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这个决定实在是狠,妥妥的往人心里头捅刀子。
不管曹岳萱是不是受了其生母定西侯夫人文棠的指使,无论如何,谢明珠都不可能同意叫曹岳萱入了东宫的。
而且,若是分在在六尚还有出头之路,可是一旦分到各宫,除非是掌事姑姑或者主子身边得脸的宫女,否则很难熬出头。
简单的说就是谢明珠差不多掐断了曹岳萱想要成太子妃的梦。
加上曹岳萱又是如此高傲的一个人,之前明里暗里得罪的人可不少。
谢明珠将她派去凤雎宫,一来是因为这人在母后眼皮子底下,也动不了什么小心思;二来则是凤雎宫每日都有宫女去六尚取东西,或时令水果,或时新布料,或番邦进贡的珍宝——总之这宫里头的好东西一进来,都是先让凤雎宫挑,其他宫都得排后头。
到时候这曹岳萱去六尚取东西,纵然人家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不会为难她,可是冷嘲热讽也是少不了的。
这宫里的人,说起话来,往往都会挑旁人心里头最痛的的那块下手。
曹岳萱性子高傲,怎么可能容忍得了这种落差。
再加上寻常人的刺激,不出事才奇怪。
谢明珠要的就是曹岳萱自己主动惹事。
既然文棠如此的看重她这个女儿,那么她谢明珠不介意陪她们好好玩玩。
要让这些人知道,哪些人不能动,哪些人不能惹。
且曹岳萱身为最小的那一个,能进六尚自然是叫文棠扬眉吐气的。
方才她收拾了曹岳萱一顿,可不像是给文棠的脸上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谢明珠敢保证,知道这个事情的文棠,定然会进宫寻到凤雎宫的。
翌日。
不出谢明珠所料,文棠进宫说了此事。
而且她挑的时间也是极好的——明武帝正好也在。
徐宁娘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着大自己三岁的定西侯夫人跪在地上明里暗里说自个女儿谢明珠的不是。
本来以为定西侯夫人还有点脑子的帝后二人,终于发现自己是看走眼了。
明武帝一只手揽住徐宁娘的腰身,轻轻的拍了拍:
“定西侯夫人恐怕没有搞清楚情况。”
文棠一愣,像是突然断了片:
“陛下此话何解?”
“宫内规矩,以下犯上者,可以按照大不敬处理。”
大不敬的后果就是一条命。
“敏和素来心性良善,就打了十板子,还请了太医看诊——若是换了朕,要她的命也是不差的!”
文棠整个人摇摇欲坠:
“岳萱……岳萱还小……难免会性子……”
明武帝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跪在地上的定西侯夫人,继续道:
“朕的敏和,可是比曹中使小上那么一半的年岁。”
明武帝这话算是给了文棠脸上一个火辣辣的巴掌——你说你女儿小不懂事,那好,他的掌上明珠一样小,比你的女儿还要小。
怎么连尊卑不分都搞不清楚?
若不是之前宁娘说要留了这个曹岳萱,他早就把人开除了。
被六尚开除的女官,谁敢要?
