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只见一女子巧笑嫣然,身穿一套丹紫红的王妃正装款款走来,身后跟着穿了一套淡紫色绣金线王爷礼服的洛亲王谢慎。
待走得近了,这才见个礼。
方才出声的,除了江韫这个洛亲王妃,还能有谁?
敬亲王妃看见站在江韫身旁的洛亲王是如何紧紧抓了人不放的,再想想自己府上的那位……自打那天出了事情,这后院已经抬了两名庶妃了。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德亲王妃瞧着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便是寻了个由头,往凤雎宫内走去了。
江韫脸上带着明媚张扬的笑,额前点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衬得她整个人如妖精一般。
没看见洛亲王一脸纠结的模样?
自家王妃如此妖孽,该如何是好?
洛亲王谢慎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要什么都依这妮子的了……
这一路上走来,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王妃,让他恨不得想要剜了那些人的眼睛。
好在他这个人愣是靠着一身的煞气,才没叫那些人继续盯着看。
眼下这敬亲王妃与他的王妃对上,显然是找麻烦的。
不出所料,那敬亲王妃先是被江韫镇住了一样,随后语气上带了几根刺:
“洛亲王妃第一次来凤雎宫?居然还要王爷陪着?想来到时候那些大臣要参王妃狐媚?”
狐媚?谢明珠闻言,摸着下巴打量着江韫几下,点点头。
确实是狐媚。
但是也不至于挨骂。
说起来这敬亲王妃自以为抓到了江韫的把柄,说出来的话都是夹枪带棒的,一副让人没法招架的样子。
可是江韫像是被吓大的?
不可能!
只瞧着江韫美目一扬,目光中染了几分冷寒:“敬亲王妃管的事儿真多,难不成王爷陪本王妃过来凤雎宫拜见皇后娘娘,也碍了敬亲王妃的眼?”
不等敬亲王妃张口反驳,江韫抬起手将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挽到耳际,同时露出来一只成色上好的红翡镯子。
有宫人瞧见,便是窃窃私语道:
“那红翡镯子据说是先帝爷赏给当初的诸位皇子的,皇后娘娘那儿一对,德亲王妃一对,敬亲王妃一对以及洛亲王妃一对。”
“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敬王妃戴过。”
……
眼下敬亲王妃瞧见江韫手腕上套着的红翡镯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难看的紧。还不等她开口,江韫又是笑眯眯的挽住了谢慎的胳膊:
“说起来王妃也是不知道吧,每年的这个时候,王爷都会陪我过来。”
“知道为什么吗?”江韫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
“因为王爷的后院里头就本王妃一个。”
一句话,听得谢明珠差点破功。
不得不说,江韫损人的本事很强。
一句话,就踩中了敬亲王妃的痛处。
敬亲王妃的脸色清白交加,藏在袖筒里头的一双手死死的扯住里头的料子,压抑住心里头的怒火。
说到底这事情不怪江韫提出来,谁让敬亲王妃那么不长眼,非要上杆子出言伤她。
行啊,她敬亲王妃不是说她江韫来个凤雎宫也要王爷陪吗?
但是真的不好意思,洛亲王府可不是她敬亲王府,有那么多的莺莺燕燕。
所以说,洛亲王不陪她这个王妃,陪谁?
谢明珠在一边瞧了半天的戏,看着两个王妃在凤雎宫外头大眼瞪小眼老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做个和事佬。
没办法,今天是内外命妇朝见母后的日子,这个时候要是她们两个人吵起来的话,肯定会让母后心情不好的。
如果是敬亲王妃就随便她吵,谢明珠可是巴不得她丢个脸。
但是这里头带着江韫这个洛亲王妃。
所以说,权衡利弊,谢明珠还是决定当个和事佬。
于是,正当谢明珠上前一步,准备劝说的时候,哪里晓得这敬亲王妃会突然转身,一副气冲冲要走的模样。
敬亲王妃显然是气狠了,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后头站着的谢明珠。
只听见一句痛呼,随即就有人手忙脚乱的扶了谢明珠起身。
因为下了雪的缘故,纵然凤雎宫外头都清扫的干干净净,但是这人来人往的,哪里不会脏?
