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娘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好个程氏,当她徐宁娘是王皇后吗?
还是说她把陛下当成了唐高宗一般糊弄?
里头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外头的人,只不过这些人早就被顾全喜换了,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程氏也是蠢——说句不客气的,若是皇后真的害她,就凭这满殿的人都是站在皇后这边的这一点,程氏也只能将此事往肚子里吞。
太医跟在宫人们后头进来,上前施针。
徐宁娘看着这里头乱哄哄的,带着郑嬷嬷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明武帝赶过来的时候,正好被徐宁娘扑个满怀。
稳稳的把人往怀里一带,明武帝轻轻拍着怀里的人:
“没事了,没事了,朕在。”
来的路上已经有暗卫说过此事,明武帝本想着直接把程氏抓过来审问之后就把人打入冷宫。
没想到被徐宁娘这样一扑乱了计划。
美人在怀,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饶明武帝是一介明君,此刻也充分诠释了昏君的潜质。
没过一会儿,皇后娘娘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抱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不由得把头埋的更低了。
始作俑者则是一路抱着人走回凤雎宫。
偶尔顾全喜上来请示凌波宫那档子事情怎么处理,明武帝有些不耐烦:
“还有孩子就依旧禁足,没有孩子就派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前来凌波宫问话。”
顾全喜听了这话,也暗地里咂了咂舌。
前面一条倒是还好,可是这后头——为有涉及谋逆的后妃才能被大臣审讯。
明武帝此举,无非就是把程容华的面子往地上踩了又踩。
顾全喜接了口谕就前去凌波宫办事——他也不傻,知道这话提前说出来什么后果,只在凌波宫外头等着。
如果太医说孩子保住了,那就先留着人。
如果孩子没有保住,那成,请大理寺卿跟刑部尚书来一趟。
顾全喜也摸得出来明武帝几分的意思。
程容华腹中的这个孩子最好是保住,那样方便放长线钓大鱼。
凌波宫这头还没有忙完,小太监瞧见顾全喜过来,赶忙上来端了把椅子上前:
“顾总管坐会儿,里头还有些时间。”
在明武帝身边这么多年,顾全喜知道什么时候该坐什么时候不该坐。
眼下的情况,着实是不该坐。
万一传出去的话可会被人说他轻狂的。
到时候……为了把椅子而丢了圣恩,那可是得不偿失。
就这样,顾公公硬生生的等了两个时辰,直直过了午膳的时间才回去凤雎宫复命。
徐宁娘等顾全喜说完,便笑着叫如春带人下去用膳。
“公公照顾陛下辛苦,小厨房那儿备了些公公喜欢的菜,公公去尝尝才是。”
顾全喜欢欢喜喜的应了。
待顾全喜以及宫人们都退下,明武帝这才道:
“咱们运气看样子还是不错的。”
明武帝这话的意思自然是程氏保住了孩子。
只要程氏腹中的这个孩子还在,那么这幕后的人迟早都会现身。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谁那么长的手,那么大的胆子。
连这种事都敢胡乱算计。
——
凌波宫内,程容华醒过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开口问明武帝来了没有来。
魏嬷嬷对于程容华这个多事精自然是厌恶的很,闻言便道:
“陛下来了,不过抱了皇后娘娘走了。”
“而且也留了话,叫容华呆在凌波宫好好养胎。”
末了,又用嘲讽的语气道:
“容华这样都没有被打入冷宫,若是以后肚子争气一举得男,说不定是第二个静言夫人。”
程氏闻言心道:什么静言夫人!她的目标可是那母仪天下的位置!
一面又恨上了明武帝,恨他如此的信任皇后。
更恨的则是皇后——没听见之前嬷嬷说了,陛下可是抱了皇后娘娘回去凤雎宫的。
这般想着,程氏手里扯床单的动作越发紧了。
哪里知道这绸缎织出来的布面,竟是被她活生生的给撕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洞出来!