文棠最后很不甘心的离开了凤雎宫。
文棠很清楚,再说下去肯定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搞不好陛下还要治罪定西侯府。
故而,满府的前程与一个看起来带不到什么利益的女儿比起来,当然是前者重要。
不过呢,终归是自个的女儿,文棠还是狠不下来心,还是替她在凤雎宫打点一二。
不远处的曹岳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一开始满心欢喜的等着自己回去六尚,没想到娘亲最后只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曹岳萱当然知道为什么。
不仅仅是定西侯府的荣耀,更是为了她娘亲当初拼了命生下来的弟弟——曹方添。
若是因为她而连累到整个定西侯府,说不准她就是个被推出来的一个弃子。
一个保全整个定西侯府荣耀的弃子。
呵呵……曹岳萱慢慢的蹲了下来,掩面而泣。
同样都是女孩子,为什么谢明珠就可以轻轻松松拥有这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可她拼死拼活,最后什么都没有。
文棠与曹岳萱的反应已经有暗卫入殿说了,明武帝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临郎接下来可是要?”徐宁娘大抵也猜到了些什么,但并不说出来。
“定西侯府既然对太子妃之位一直都不肯善罢甘休,朕不介意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原先这定西侯府还不是侯府,在明武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定西侯府是定国公府。
至于为什么被削了爵位,便是这定西侯府的举动惹恼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明武帝。
当初这文棠不过是定国公府上的养女,定国公为了自己的私欲,叫自个的儿子、现在的定西侯曹崔志去设计一场绑架,意图毁了准太子妃徐宁娘的清白。
可惜明武帝那个时候纵然是太子,可是手下的暗卫也不是瞎子——以谢临对徐宁娘的看重,怎么不可能安排几名女暗卫在徐宁娘身边?
定西侯胆子也是大,借了府上老太君的六十大寿,意图闹得人尽皆知。
可惜最后自尝苦果。
原本该送去曹崔志房里的徐宁娘变成了养女文棠!
当时差点没气的老太君背过气去。
更可怕的是,谢临还查出来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徐家那个时候纵然是个侯府,但说话也是占了几分地位的。
尤其是徐初时那张嘴,生生骂的定国公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件事情如此之大,已经不是两家的颜面问题,而是挑衅帝王的权威!
徐宁娘当时已经是准太子妃,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真的如了定国公所愿,先不说谢临会如何,先皇也绝不可能放过定国公府的!
在先皇眼里,今儿个定国公胆敢染指未来太子妃,明儿说不准就敢染指这九五之尊的位置!
一时之间定国公府人人自危。
就在所有人以为先皇要狠狠惩治定国公府的时候,谢临开口了:
“第一,削掉定国公的国公爵位,降为定西侯。”
“第二,定西侯三代以后降爵。”
“第三,曹崔志必须娶文棠为正室,除非犯了七出,否则不得休妻。”
这三条看起来比要人命好多了,可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羞辱。
削爵位与三代降爵就不说了,单是娶文棠为正室这一点,若是搁在平常,定国公府压根就不会同意的!
但是先皇同意了。
赐婚的圣旨一下来,定西侯府不得不迎娶文棠这个无父无母的养女为定西侯夫人。
至今都有人觉得文棠运气好。
可只有部分人清楚,文棠分明就是这太子爷给定西侯府的羞辱!
关键是这定西侯府还只能笑着接下来。
估计没有比这更叫定西侯憋屈的事情了。
说起来这件事情一晃而过也有十余年了。
若不是当年文棠与谢瑶联手差点害死徐宁娘一事只找到证据证明时谢瑶一人所做,只怕文棠早就没命了。
明武帝能看在敦安贵太妃的面子上放过谢瑶,但绝不会看在定西侯府的面上放过文棠。
何况,只要文棠一日坐在定西侯府夫人的位置上,这定西侯府一日都别想忘记这个羞辱。
可文棠现在把手伸到太子妃这个位置上了。
明武帝没有动作就奇怪了。
谢明珠送曹岳萱来凤雎宫,明武帝很快就料到了后头的事情。
果然,定西侯夫人一出府,立刻就有暗卫传了消息过来。
故而明武帝才扔了一堆奏折,在凤雎宫内等着。
看着文棠脸色灰白的走了,曹岳萱又是个受不住打击的,只会在一边哭。
明武帝的心情很好。
不是一般的好。
凤雎宫的事情多多少少叫外头的人知道了,谢明珠当时就笑了。
不出所料啊。
不过想起来一件事。
谢明珠记得,上辈子并没有冒出来曹岳萱这么个人。
难不成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漏了的?
