着容慕哲一块儿离开了。
原本两个人应该是各坐各的马车,但是谢明珠架不住容慕哲说出游云云,只得让人上了自个的马车。
所幸马车地儿大,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其实容慕哲是打算让谢明珠坐在他的马车上的。
不过这也差不多。
能跟谢明珠坐在一起,才是容慕哲的目的。
两个人坐在马车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只不过容慕哲听见谢明珠一直提起容无离的时候,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办,自己造的孽,当然是自己来还。
“说起来江南郡也是富庶繁华之地,每每节日来临,这街上的人指不定得挤成什么样。”
谢明珠喝了口甜茶,又继续道:
“这出游,除了踏青便是游湖,还有旁的吗?”
“其实还可以叫人在江南郡桃花盛开的时候,取一处好地儿,四周用纱帐遮了,叫人将酒菜摆在地上,这样一边赏花一边用膳,也是不错的。”
“只可惜这江南郡的桃花还未开放。”谢明珠的语气里面有些惋惜。
“说起来,公主大抵也是没有自己一个人出宫上街游玩的罢?”容慕哲给谢明珠剥了个桔子,递给她道。
谢明珠顺其自然的接过,塞了一小半在嘴里,清甜的汁液很快就盈满口腔。
“是的。”谢明珠一边吃着桔子,语气有些含糊不清。
“今日正好微服,不如走走?”
面对容慕哲的提议,谢明珠很快就答应了。
停马车的地方是上次来的那家绸缎庄,两个人下来的时候,倒叫绸缎庄的伙计吃了一惊。
就连出来的老板娘连玉也是如此。
谢明珠只当是她出来没有提前跟连玉说,正寻思着如何开口的时候,那头连玉便是主动上前请安回话了。
“见过敏和公主,见过定北侯。”
好险,差点脱口而出便是一句少主,连玉心想道。
“连掌柜,今日突然来访,实在是不好意思。”谢明珠见气氛有些古怪,随即将自己的来意说了清楚,希望连玉行个方便。
连玉:“方便!当然方便!”
她可是没有忘记少主那冷冰冰的眼神,这要是她敢说一个不字,回头少主就该收拾她了。
谢明珠只当做连玉不认识定北侯,还特意介绍了一下。
连玉: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们家少主啊!
不过场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三个人寒暄一会,谢明珠和容慕哲二人就往街上去了。
除了身后打扮成婢女跟小厮的明楼暗卫以及明武帝派过来的暗卫之外,暗处还有两家各自的暗卫盯着,唯恐这两位主儿出一点什么事。
说起来这绸缎庄也是地处繁华,两个人出门右拐,便是到了江南郡最为繁华的一条大街上。
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其中小贩之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一下子就把谢明珠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两个人走了约摸一刻钟的功夫,谢明珠的手里正拿着一块炸的酥脆的春卷儿,吃的正香。
“你说啊,那些话本子上说的卖身葬父有没有?”谢明珠吃完最后一口春卷,忍不住开了话匣子。
容慕哲笑笑,正要伸手摸她头的动作却是停在了半路,收了回去:“公——敏和为什么要这么问?”
唯恐漏了身份,容慕哲只得称呼谢明珠的封号。
“我看话本子这样说的啊。”谢明珠认真的的回答。
容慕哲:……
见这个话头没法子接下去,容慕哲瞥到一家做玉雕的小店,道:
“这家店里面做的东西,无论是钗环,还是摆件,或是腰饰,都是极好的,敏和可要看看?”
被容慕哲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的敏和公主果然是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了,反倒是小孩子心性,一个劲儿的拉着容慕哲进去了。
被拉着手的容大少主:现在是很开心,十分的开心。
两个人一踏进这家名叫玉坊的玉雕小店,立刻就有伙计上来招呼。
“你不必跟着,我们自个去看。”容慕哲打赏了十两银子给那伙计,伙计乐的眉开眼笑:“好勒,客官你若是有事儿,尽管吩咐小的。”
“嗯。”
伙计退下去后,谢明珠笑问一句:“那伙计走了,谁给我介绍这些玉件?”
“我。”
看着容慕哲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谢明珠噗嗤一乐:
“要是买了不好的玉件,可找你要银子的。”
哪知这位容少主又道:“不管好的坏的,今天的银子我出。”
话音刚落,那头就传来一道略微尖酸刻薄的声音:
“你出银子?我看你连这儿最小的一个玉件儿都买不起吧?”
一行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原来三名大家闺秀模样的人在此挑选东西。
出声的那位乃是身穿粉底绣花襦裙的女子,人长得不错,可是这说出来的话倒是叫人不爱听了。
方才还带着嘲讽表情看着谢明珠和容慕哲的三个人,一看见容慕哲的正脸,便是齐刷刷的愣住了。
这、这人怎生的如此好看?
这江南郡里头,压根就没有这号人物啊?
这也不怪容慕哲,谁让人家一整天不是处理公事就是去找谢明珠,这外头的人没有见过也是正常。
谢明珠瞧着这三个人的表情,心里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生气,她自己也不知道。
总之就像是自己的所属,被人直勾勾的盯着一样,叫她不爽。
这玉坊总共有三层,第一层都是些小摆件儿,第二层都是钗环首饰,第三层则是大的摆件。
“咱们上楼。”谢明珠扯了容慕哲的袖子就要走,一旁的三人见状,也立刻跟了上来。
直到二楼,谢明珠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语气嘲讽:“三位小姐怎么回事?难不成今儿银子没带够,想要我身边的人帮忙付银子?”