举起双手,看着略带尖端的指甲,再看看那布面——
朝堂上的事情程容华是不会知道了,她眼下被关在凌波宫内,吃喝确实不愁,只是这里的东西——但凡是贵一点的,都被人用便宜货替代了。
包括这缎面。
看这质量,分明就是成色最不好的一批!
程容华当下就气得脱口而出:
“好啊你们,居然敢克扣本主儿用的东西!”
程容华现在觉得那些自己用的好东西已经被下头那些宫人们给瓜分掉包云云。
顿时整个人又是哎呦一声,肚子疼的躺倒在床上。
这下子倒好,除了太医与凌波宫内的人,外头的人想要知道程容华的情况,只能说难如登天。
程容华到现在都不会知道,明武帝已经完完全全厌恶她了。
凌波宫这头乱哄哄的,明珠宫里头倒是出奇的安静。
安静到了什么程度?
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的清楚。
这个情况是自打谢明珠半个时辰之前收到北部战场的消息之后,就一直这样了。
信中,提到了容慕哲重病一事。
在一旁服侍的戚烟清楚的看见谢明珠的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
安如倒是不知道此事,眼下也跟戚烟一样站在一旁,等候谢明珠的吩咐。
谢明珠咬了咬唇瓣,轻声的问了一句:
“可是真的?”
这话脆弱的仿佛一吹就散,可是谁也不敢轻易接话。
一来则是不知道,二来则是此事不好回答,万一撞公主忌讳,那就……后果谁都明白。
明珠宫内依旧是一片死寂,就连往日里爱腻歪在谢明珠身边的小雪狼也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乖乖的趴在了地上,低着个头不出声。
“呵。”谢明珠放下信纸,站起来道:
“可真的是能耐了。”
这一句话听不出来喜怒。
他许臻言可不就是能耐了嘛!谢明珠在心头道:
“一个人就敢跟赫狼族主帅巴赫鲁对上,他这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巴赫鲁的武功之高天下皆知,就连影翼也不敢轻易与之对上!
许臻言那个蠢货!
仗了自己有个救驾的功夫就稀里糊涂的上去了是吧!
谢明珠越想越气,索性就传了人过来问清楚明武帝在何处,当下就摆了轿子去御书房。
去的路上,谢明珠死死的绞着手里的一方帕子。
她只是可惜这么一个天纵奇才而已!
肯定的!
再不然就是为了报之前的救命之恩?!
谢明珠把脑子里所有的理由都过滤了一遍,却发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由,又怎么可能去说服父皇去请明楼的人。
脑子里的想法一时间堆积的要命,好不容易下了轿子,谢明珠进去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今日多出来几个人。
就算是注意到了,还以为是哪府主子的亲随。
顾全喜办事利落,正在里头于来人说话的明武帝闻言,便传了谢明珠进来,仿佛早就知道谢明珠会过来一样。
谢明珠先给明武帝请安,而后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见过敏和公主。”
谢明珠猛的一瞧:明教主?!
容剑今日穿了身简单的衣服就入宫了,再一想起来北部的事情,谢明珠忙回了个平礼。
不管如何,容剑今日过来,定然是与父皇商议要事的,否则这外头竟也没有人通知一句。
感觉自己可能会打扰二人的谢明珠,说了几句话,正要告退,却被明教主开口留下了。
容剑笑眯眯的开口:
“敏和公主既然来了那就呆着吧,何况既然有事情,那不如说出来听听?”
明武帝点点头,同时白了容剑一眼。
明教主了不起啊?还想打他闺女的主意不成?
明武帝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已经真相了,否则他也不会和颜悦色的跟容剑说话了。
此刻在容剑眼里的谢明珠,完全就是当儿媳妇看待的模样。
越看越满意,看得容剑不由得对谢明珠露出来一个看起来友好的笑。
谢明珠被容剑打量的整个人都有些不好,明武帝发现之后,立刻叫谢明珠坐在自己旁边,同时还甩了个眼刀子给容剑。
那意思大概就是少吓唬老子的闺女!
