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静姝走后,路竟择跳下床趴在门口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没有人在附近之后,赶紧关上了门,然后他的脸迅速扭曲,他那一身的青紫,要说不疼那是假的,可他自认为自己是个老爷们,疼也得憋着,喊出来那就不是爷们。
现在没人了,他终于是可以释放了,倒在床上的路竟择咬着牙满床打滚啊!
“老马家的王八蛋啊!疼死老子了。”一边在床上打滚一边龇牙咧嘴的自言自语:“下一次,下一次老子得穿内甲,疼死我了……”
他在这满床打滚,殊不知周静姝就在门外看着他,自从玻璃问世之后,再也没有说谁家会用棉布一类的东西遮挡窗户了,里面在干什么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现在流行挂窗帘了,路竟择的房间当然有窗帘,只不过他忘了拉上了而已,这才让周静姝看了个满眼。
路竟择在床上轱辘了一会,身上的疼痛也慢慢消失了,他这才坐了起来,可这一坐起来,就看见了从窗户偷看的娘亲,顿时整张脸都红了。
周静姝看着自己儿子那囧样,笑着就离开了,路竟择一看自己娘亲走了,也顾不得穿衣服了,小跑着冲出了房间,拽着周静姝的手就不撒开了。
“我和谁也不说。”周静姝笑着说道:“我保证。”
“你真不说?”路竟择一脸的我不相信你的模样:“你刚才还说不偷看呢!”
“我刚才可没说不偷看。”周静姝笑着说道:“我就说我出去了,但是我没说我不能回来啊!”
“果然,你们大人说的话,就不能全信。”路竟择撇了撇嘴,道:“娘,为了儿子的脸面,你可别说。”
“跟你爹也不能说?”周静姝笑着问道。
“不能说。”路竟择说道:“那多丢人啊!他要是知道了,估计能嘲笑我十年,他那个人最没谱了。”
“那娘跟你说一件你爹的糗事。”周静姝将路竟择抱了起来,笑着说道:“这样,你爹就有把柄落在你手里了。”
“那您快跟我说说。”路竟择顿时就来了兴致,在所有人眼里,路朝歌已经趋于完美了,不管是从家庭还是事业上,路朝歌简直就是无懈可击的存在,现在能听到自己老爹的糗事,这对于路竟择的吸引力那是空前的。
“那时候,我和你爹还没成亲呢!”周静姝开口道:“有一次,他孤身一人来长安城,想把你郑伯伯的家人接到凉州去,开始都挺顺利的,后来被发现了,人家就派人追杀他,他一个人面对数百禁军一步不退,硬是挡住了追兵,不过也是身受重伤,身上就没一块好的地方。”
“然后呢?”路竟择追问道。
“就在你爹快扛不住的时候,你娘我带着他的亲军杀到,把你爹救出来了。”周静姝笑着说道。
“这也不算是糗事啊!”路竟择一脸的失望:“这不是你俩的恩爱日记嘛!”