……
盛京城里的风风雨雨可传不到北境之地。
上一次赫狼族夜间突袭芦渔城,纵然大军早有防备,却还是损失了一些。
特别是之前跟容慕哲住在一顶帐子里的人,清点名册的时候发现少了四个。
就是在赫狼族偷袭的时候被杀的。
为此气的江元帅连着几天没有好好吃饭。
容慕哲奉命进来的时候,左右两边已经站了好几名副将。
这几名副将一开始对于江老元帅破格提拔出来的这个副将很是不满,但是自打那天晚上这名看起来瘦弱的副将一个人杀了赫狼族主将,救了他们这些人之后,便再也不敢看轻了。
这会子看见容慕哲进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这些副将也是江老元帅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品没的说,之前看不惯容慕哲完全是觉得这小子不够格而已。
如今对方的实力远超他们之上,自然是打心里佩服的。
容慕哲进来之后就站在了一边不说话。
直到江老元帅点了他的名:
“许副将,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被目光所洗礼的容少主,脸上不见得半点惊慌,道:
“回元帅的话,末将认为,如今天气炎热,赫狼族那边定然缺不了水……”
“你的意思是,在赫狼族所用的水源上动手脚?”
容慕哲点点头,又道:
“元帅若是仔细观察地图便会发现,赫狼族所用的水源与咱们大军所用的水源完全不会交叉在一起,故而若是动手脚的话,并不会伤到咱们的人,这是其一。”
“其二,赫狼族的营地虽然是驻扎在一起,但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主帐的位置距离水源很远。”
容慕哲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但是谁都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赫狼族主帅大帐被烧,就算只有很小的几率烧死其主帅,但也能影响赫狼族军心。
这军心一乱,兵就不好带了。
几个人商议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江元帅拍板决定——让容慕哲去对面的河流里头下手。
一开始众人担心毒药的分量不够,哪里知道容慕哲说他有,但是死活不给看。
江老元帅这才派了容慕哲去的。
夜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天。
容慕哲也不迟疑,当下就回了自个营帐,换了一套夜行衣就离开了。
容慕哲离开之后,江老元帅摸着胡子,心道:
“可别让老夫失望啊。”
江老元帅素来爱才,对于容慕哲这个奇才自然是十分的爱惜信任,否则也不会将此事交给容慕哲去做。
容慕哲这一去,直到天微微亮才回来。
一回来,容慕哲回去复命之后就回去自己的住处睡了。
他没有说那一夜如何度过的,只说了四个字:
“幸不辱命。”
可谁都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很容易。
赫狼族不是傻子,会明明白白的放着那么大的弱点给敌人,那河水一路上定然是有人看着的。
容慕哲能够完好无损的回来,说明他很有可能一个人杀了那么多的侍卫。
否则这身上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
赫狼族大军现在估计没有想到河中被人下了药。
直到这日上午,大军中突然死了好多人之后,此事才被捅破。
赫狼族本就是以打猎为生,饲养专门用来打猎的猎犬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好在着事发地点隔得远,若不是这猎犬闻了这水而发狂乱吠的话,只怕赫狼族大军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原因。
只可惜容慕哲下的毒可是明楼出来的,天下压根没有几个人认识,更别说解毒了。
这对于需要水源的赫狼族大军来说,又是另一个巨大的打击。
眼下赫狼族大军内部一团乱,就在江老元帅调兵遣将准备攻打赫狼族大军营地的时候,军医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回元帅,军中开始出现大范围的低热……”
“卑职等人查看之后,发现、发现……”
“发现了什么?”其中一个脾气比较急的副将,姓邵。故而不免吓了这军医一跳。
江老元帅示意副将安静下来,又叫军医慢慢说。
这么大的事情,军医怎么敢慢慢说。
只看见军医叩头道:
“卑职等人查看之后,感觉像是鼠疫……”
“你放屁!”那脾气急的邵副将差点就要动手打人了:
“好端端的,怎么来的鼠疫!?”
“莫不是你这个庸医学艺不精意图动摇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