谢明珠这话倒是狠狠地反击了这三人之前说的没有银子一事,一时间叫这三人不由得涨红了脸,脚步也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
以前总觉得江南女子温婉矜持,如今看来,倒是她谢明珠错了。
这书上终究是书上,道途听说也只是道途听说,当不了真。
唯有自己去看看,才知道真不真,假不假。
二楼也有几家小姐在此闲逛,一时间不由得捂住了帕子偷偷笑话。
见这三个人一时间表情惊恐,就差没有钻个地洞进去,谢明珠方才转了身,看向那些做工精美的玉饰。
这看了小半圈,确实是不错。
只不过啊,想想明珠宫里头一堆还没有戴过的头饰,谢明珠就全没有了兴致。
父皇母后还有太子皇兄,总是隔三差五的送各种好的钗环进明珠宫,可以说她一年到头都可以不重样。
那方才被谢明珠明里暗里的嘲讽一顿的三人,看见谢明珠只顾着看而不买,便是越发确定了谢明珠这一行人都没有银子。
其中有个大胆的橙衣女子,更是上前对谢明珠道:
“小妹妹,你要是把这位给了姐姐我,这里的摆件你随便挑一样可好?”
这话听起来惊世骇俗,可是这周围的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更有甚者,带着怜悯的目光看向谢明珠一行人,仿佛她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一样。
谢明珠低头整理了一下腰间的流苏,道:“随便挑?您是江南首富的谁?”
本来就是打算嘲讽对方的,没想到对方倒是应了:
“真不巧,本小姐是江南首富远房表舅的女儿,以后啊,我那大姐是要嫁给江家少爷做少奶奶的。”
江逝水的未过门娘子的妹妹?:
谢明珠眼角一抽,与容慕哲对了个眼神。
容慕哲对后面的一名暗卫打了个手势,后者心领神会。
“所以,您这是有钱了?”谢明珠的笑容有些恶劣。
“可不是?”橙衣女子,也就是阮冉冉,一副高傲的神情看向谢明珠,那眼神仿佛再说,快求我吧。
哪里知道谢明珠冷笑一声,道:
“不如这位小姐在这随便选个摆件,然后你就归我了?”
谢明珠这话的弦外之音就是要她阮冉冉跟那些丫鬟一样,卖身给她谢明珠,算是对之前阮冉冉说的那些话的反击。
阮冉冉很快就听出来了谢明珠的话外之音,一时间气的银牙差点咬碎,抬起手就要给谢明珠一巴掌:
“好你个小贱蹄子!居然敢作践本小姐!”
这一巴掌还没有出,就被容慕哲一脚给踹远了!
“哗啦啦——”
容慕哲踢去的地方正好是摆放了一整面墙的首饰,阮冉冉整个人被容慕哲踹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了位。
顺便,那一整面墙的首饰也被震落下来不少。
二楼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楼下的。
等到那掌柜跟伙计的上来时,方才去扶阮冉冉的二人便是抢先一步道:
“掌柜的!您可不能放过这两个人!”
“要不是这个人不识好歹踢了冉冉,您那一整面的首饰也不会被毁!”
掌柜的将目光转移到了容慕哲和谢明珠的眼前。
当他看见容慕哲的时候,脑子里像是划起来什么片段一样。
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敢问这位公子,老朽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您?”
容慕哲只笑不语,那头谢明珠道:“掌柜的还是快快算了损失出来,回头好去府上拿银子。”
“省的有人总以为我们二人买不起!”
谢明珠这话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那三人的脸上。
三个人脸上火辣辣的,阮冉冉一开始还要嘴硬,却被同伴拦下了。
不管如何,阮冉冉这儿摔坏的首饰,起码得有一万两。
这一万两银子都能够不眨眼的拿出来,看样子这两个人的身份非同小可。
可不是嘛。
一个当朝受宠的敏和公主,一个明楼下一任的掌门,说这两个人没有银子?笑话,谁信啊!
谢明珠也懒得管那三个人的情况,只催那掌柜的尽快算了损失。
那掌柜的显然是知道这双方二人不好招惹,便是应了,去办事儿。
就在这掌柜的下去后不久,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说,你们俩就不能让我拿了银票吗?非要扛这么几大箱银子过来!”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除了谢明珠和容慕哲。
出现的人正是江逝水。
江逝水原本身上的伤也不重,悉心调养几日也就好的七七八八,方才一听说容慕哲要银子,便是紧赶慢赶的叫人装了一万两银子带过来。
“姐、姐夫……”阮冉冉方才还晕着,一听见江逝水的声音就醒了过来。
谢明珠:原来是装晕。
江逝水一听见这一声儿,愣了一会,直到阮冉冉再三喊了几遍,这才确定了。
“姐夫?”
“姑娘,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我可没有娶妻。”江逝水慌忙否认。
哪里知道阮冉冉的声音越发尖了几分:
“姐夫你忘了吗?你当初说好要娶我姐姐的。”
“如今怎么能够不认了?”
面对有些歇斯底里的阮冉冉,江逝水算是终于想起来了。
“你说的是,那个要嫁入江家的阮思涵?”
阮冉冉顾不上身上的痛,慌忙点头。
哪承想,江逝水竟是十分厌恶道:
“告诉阮家老太太,我江逝水一介孤儿,实在配不上阮家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