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娃娃,是安定伯夫人想要栽赃给玉姨娘的呢?
毕竟,这高门宅院里头,什么阴谋诡计都有。
也许上一刻跟你互称姐妹的,下一刻就会翻了脸。
这么想着,谢明珠再看向安定伯夫人的时候,目光就变了。
倒是她身后的容慕哲,审视着捂着脸的玉姨娘。
这玉姨娘被伤了脸,安定伯竟是忙不迭的叫了大夫过来。
甚至当着安定伯夫人的面上,把人给扶起来了。
气的安定伯夫人又要抓上去:“好你个贱人!都到这份上还不忘记勾引老爷!”
安定伯夫人张牙舞爪,与玉姨娘的楚楚可怜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要不是这场合不对,倒真的像跋扈夫人欺压妾室的场景。
谢明珠盯着那玉姨娘,道:“也是安定伯怜香惜玉,让天下男子都愧不敢当。”
谢明珠此话一出,场上的人都变了脸色。
不同于安定伯府的人那般惊恐,一旁的谢长熙更是差点笑出来。
他的皇妹,真的是哪里痛戳人哪里。
一句“怜香惜玉”就可让安定伯落个宠妾灭妻的罪名。
这个罪名要是落到御史台的耳朵里,不被参几本才奇怪。
更何况,这正主儿可是皇后娘娘的手帕交。
故而这安定伯府的人,脸色都变了。
这让扶着玉姨娘的安定伯,放开也不是,不放开也不是,就这样愣在当场。
谢明珠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继续道:
“咱们还是先说说这个布娃娃的事情。”
“毕竟,费尽心思把玉姨娘从那苦地儿弄出来,可不是让安定伯继续怜香惜玉的。”
谢明珠这个“怜香惜玉”的词说的很重,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意思就是说,这布娃娃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安定伯忙着安慰小妾,也未免太糊涂了罢。
说到底,还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
不然谁家的小妾惺惺作态,只要不犯到她谢明珠的头上,她都懒得管。
敏和公主都如此开口了,这安定伯只得放开怀里的软香,低着头:
“微臣静听太子、公主吩咐。”
谢长熙看一眼身旁的皇妹,见后者还有心情挑剔这安定伯府的糕点,这才开口:
“方才这娃娃是这丫鬟身上掉下来的,而这个丫鬟,原先又是玉姨娘院子里的人。”
“所以说,保不齐这东西是玉姨娘拿出来陷害安定伯夫人的罢。”
谢长熙明黄色的袖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线,显示出其主人的不耐烦。
方才这安定伯一脸护着这名侍妾的样子,真的就让谢长熙以为,这娃娃就是这名玉姨娘动的手脚。
否则,为何不在平日里发作,偏偏等到今日?
想到此处,谢长熙都有一种自己被算计了的错觉。
区区安定伯府,一个个不入流的侍妾,竟敢算计到他堂堂太子的身上!
想到这儿,谢长熙觉得,要不是看在这安定伯修葺史书是一把好手之外,怕是他也得要上折子。
就在谢长熙说完这话的空档,那安定伯忍不住为自己的爱妾争辩:
“太子怎么就不觉得——”安定伯这个话还没有说出口,腰上就挨了玉姨娘的一下。
两个人的小动作教人净收眼底,一时间谢长熙的脸色都黑下来了:
“原本本太子以为敏和用怜香惜玉形容是夸大了,现在看来,狐媚倒是真的。”
太子爷这句“狐媚”一出口,叫那玉姨娘瞬间惨白了脸色。
但凡世家里头,这姨娘要是狐媚的,都是捂的严严实实的,哪里敢叫上头知道?
只为着国皇帝见得前朝的教训,觉得太狐媚的女子入了后院,会误了事情。
这样一来,狐媚些的女子,要么只能沦落风尘,要么乖乖的,收敛几分,否则要是上头较真起来,用板子活活打死的都有。
这事情谢明珠也清楚:上辈子她就见过。
还是在太子皇兄的府上。
叫人活活打死在人前的。
因而这谢长熙一句“狐媚”下来,才会叫那玉姨娘惨白了脸色。
要丢命的事情,怎么叫她不慌?