等到谢明珠被人扶起来之后,便看见她的衣裳上沾了好些泥水,带着许些狼狈。
敬亲王妃的脚步有些发软。
——
好在凤雎宫里头有谢明珠的衣裳备着,故而谢明珠就被戚烟一行人簇拥着去了后殿更衣了。
这个时候命妇们都还没有来齐。
徐宁娘了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方才正带着笑的脸,突然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叫敬亲王妃心里头“咯噔”一声。
徐宁娘那笑容里头带着寒意:
“敬亲王妃倒是极好的劲头。”
“一大清早的来了本宫的凤雎宫,还没有进殿呢,就跟洛亲王妃吵起来了。”
“吵起来也就算了,还推团团。”
最后四个字说完,徐宁娘拍了一下桌子,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敬亲王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敬亲王妃现在心里头那个悔啊。
她不是不知道谢明珠如何受宠。
正是因为知道,才会如此慌张。
上次的事情,明武帝已经敲打过他们敬亲王府了,要是再不老实……
怕是连封地都回不去。
眼下自己大意撞了敏和公主,可以说好死不死的撞在了徐宁娘的枪口上。
更别说……明武帝正愁没有借口收拾他们敬亲王府了。
现下徐宁娘脸上虽然没有带了怒,可是心里头的那个气啊。
她的团团,好端端的,没碍了她敬亲王妃的眼,何必推人一把?
而且一开始她的团团想要当和事佬来着的。
既然这敬亲王妃如此的不识趣,那她徐宁娘也不必留面子给她了。
就算在场的命妇还没有到齐,但是对于她徐宁娘来说,就够了。
“传本宫懿旨,敬亲王妃以下犯上,即日起王府内闭门思过。”
区区几句话,让在场的其他人再一次的领教到了皇后的手段。
也是她们忘了,以为徐宁娘极少处罚奴才的缘故,对于一介亲王妃,是不会怪罪的。
顶多不痛不痒的申斥几句而已。
却忘了,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眼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显然谢明珠就是她徐宁娘的逆鳞。
一听到闭门思过,敬亲王妃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分明就是禁足!
而且那最后一句,分明是不打算叫她再出来了。
敬亲王妃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却不得不接受:
“臣妇,领皇后娘娘旨意。”
徐宁娘这才点点头,又去派了人去看团团如何了。
她眼下着实脱不开身,这些命妇都等着跟她见礼。
故而徐宁娘派了如秋去后头瞧瞧。
如秋到了后殿,看见谢明珠换了一身新衣裳,此刻正蹲在地上逗太子殿下送过来的那只小雪狼呢。
轻咳一声,如秋上前,脸上带了笑:
“参见敏和公主。”
谢明珠这才站起来,看见是如秋,便知道她前来所为何事。
“可是人都来齐了?”
如秋摇摇头,道:
“回敏和公主的话,娘娘放心不下公主,但是前头又无法脱身,故而派奴婢来瞧瞧公主如何了。”
“方才太医也是跟了进来的,太医又是怎么说的?”
谢明珠说话的时候,小雪狼趴在她的脚边,摇着尾巴。
只听见谢明珠道:
“太医说无碍,连破皮都不曾。”
说到这里,谢明珠又开玩笑的来了一句:
“幸好是冬日里穿的厚实。”
本来谢明珠这话是安慰徐宁娘的,没想到到了后者耳朵里,竟是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要是衣裳穿的少了,这人今儿就得摔破皮了?
……
谢明珠在后头又坐了一会,直到命妇都来齐了,这才去了前头。
说起来,这是除了上次的万寿节之外,谢明珠重生之后,第二次仔细的瞧了各家的正主儿。
当然,在这个过年的时候,没有人会不开眼的谈亲事什么的。
谈什么亲事?
还不是静安国公府的两位?