“我还没说完呢!”周静姝继续说道:“后来在马车上,我给他缝合伤口,给你爹疼的龇牙咧嘴的不说,还掉眼泪了呢!最后伤口缝好了,那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真的假的?”一听到自己老爹的糗事,路竟择那张小脸都乐出花来了。
“娘还能骗你吗?”周静姝笑着说道:“不过,你爹不让我随便出去说去,怕影响他形象。”
“嘿嘿嘿……嘿嘿嘿……”后面那半句话,路竟择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就确定了这件事是真的,知道自己老爹也有怕疼的时候。
“行了,赶紧换衣服吧!”周静姝将路竟择抱进了房间,将他扔在了床上。
路竟择麻利的换好了衣服,然后就去找自己的那帮小伙伴了,一个个的换好了衣服,也就没有那么狼狈了,聚在一起开始总结这次失败的具体原因。
一帮孩子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决定,去找路朝歌问一问,毕竟从他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就能看得出来,他早就料到了这件事肯定会失败。
一帮小家伙跑到后花园,就看见路朝歌在和秦之楷他们那帮人闲聊。
“所以说,一个国家的腐败,往往是从军队开始的。”路朝歌说道:“就拿曾经的烈风军为例,当年的烈风军满员是三万人,可是我接收烈风军的时候,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人出头的规模,可是他们上报给当时朝廷的却是实打实的三万人编制,也就是说,当时的潇文昭足足吃了两万人的空饷。”
“那也不过就是军队腐败而已,怎么会涉及到整个国家呢!”有人开口问道。
“两万人的空饷是那么好吃的?”路朝歌解释道:“你想吃这两万人的空饷,兵部要是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能吃的上吗?兵部这关过去了,户部那边要拨发钱粮的时候,你不给好处打点一下?户部这关过去了,吏部衙门你不打点打点能行吗?吏部都打点了,御史台你能不管不问吗?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下来,你想吃这两万人的空饷,你就得把中枢各部门答对满意了才行,一来二去的,军队腐败没有了战斗力,中枢官员对下面的贪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整个贪腐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链条,大家都有利益可图,受伤害的出了国家就是百姓。”
“军队失去了战斗力,就不足以震慑地方和外敌。”路朝歌继续说道:“所以,内忧外患就形成了,而这个时候就需要军队出来撑场面了,可是军队已经腐败的不像样了,他们根本就做不到对内镇压对外威慑,你们觉得这个时候,这个国家的未来还能好吗?”
“那就没有办法根除这种军队的腐败吗?”又有人问道。
“为什么凉州军的军饷这么高?”路朝歌说道:“归根结底的说,就是为了杜绝这种吃空饷的行为,虽然这种办法并不能彻底根除贪腐,但是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其次就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台的官员一定要选派那种脑袋最铁,恨不得天下人看谁不爽我就参谁的官员,就像现在的御史台御史大夫鞠永安他就是这样的人,昨天这老小子还参了我一本呢!说我行为不检点,当街喊媳妇……”
“我估计,明天他就得参我儿子。”路朝歌继续说道:“但是这样的官员我就特别喜欢,你什么狗屁权贵,你什么手握大权,你做的不对我就参你,参你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规范你的言行,你看鞠永安参了这么多人,有人说他一句不是吗?”
“没有。”有人回答道。
“知道为什么吗?”路朝歌反问道。
“为什么啊?”有人问道。
“很简单,人家一碗水端平了,真的做到了一心为公。”路朝歌说道:“人家参你没有任何的个人恩怨在里面,你错了就是错了,我在外面打生打死的时候,那后方物资但凡送上去慢一点,这老爷子堵着人家的门开骂,林哲言牛不牛?不照样让他骂的狗血淋头?去年,这老爷子查出来一批不合格的兵刃,差点脱了官服和工坊的监督打起来,就这样的官员,你让我恨我都恨不起来,人家是真的一心为了这个国家,谁要是找他不痛快,那你说说你是什么居心。”
“所以,腐败不可根治但是可以尽最大的可能遏制。”路朝歌继续说道:“现在的凉州有没有腐败啊?我敢说肯定有,只不过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那就没办法了吗?”秦之楷问道。
“有啊!”路朝歌笑了笑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这打压世家大族吗?”
“和腐败有关系吗?”秦之楷问道。
“对,这就是遏制腐败的一个方法。”路朝歌说道:“世家大族的恐怖你们自己应该清楚,之楷,你们秦家从出现开始到现在,出过多少六部尚书?”
“九个。”秦之楷说道。
“那你们知道皇甫家出了多少个尚书吗?”路朝歌又问道。
众人对这个并不了解,他们了解最多的也就是自己的家族了,对于其他家族出了多少官,他们也不好奇。
“三十七个。”路朝歌说道:“知道世家大族的可怕了吧?世家大族掌握国家权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扶持自己的家族,扶持自己的家族肯定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损害国家利益,国家的利益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腐败也就变成了一种常态,我们现在大肆科举,就是为了打破世家大族对仕途的垄断,只要民间的人才有了上升的通道,国家才不会因为失去了世家大族的支持而垮台,也不会因为缺少官员而被世家大族拿捏。”
“总之,这是一个很繁琐的流程。”路朝歌继续说道:“这其中还需要各种政策的扶持等等等等……很麻烦,但是又不得不去做。”
“那按照您的说法,御史台的权利可就太大了。”秦之楷开口道:“怎么限制御史台的权利呢?”