尤其是,这位太子爷似乎认定了那布娃娃就是她做的情况下。
留春堂里头的气氛死一样的寂静,谢长熙的目光看向这安定伯府的谁,谁就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尽量降低存在感。
谢长熙也不废话,见这玉姨娘没有开口的迹象,当下就要拉了人出去杖责。
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叫。
紧接着,一名十二岁的男孩子冲了进来,抱着玉姨娘道:
“你们放开!不许碰我娘!”
可是那金吾卫怎么可能听一介庶子的话?
何况这玉姨娘还很有可能涉及这布娃娃的案件,就更不可能叫他们停手了。
上头的谢长熙看着这庶子抱着玉姨娘死不撒手,娘儿俩抱头痛哭。
目光一冷,太子爷冷笑一声:
“安定伯府的规矩可是真的好,这侍妾的孩子都能堂而皇之的叫侍妾一句‘娘’了。”
那安定伯吓得往地上一跪。
不等他请罪,谢长熙示意金吾卫等一下,打量着那孩子许久,忽然道:
“本太子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安定伯夫人膝下嫡长子,似乎只有八岁。”
“好像还是三皇弟的伴读?”
太子爷这话里头的信息就大了。
大梁规定,在正妻没有生下嫡长子之前,妾室不能先生下庶子。
一经发现,该妾室所属的府上男主子,为官者降级,富商大贾者,流放一千里。
所以——
听见谢长熙这话,安定伯夫人叩头道:
“太子英明,原本这妾室与其子应该贬去做苦役的,只是……”
这安定伯夫人说到这儿,又顿了顿,才继续道:
“安定伯说为了家中子嗣,说等这孩子过了年就过继到臣妇的膝下。”
“所以臣妇这才没有递状子。”
“只是没有想到……”安定伯夫人说到此处,竟是说不下去,眼圈发红,在极力的忍住眼泪。
谢明珠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直到这安定伯夫人说不下去了才接着道:
“只是夫人没有想到,这孩子不仅没有过继到你的膝下,反而成了这玉姨娘最大的底牌,本公主说的可对?”
安定伯夫人点点头,再不言语。
“所以。”谢明珠站起来,打量着脸上血色全无得玉姨娘,道:
“所以玉姨娘要派人做了娃娃,塞进去留春堂,好叫大伙看见。”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样,这玉姨娘崩溃大叫:
“不是的,不是的——唔——”
谢长熙早在玉姨娘大叫的时候叫了金吾卫上来,利落的把人堵了抹布。
那抹布是之前一名小丫头打扫房间用的,不晓得怎么到了金吾卫的手里。
那抹布里头的味道叫玉姨娘吐的吐不出来。
见得事情似乎要成定局,安定伯夫人心里头才定了下来,叫了人就要抱了方才的孩子——睢哥儿走。
哪里知道这孩子力气不小,愣是叫了四个粗使婆子,才给按住带下去了。
谢长熙瞧着玉姨娘,一副死不认账的模样,道:
“把她丢去宫正司。”
“本太子倒要看看,进了宫正司的,还有几个能嘴硬的。”
宫正司的厉害谁都知道。
就这样,太子爷处理完安定伯府的事情,叫人拿了玉姨娘,带着谢明珠离开了。
两个人一走,这安定伯府上才跟活过来一样。
那安定伯见得自个的美妾被带走,再看看一旁的安定伯夫人,冷哼一声,牵了睢哥儿的手就离开了。
安定伯夫人冷眼瞧着那一大一小,两根水葱似的指甲,就这么硬生生的被她弄断了。
掌心里头留下两个弯月状的血印子。
——
回去皇宫的路上,谢明珠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
“太子皇兄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方才的那名平嬷嬷,皇兄怎么也不问啊。”
闻言,谢长熙伸出一只手来摸摸谢明珠的头发,顶着后者嫌弃的目光开口道:
“所以说,才叫移去宫正司啊。”
谢明珠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跟在马车后头的容慕哲,叫过来一名侍卫,附耳说了几句。
那侍卫不敢迟疑,立刻去了前头告知谢明珠了。
谢明珠收到容慕哲的消息的时候,发了个呆,这才道:
“行,让他在宫门落钥之前回来明珠宫。”
那侍卫隔了一道马车行了一礼,就小跑去了后头。
得到谢明珠的话,容慕哲调转马头,往回去的路上走。
马车里头,谢长熙歪头看着谢明珠,道:
“这护卫挺关心你啊。”