容剑可不怕明武帝这个眼刀子,不过也怕自己把这个小丫头给吓到了。
于是扯了个话头出来:
“之前那块墨玉玉佩,似乎送了公主之后公主就没有戴过了。”
“可是公主不喜欢?”
这个转折倒叫对面的父女俩神色各异——前者心里头惊涛骇浪一片,后者倒是十分迷惑不解。
玉佩那东西说不好就是定情信物——再一次猜中真相的明武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谁让谢明珠当时的年龄摆在那儿?
如今这容剑明晃晃的说了此事,意图为何?
容剑容教主:自然是娶儿媳妇啦。
最后告诉谢明珠把这二人的思路给拉回了正事上头来:
“方才父皇与明教主在说什么?”
“北部战场。”明武帝也不忌讳那么多,当下就指了地图上的一块道:
“据信件上所说,赫狼族主帅巴赫鲁原先意图烧了咱们的粮草。”
“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看守粮草的人居然能把他击退。”
纵然看守粮草的人武功不弱,但终归是年轻些,叫人难免轻视几分。
最后的几句话,明武帝在心里头说了说。
容剑也是应了:
“是啊。”
容剑觉得自己还算了解容慕哲的——别看这信上说什么重伤昏迷,有穆川柏那个老头在,这臭小子就算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了都能给拽回来。
别说什么重伤不治云云。
所以在容剑眼里看来,定然是容慕哲又有了什么主意。
否则这小子绝对不会传出来这种消息的。
赫巴鲁这个人容剑曾经与他切磋过,两个人堪堪平手。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赫巴鲁那一身功夫只怕没有长进。
否则也不至于会留了容慕哲那小子一条命。
而且,容剑这会子好奇的是,这位小公主此时前来,又是为何?
不等明教主开口询问,明武帝已经开口询问此事了。
谢明珠对面自家父皇那双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眸子,目光有些躲闪:
“女儿……女儿想问军中情况……”
听了这个理由的容剑差点笑出声来。
哎哟,他这个儿媳妇真可爱。
容剑可不信谢明珠这句鬼话——分明就是担心他家小子的。
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明教主实际上想要打一顿明武帝的。
他好端端的儿子,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居然去了战场!
万一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明楼可就真的后继无人。
越想这事,明教主的脸色就越发的臭。
那头,得了谢明珠这个回答的明武帝似乎没有多想,只是道:
“团团看了信件,还不知道?”
这话说的谢明珠心里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难不成……自己的那点心思——不对!
她明明就是……就是……
好死不死的,谢明珠的脑袋突然卡壳了,搞了半天,将之前想的那些理由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看着掌上明珠不说话,明武帝心下有个猜测。
难不成,还没有忘了这个臭小子?
得到这个结论的明武帝倒是十分的震惊,面上确实半点不显,而是一副好父皇的模样,轻声问:
“那团团此时前来,只是问问军中情况?”
“唉?是、是的。”不知怎的,谢明珠的心里头有些心虚,说话都染了几分不自然在里头。
明武帝眉头微皱,直觉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可是方才自个女儿已经说过了,不是为了许臻言前来的。
而是为了战场上的事情前来的。
虽然说大梁粮草充足,大军过冬的东西也都足够,可是一旦来年春天里,赫狼族反应过来,是否会把大梁军队重创或者是灭了?
所以说,这场战争拖的越久越越不好。
前朝那么多穷兵黩武的例子,都是血淋淋一样的例子。
就是告诫每一任大梁君主,打战,时间拖的越久越不好。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大梁的士兵完全没有在这种地方打过战,对于地形也不是很熟悉……
如果一个掌控不好,这场战争随时都会被翻盘。
结果是什么,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