“锦衣卫啊!”路朝歌说道。
“那锦衣卫的权利如何限制呢?”秦之楷又问道。
“锦衣卫的权利……”说到这,路朝歌就不说了,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儿子走过来了,这是他留给李存宁的考题,若是现在他说出来,自己儿子听见了,一转眼就能告诉李存宁,人家哥俩关系好着呢:“那……你们自己也多想想,看看如何限制锦衣卫的权利,若是谁有好的主意,可以告诉我。”
“爹……”路竟择没听到最关键的东西,气鼓鼓的走了过来,道:“你给我总结一下,我这次到底为什么失败了?”
“没想明白?”路朝歌笑呵呵的看着一帮气鼓鼓的孩子。
“叔,我想了好半天,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问题了。”林承轩垂头丧气的说道:“原本都挺好的,我也接近了马伯庸,和马伯庸也打好了关系,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你们的想法没有问题,可以说很好很好。”路朝歌不会去打击这些孩子,一次失败而已,只要找到原因,下一次改正就是了,这么大点的孩子,要多多鼓励:“在我了解了你们的计划之后,我也觉得这件事可行,你们唯一错的就是让承轩去接近马伯庸。”
“这怎么错了?”肿了半边脸的郑莛籍含糊的问道:“承轩和马伯庸算是同窗,两个人能说的上话,虽然平时关系一般,但是多交一个朋友总是没错的,这不能算错啊!”
“来来来,咱们从头来捋一下整件事情啊!”路朝歌让一帮小家伙坐下后,开口道:“首先,咱们先说一下这件事涉及到的人和事。”
“首先,这件事是因为马伯庸推了刘馨逸而起的,对吧!”路朝歌看着小家伙们说道。
“对。”林承轩应道。
“随后,你们因为这件事,商量对付马伯庸,让承轩开始接近马伯庸,对吧!”路朝歌又说道。
“没错。”路竟择应道。
“整件事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路朝歌说道:“现在,咱们来梳理一下人物关系,马伯庸是你们的敌对,那承轩你和谁是一伙的?”
“我和竟择是一伙的。”林承轩说道。
“那竟择是刘馨逸的什么人啊?”路朝歌又问道。
“弟弟。”林承轩回答道。
“那咱这种时候,你去接近马伯庸,你觉得人家会不会想一想是为什么呢?”路朝歌看着林承轩问道。
“原来如此。”林承轩很聪明,一点就透:“整个计划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了接近马伯庸的我身上,若是换成一个和竟择没有一点关系的人去接近马伯庸,这件事就能成功。”
“对喽!”路朝歌摸了摸林承轩的小脑袋:“整件事唯一的错处,就是承轩你去接近马伯庸,只要梳理一下人物关系,你觉得这件事很难猜吗?”
“可马伯庸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那个智商的人啊!”路竟择疑惑道:“充其量就是个莽夫来着。”
“你有兄弟,人家也有十几个呢!”路朝歌笑着说道:“你们能商量怎么对付人家,人家就不能商量怎么对付你们了?下次干这种事的时候,一定要多做几次计划,怎么进攻怎么防御怎么支援以及怎么逃跑,打不过就跑不丢人,你爹我在西域的时候,被人家追着到处跑的时候也不少,谁说你爹我丢人了?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打赢,明白了吗?”
“走,咱们再去合计合计。”路竟择开口道:“下一次指定不能这么丢人了。”
“你先别合计了,先想想怎么给你大伯写奏折陈述吧!”路朝歌笑着说道:“鞠大人明天估计会参你一本,到时候你得去和你大伯解释一下这事。”
听到路朝歌的话,路竟择的脸顿时就垮了,让他干别的还行,写奏折这事他真不怎么拿手,而且他现在还有很多字都不会写,还得用拼音代替,而且他那两笔字,好像是继承了他老爹的优良传统了,难看的不要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