“连你喜欢吃的东西都记得。”
收到自家太子皇兄的打趣,敏和公主小嘴一撇:
“那是,人家就来了这么几个月,就记清楚了本公主的喜好。”
“只是有些人啊,都这么多年了,还摸不清楚。”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两个人会心一笑。
不再言语。
——
容慕哲去了盛京城里头卖糕点最火爆的一家。
掌柜的正在低头算账,容慕哲从怀里取出来一块令牌在他眼前一晃,后者脸色一变,立刻放下账本,亲自将人带到了后院。
后院里头没有其他人,只有容慕哲与掌柜的。
容慕哲也没有取下脸上的面具,背了手道:
“派人去盯着安定伯府。”
那掌柜的应了句“是”,随后,后院里头有四道黑影,立刻就消失在了这儿。
容慕哲说完,又往里头走去,那掌柜的再没有敢跟上来过,倒是掉头回去算账了。
没错,这处,亦是明楼在盛京城里头的据点。
容慕哲推开后院第一个房间的门,然后给带上了。
房间里头,坐了追风追影两个人。
看见这两个人的时候,容慕哲自顾自的拿起面前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
茶香袅袅,闻之便叫人心神安静下来。
容慕哲也不绕弯子,直接交代两人:
“你们两个人去查查这个玉姨娘。”
“我总觉得,这玉姨娘不大像做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上午安定伯府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明楼的耳目的,故而追风追影两个人很快就明白了自家少主要干嘛了。
那个布娃娃上头出现了少主夫人的生辰八字,以他们少主的个性,不活扒了这幕后之人的皮才奇怪!
实际上,容慕哲并不觉得这件事情像是玉姨娘会做的。
就算他对这个女人的做派很看不惯。
可是,这做布娃娃的人,真的不像是一名姨娘能够做出来的。
而且,向来皇子公主的生辰八字都是保密的及其严实的,怎么这个布娃娃上头,写的生辰八字,是真的?
所以,容慕哲实际上怀疑的人,还是那位安定伯夫人。
毕竟这位安定伯夫人与皇后是手帕交,当初皇后生龙凤胎的时候,她还陪在身旁。
故而知道些什么也是正常的。
而且,若是玉姨娘死了,这安定伯夫人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可是眼下表现出来的一切,不由得让人将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玉姨娘。
在旁人看来,这玉姨娘身傍庶长子,若是这安定伯夫人死了,就算于正室之位没有希望,但也能做个侧夫人。
到时候再把孩子往已经去世的安定伯夫人名下一放,这样一来,等安定伯百年之后,这安定伯府的一切,都是玉姨娘母子俩的。
可是反过来想,安定伯夫人也可以弄死玉姨娘。
避免玉姨娘打这种主意。
所以说,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安定伯夫人干的,那么这个女人的城府心计实在是深得可怕。
这样一来,他的团团,要是跟这个女人对上,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容少主皱了一下眉头。
看样子明楼那边还是得准备女杀手送过去。
不然他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尤其是,眼下快要爆发的赫狼族战役。
容慕哲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
明珠宫。
容慕哲答应了落钥之前回来,果真是如此。
而且手里头还拎了几样小点心,都是谢明珠喜欢吃的。
谢明珠叫人放去一边,这才传令摆膳。
一顿晚膳用的及其舒心。
次日一大早,谢明珠还正在被安如按在铜镜跟前梳头的时候,戚烟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
原来,这宫正司的人来报,这玉姨娘死了。
而且,这面皮都被人拔了,血淋淋的看着极其骇人,已经吓昏过去几个人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谢明珠,久久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