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
姬扶摇收回棋子，没有再执着。
但灵动活泼的双眼还在左右扫视，关注着棋盘上的一切，显然没有放弃最后一丝胜机。
林萧没有收拾。
而是取来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水汽弥漫。
他呼出一口气，热乎乎的气息，随着微风蔓延到少女身边。
“在几姐妹里，为师最担心的就是你，”
林萧抿了口茶，缓缓道，“流萤和怜儿已经走过了必须要走的路，绾绾的清算还很早，唯独你，即将临近，处境也算不得好。”
这是实话。
姬扶摇之所以忙，就是因为自己组建起来的新势力以攻坚上古妖族为主，又在万妖国眼里讨不到什么好处。
虽然暂时还没有与万妖国形成冲突，但长此以往，姬扶摇的势力愈得民心，对方必然不会忽视。
最开始，林萧只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
但随着局势推进，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去考虑了。
“嗯，”
姬扶摇不置可否，目光依旧放在棋盘上，“在南疆，万妖国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吸引着人向其中进，牵引着人外逃不走。
妖王，半圣，各色人物齐齐登场。
在这之中，她的实力不算强。
但也有周旋的余地──势力发展至今，也有不少心系苍生的圣人加入，成为大家最可靠的后台。
“你是怎么想的？”
林萧又道，“继续走下去，还是寻个机会脱身？”
“脱身吧，”
姬扶摇思忖片刻，道，“我终究不属于那片土地，也没有称王的打算，继续下去，于我而言并非好事。”
“什么时候？”
林萧持起棋子，落在棋盘上，“太早或太晚，都不是件好事。”
“我很贪心，”
姬扶摇笑起来，只是笑容并不甜美，而是带上了些许王道威仪，“如果不能给信任我的部下一个好结局，我会在那里待很久很久。”
说这句话的同时，她落下自己手上的棋子。
局势似乎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林萧沉吟片刻，再度落子。
“可能会落后很久。”
他没有说落后的是什么，但姬扶摇立刻就明白了，紧跟着落子。
“要说落后的话，从我认识您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落后了。”
少女撑着下巴，语气悠然，“师尊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
“什么？”
“我就是要你亏欠我，记着我，从而再也离不开我，最爱我一个。”
“坏女人发言。”
“我不会说什么让您多过来就好了之类的话，我要让您爱我爱的不愿再挪开眼。”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就像是在叙述“明天太阳会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的天地法则一般。
师尊会爱她爱的死去活来──在姬扶摇眼里，这就和“明天太阳会从东边升起”一样，是理所应当的事。
而以少女虽需学习，但学成之后的发挥却无可挑剔的过去来说，这个事情的成功率一点都不低。
但……
该怎么从安流萤，顾怜儿和师绾绾身上吸引走他的视线，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有时候，”
林萧叹了口气，落子道，“为师也会想干脆出手解决一切，让你们就这样回到山上，过悠闲日子好了。”
“但师尊不会那样做，”
姬扶摇微微笑道，“这正是您所拥有的美德。”
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互相包容。
简简单单，十二个字，能做到的却是屈指可数。
她们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要走过的人生阶段，要成就的大道，而非去做花瓶，看师尊打遍天下无敌手，再柔弱的送去怀抱。
“想好要怎么办了吗？”林萧问。
“嗯，先去修复与万妖国的关系，坐实清君侧的……”
姬扶摇一点点讲了起来。
作为几个营地的统领，她很清楚现在的处境。
从下属反馈过来的信息，也在揣摩局势的走向。
针对万妖国困境与急需之物，盘算不同上古妖族之间的冲突关系。
结合这些天向师尊讨教，学习的内容，在心里谋划，计算。
在临行之前，脑袋里已经有了不少想法。
林萧静静听完，时不时落下一子，与她说起那些想法的不足之处。
少女学的很快。
没多久，取出一张白纸，像模像样的在上面写了起来。
林萧瞄了两眼，图纸画的很标准，将所有内容都细分妥帖。
沿着脉络去看，能很轻松的走完逻辑曲线。
“这样就差不多了，”
仓促之间落下一子，姬扶摇单画出一个圆圈，在里面写上几个字，俏丽的小脸上笑意浓郁，“再防一手域外天魔打乱局势发展，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林萧顿了顿，在这一瞬间，仿佛在少女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他忍不住想起一件事，一件忽略了很久的事。
那就是：只有姬扶摇的任务是感情线。
嗯……
也许，少女口中的最喜欢，在未来真有可能会成为“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师尊，”
姬扶摇又落下一子，笑着说道，“其实从最开始，您就露出破绽了。”
“只是我还不够成熟，没有及时发现这个漏洞。”
“您说您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那么在这段时间内，您的心，也就要我牵着走了……”
林萧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面前的棋盘。
不知不觉，棋子铺满了大半个棋盘。
少女找到了唯一能赢的路，在不断的聊天中，引导他的内心，掀起阵阵涟漪。
待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棋局结束，姬扶摇已然走向胜利。
“也有道理，”
林萧笑了一声，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罐里，“大意了，为师不应该跟你说这件事的。”
“没关系，”
姬扶摇摇了摇头，“我不会利用这一点，让师尊故意在意我，赶来看我的。”
“哦？”
“这也是坏女人的计策，提前说清楚，让您明白这次离开后您会爱上我，中途没有任何阴谋诡计。”
“扶摇……”
“嗯哼？”
“为师现在就已经爱上你了。”
“还不够。”
“怜儿倒是觉得够了，”
顾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双手叉腰，站在一边鼓气道，“真是的，明明说好师尊是大家的，师妹这样做是要开战吗？”
“一杯水倒在不同的容器里，就算区别细微，也总会有多少之分，”
姬扶摇笑了起来，“师姐若是无法接受，那就开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