往年倒是有人借了这个时候与徐宁娘说这个事情,一次就算了,可是每次这种觐见都要提一遍,搞得徐宁娘烦不胜烦。
最后还是被身为御史的徐初时知道了。
徐初时可不管什么面子里子的,直接在朝会上说了这些事情,把那些大臣骂了个狗血喷头。
自此以后,再没有人敢提及此事。
徐宁娘的耳边,也算是清净了几分。
上午后廷命妇见过皇后之后,便是由皇后的带领下,去拜见皇帝。
最后才是开宴。
当然,隆重的宴席安排在晚上,纵然午膳的菜色不是很丰富,故而谢明珠还是吃的很多。
没办法,折腾了一上午,她早就饿了。
午膳过后,谢明珠就回了明珠宫。
凤雎宫就成了命妇们与皇后交好的地儿。
徐宁娘虽然很烦这种事情,但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直到郑嬷嬷看不下去了,找了个理由,才让那些命妇自行散了。
一进了内殿,如春如夏就上来替徐宁娘捏肩膀捏腿。
徐宁娘斜躺在软榻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徐宁娘想起来一件事。
上次长熙那个孩子不是说请了那个团团身边的护卫问问吗,也不知道问出来了什么。
“去,传太子前来。”
“就说本后有话与他说。”
守在外头的如冬答应一声,立刻就去了。
——
明珠宫。
谢明珠一回来就趴在里头睡了,看得容慕哲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笑她一只懒猪。
心疼她身在皇家,有那么多的束缚。
站在殿外守了两个多时辰,谢明珠才算是睡饱了。期间那只小雪狼在他脚边转来转去的。
大有一副他容慕哲要是敢乱来的动作,就要扑上去咬死他的模样。
谢明珠醒了之后,那小雪狼也摇着尾巴,迈了小短腿进去了。
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看得容慕哲暗自磨牙。
想他堂堂明楼少主,居然比不过一只狼崽子。
那厢容少主正郁闷,里头,谢明珠正在宫人的伺候下梳洗。
又换了套中规中矩的公主正装,谢明珠摸了摸头上垂下来的珍珠流苏,转了个圈:
“好不好看?”
安如一行人都笑,应和道:
“好看,很好看。”
谢明珠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瞧瞧外头的天色,戚烟又从外头走了进来,说是宫宴的时间要开始了。
“嗯。”谢明珠点点头,出了明珠宫后,就乘了软轿,往延庆宫的方向而去。
延庆宫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父皇照常说了些吉祥话,又夸了几个得用的人。
静安国公府的两位都在其中。
两人敬酒谢恩。
这一场年宴下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按照大梁的老规矩,当晚宴席散后,帝王要带着十来位重臣,与皇后一块儿在宫楼上看烟花。
以表与万民同贺的意思。
夜里头有些冷,风吹在谢明珠的脸上,让后者的困意少了几分。
抬眸看去,那些烟火一朵一朵的升上夜空,随后爆发出一个最灿烂的瞬间,就化为灰烬散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那些烟火倒映在谢明珠的眼里,具是一片灿烂。
此刻,谢明珠觉得自己就像是这烟火一般。
再高再亮又如何?于他人来说,不过转瞬即逝就忘了。
就像是,那些不堪的过往一样。
再疼痛,都已经成了过去。
谢明珠倒是无意拘泥于过去不放,而是这过去的事情,更能提醒她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何况……那些人,都还好好的活着。
——
看完烟火,谢明珠回到明珠宫外头的时候,一副睡不饱的模样。
安如扶了强打精神的谢明珠下轿子。
刚刚踏进明珠宫,谢明珠很快就清醒了。
这宫里头的人呢?
正要传了金吾卫前来,谢明珠就听见后头“砰砰砰”的几声!
抬眸,落眼底的,便是比之前更大更漂亮的烟火。
谢明珠不由得看呆了。
容慕哲藏在柱子后头瞧着谢明珠的神情,恍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些都是对的。
她喜欢,就够了。
——
当然,过度兴奋的后果,就是谢明珠第二天,赖床了。
好在皇后娘娘晓得自家女儿的脾性,也没有叫人硬要前来凤雎宫请安,只叫人要过来用午膳。
谢明珠此刻还在被窝里头睡觉。
一副谁也叫不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