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和韩辉回到他小叔的住处后就脚疼得不肯下车走路了。
韩大少爷没伺候过人,不知所措地擦汗,“那怎么办?我估计我小叔这里一时半会儿也给你找不到轮椅,你也不能总坐在车里啊。”
周寅气得瞪他,“喂!我是因为谁才脚疼的,你好意思让我坐轮椅?”
韩辉很不上道,“你这么大个人,不坐轮椅怎么把你搬运进屋?”
周寅懒得对他迂回客气,直接要求,“我又不重,你背我进去不就行了。”
韩辉想进去把他小叔的保镖叫出来干这活儿,不过也确实如周寅说的——不太好意思,权衡一下,最后只得自己弯腰先把他从车里连拽带抱地弄出来,然后再背进屋。
一边还在抱怨,“怪别扭的,我从来没抱过男人,你说你要是长得五大三粗倒算了,偏长得像个女孩似的,我抱着你觉得好奇怪啊!”
周寅在他背后无语望天,跟直男沟通真困难,他这个被抱被背的都没别扭,你个背人的别扭个什么劲儿!纠正道,“你现在是在背着我!不是抱!”
韩辉嘟囔,“差不多,刚从车里出来不是还抱了。”
韩辉的小叔应该是比较喜欢在家工作,大部分时候都在家,这时候也在,韩辉刚把周寅‘搬运’进底楼客厅,他就迎了出来。
韩辉在路上已经和他通电话汇报过情况,佟翰知道是怎么回事,因此直接问周寅,“我已经让人打电话叫医生来了,你觉得怎么样?要是疼得厉害我们还是去医院。”
周寅被韩辉放在沙发上,自己也有点紧张,曜菡自小练武,筋骨都练出来了,又有内功护体,斯楠可什么都没有,打起架来标准的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踢断别人手腕骨,自己的脚趾头搞不好也得壮烈了。
又仔细感觉一下,轻轻动一动,觉得光是疼,骨头应该没事,这才放心,“就是疼,没什么其他大问题,应该不用去医院。”
医生来得很快,说话间就到了,脱下周寅的鞋袜认真检查了一遍,得出的结论差不多:骨头没事。
佟翰和韩辉叔侄两个又一起围观了周寅的赤脚。
斯楠的周身上下都是一个风格,脚也白皙纤细,足踝圆润,趾头秀气,作为男生来说,尺码也偏小,很能冒充一双高个美女的脚。
周寅听见韩辉又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评价,“怎么长成这样!”口气似乎是不怎么满意。
韩辉在他心里是小美女级别的人物,今天费了老大劲救了小美女,却被小美女连着抱怨了两次长相,实在有些不爽,“干嘛,我脚长这样惹着你啦?”
韩辉,“没有,不过难怪你踢了几下就脚疼呢,这脚也太嫩了点吧!”
周寅憋气,刚想说你自己去踢踢试试,给他脚前侧青紫处上药的医生也跟着凑热闹说,“是养得太细皮嫩肉了,突然受到猛烈的撞击就会吃不消,耐受力是循序渐进慢慢练出来的。”
周寅默默闭上嘴,是斯楠要自己养得细皮嫩肉的,不是他!
其实斯楠在学校里经常跑步打球,身体不差,只不过天生是这种细致的款型,加上从没参加过踢沙袋木桩之类武术竞技类训练,想皮糙肉厚耐摔打也是不可能的。
他这个很能揍人,自己却不抗摔打的状态其实是有些奇怪的,不过佟翰现在顾不上深究这些,打了了十几个电话,又派出几批人手周密地安排布置一番之后下午就带着侄子出了门。
韩家在国外的产业极大,韩辉的祖父最近身体每况愈下,眼看要不行了,家族内部争财产的斗争也随之趋于白热化。
韩父就韩辉这一个儿子,怕他有危险,所以送回国,托给同母异父的弟弟关照,这两次袭击韩辉的就是家族里消息灵通的某些人。
周寅不去管人家的家事,午后休息起来精心做了几个南瓜盅饭,顺便再煲了锅菌菇鸡汤给自己调节心情。
就像吴天瑜痴迷音乐,诺亚热爱运算公式和各种程序,曜菡雅擅绝世武功一样,斯楠非常喜欢做饭,烧菜在他眼中是一门艺术,也是一种享受。
斯楠做饭时能够达到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青菜萝卜在他眼里不再是单纯的青菜萝卜,而是有着丰富内涵的东西,仿佛传说中的精灵能够与植物对话,斯楠觉得他也能够和萝卜青菜对话,每一株菜都有各自的性格和特点,看着它们,研究它们甚至品尝它们,搞懂它是脆爽还是柔韧,甘甜还是苦涩,辅以煎炒烹炸,糖醋油盐,每一个细微环节都要慎之又慎,多煎十秒和少煎十秒,多两克盐和少两克盐所导致的结果都有可能大不一样,所以必须全身心地投入,之后艺术的结晶就在炉火锅铲间逐渐诞生,那是一个无比美妙的过程,让人怦然心动,胃口大开。
周寅几乎是身不由己地就沉浸入烹饪的快乐之中,几只桔黄色的小南瓜每只都从上部三分之一处剖开,挖去内瓤,在边缘雕刻上一圈水波型的花纹,再把香菇,西芹,腊肠都切成一厘米见方的小粒,用橄榄油炒香,加虾仁和米饭,最后再加调料,盐和黑胡椒是这道菜成败的关键,因为南瓜,香菇,西芹都是香味比较重的东西,几种不同的香味混在一起再用腊肠的油和肉香把混合后的精髓吊出来,才能形成南瓜盅饭特有的清新香浓味道,盐和胡椒重了会遮住几样食材的香味,淡了也不行,虾仁和腊肠的味道就会占据上风,带出一点腥气,是原本很清香的南瓜盅失去了清新的本质。
一般人做南瓜盅会把剖开的切口一圈切成锯齿状,周寅觉得那个样子西方万圣节的气息太重了,做饭讲究色香味,第一眼看到的样子很重要,南瓜盅饭是香而清淡的口味,和万圣节的气氛不符,所以他宁愿多费些功夫,给边缘处雕刻上了一圈水波型的花纹。
把炒好的花色米饭放进挖空的南瓜盅内,再小心地把几只艺术品一样的橘黄色南瓜盅放进蒸锅,定好时间,周寅很满意,转身再去看煲在一旁的鸡汤。
煲菌菇鸡汤没有太大的的技巧,主要是要材料好火候到位。鸡汤是保姆阿姨提前帮着煮上的,用的是真正不吃饲料的竹林散养土鸡,汤里面加的菌菇周寅费了点心思,市面上买的各类菌菇大多是人工种植的,缺乏了那么点鲜味,用斯楠的话说就是这材料少了点灵气,会让菌菇鸡汤这个艺术品不那么完美,于是周寅忍着脚疼在厨房隔壁的储藏间一通猛翻,终于找到了一袋子野生干蘑菇,据保姆阿姨说,是她的一个亲戚来看她时带的山货。
周寅在鸡汤被文火熬煮得差不多的时候加入洗净的山蘑菇,看好时间,不多不少再煮二十分钟就立刻关火,等凉下来后把上面一层油撇掉,再加盐煮一下就大功告成。
佟翰和韩辉下午的事情好像是办得很顺利,竟然来得及回来吃晚饭。
看着桌上简单又香气四溢的一汤一饭,韩辉差点要感动,“真香,斯楠,你脚疼还做饭!”
周寅微笑,“我下午感觉好多了。”其实心里想的是我又不用脚做饭,顾忌着还有韩辉的小叔佟翰在,这话他就不说出来了。
韩辉照例坐下来就开始大快朵颐,吃了两只南瓜盅又喝汤,感觉都很赞,忽然说,“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周寅听着有意思,“你难道还缺烧饭的人,要为了有个厨师就得专门找个会做饭的女人?你不用这么省吧。直接雇厨师不就好了。”
韩辉摇头,“不是,不是,感觉不一样,有你在家烧饭让人感觉很舒服,我每餐饭都想回来吃,味道好不说还有种——有种归宿感。”犹豫着说完还是有点不大自信自己这个词用得对不对,转头问佟翰,“小叔,可以说归宿感吧?”
佟翰一如既往用餐姿态文雅,把一勺虾仁饭送进嘴里,嚼一嚼咽下去,再拿起餐巾抹抹嘴然后才看他一眼,“你不是中文一直说得很好,这还要问?”
韩辉,“我觉得归宿感应该不能用来形容吃的,但我又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儿。”
佟翰看周寅,眼神里带上了点温柔气息,“小楠做的东西味道都恰到好处,在恰到好处的基础上又精益求精,这是很踏实的一种风格,不刻意标新立异就不会有突兀的味道,所以你会吃得很舒服,吃得顺口就总想吃了,这个大概就是你所谓的归宿感。”说着摇摇头,“确实用词不当,明天得给你找个中文老师再学学。”
周寅对着韩辉笑出来,“平常听你说中文挺顺溜,差点被你唬住,原来水平不怎么样。”
韩辉大少爷气儿十足,“你再笑话我就扣你薪水!”
周寅还击,“你敢扣我薪水我明天做饭就只做佟先生的那份儿,没有你的。”
韩辉立刻一脸便秘状,悻悻闭上嘴。
韩辉虽然有大少爷脾气,但人不坏,周寅和他在一起觉得很放松,说话可以随意,最近又比较闲,偶尔斗斗嘴把大少爷堵得一脸郁闷也算是个小娱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