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四月。
老圣人的丧事已经进入尾声,新君登基快俩月了,一切倒也顺利。
其实这种情况也正常,老圣人缠绵病榻三四年,绝大多数的时候都不能处理朝政,而代他上朝、听政、议政的是当时还是太子的新君。
除了一些重大的军国要务,一般的政务,当今圣人都非常熟悉,处理起来也是信手拈来,并不费多少力气。
而且自古有惯例,新君登基,为了稳定朝局、为了表示对先帝的尊敬,只要先帝不是那种暴虐的昏君,他的许多政令,新君都要照常推行的。
更不用说堪为千古一帝的老圣人了,他之前制定的政令全都被新圣人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并积极的推行。
这让许多贞观老臣都非常欣慰。
好吧,现在所用的年号虽然还是贞观,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换了圣人,很多东西都会慢慢改变。
如今新君能这般敬重先帝,并没有做出一副‘老子终于混出头来了,终于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的小人得志模样,这让众朝臣都很高兴。
朝中局势一片大好,京城因先帝崩逝而引起的隐隐不安也慢慢散去,百姓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崔家的生活也在照旧。
四月初七,是崔幼伯二十八周岁的生辰。因不是什么整生日,而且崔家还没有出孝,所以也只是一家人关上门好好的吃顿饭。
而这个‘好好’的,也是相对而言,酒肯定是不能用的,荤菜也没有,只是比平时的清水煮菘菜、清水煮萝卜多了几样时新蔬菜罢了。就算多了几样菜色,烹饪的手法依然是水煮。
灵犀、长生等几个孩子还小,又都在长身体的时候,所以破例给他们加了些牛乳和乳酪,其它的跟大人一样。
崔幼伯早就说了,他们家虽然没有回洛阳守孝,但守孝该遵循的规矩丁点儿不能错,他们崔氏以孝悌闻名,切莫因些许口腹之欲而辍了先祖的清名。
对此,萧南没有意见。没办法。他们生活在彼时,就要按照彼时的社会规则行事,在大唐生活了两辈子。她太明白‘名声’对于一个人、一个家族的重要性了。
灵犀、长生、阿嫮等几只小包子站在堂前,恭敬的跟跽坐正位的崔幼伯行礼:“儿恭祝父亲大人生辰快乐,谨愿父亲大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崔幼伯毕竟年轻,说些‘松鹤延年’‘福寿延绵’的话有些不恰当。
所以,小家伙们这通听着直白的祝贺词。倒也算应时应景。
看着堂前的几个乖巧懂事的儿女,崔幼伯满意的点点头,一种为人父的骄傲油然而生,他微微抬手,沉声道:“好,都起来吧!”
几个小家伙闻言。麻利的起身,看了眼另一主位上的母亲,见她轻轻颔首。这才嗷的一声,飞扑到主位的榻前,围着今天的寿星公,叽叽咕咕的说话,并拿出自己准备的生辰礼物显摆。
“阿耶。这是阿沅亲手绣的哦,是阿沅生平做的第一个荷包。送给阿耶!”
灵犀是长女,且最得崔幼伯宠爱,所以,她第一个展示自己送给父亲的生辰礼物。呃,一个做工还不错,绣工却有待加强的紫色打底儿、绣翠色竹子的荷包。
真心说,灵犀的这个荷包别说跟崔家的针线房的绣娘相比了,就是连不善绣工的萧南都比不上,虽没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但比一般还差着些距离。
但崔幼伯很高兴,当下便接过荷包,拿在手里反复欣赏,嘴里还不停的称赞:“啧啧,绣的真好,颜色配的也好,阿耶的宁馨儿真厉害,这么小就学会做荷包了,还做得这么好!”
一边说着,崔幼伯一边接下腰间的精美荷包,换上女儿送的荷包。
灵犀见状愈加开心,一双大眼笑成了小月牙,很是可爱。
一旁坐着的萧南挑挑眉,心说话:去年她生日的时候,这个小家伙也送了个荷包,当时她也口口声声的说是生平做的第一个荷包,如今又来了个‘生平做的第一个’,这个小滑头,她到底有几个‘生平做的第一个’荷包呀?!
灵犀正得意着,所以没看到阿娘的表情。
第二个拿出礼物的是长生,他白胖的小手上捧着一个白纸卷儿,恭敬的来到父亲面前,道:“阿耶,这是儿写的一副字,希望阿耶喜欢!”
崔幼伯敛住笑容,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接过白纸卷儿,轻轻展开——
唔,上面用颜体写着四个大字‘松柏长青’,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贞观二十六年四月初七,儿令朔谨贺’。
说实话,这几个字写得顶多算是工整,谈不上什么笔意、更说不上什么风骨,但想想写这些字的是个五岁大的小豆丁……人们不得不赞一句,很好,小小年纪就能写的这般好,真不愧是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呀!
不过,那是普通人,且还是外人,而崔幼伯是长生的父亲,又对这个长子寄予众望,所以,他只是淡淡的点头:“还不错,不过仍需努力。知道吗?!”
说道最后,语调已经有些严厉,只听得一侧的萧南眉头拧成了麻花,心里吐槽:你个崔大,摆什么严父的谱儿,我家儿子才五岁,五岁呀,搁在后世,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小盆友,能会写毛笔字就能被称作‘神童’了,好不好?!
心里吐着槽,萧南一脸关切的看着儿子,唯恐儿子被这个‘严父’打击了,小小的心里受到了创伤。她决定了,只要儿子露出一点不高兴,她就冲上去把儿子抱起来,然后告诉他‘儿子,别听你阿耶的,你写得很好哦’。
没想到,长生童鞋白嫩的小脸上却是一派虚心的样子,还非常诚恳的点头,一副‘自己写得确实不够好,多谢阿耶教诲,自己以后定会好好努力’的模样。
见状,萧南无力的吐了口气,好吧,儿子太懂事了,也是一种负担呀。
最后一个送上贺礼的是阿嫮小盆友。她早就从丫鬟那里打听到阿姊要送荷包,所以她就没有做荷包,以免被人误会想跟姐姐别苗头、一争高低什么的。可大件儿的东西她又做不来,所以干脆做了一双袜子。
小女孩儿捧着一双白绢制成的袜子,恭敬的行礼:“阿耶,这是儿做的……惟愿父亲身体康健!”
崔幼伯对这个庶女也算疼爱,对阿嫮虽不及对灵犀那般宠爱,但对她还是比较关心的,见她送上了贺礼,还是自己亲手做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接过袜子,仔细的看了看,赞道:“恩恩,很不错,阿嫮也学会做针线了,很好!”
说着,崔幼伯变跽坐为胡坐,伸直一腿,褪下脚上的素色细棉袜子,换上阿嫮做的,他还特意的转了转脚,表示很合适。
见此情况,饶是阿嫮平时被亲娘教导的稳重,此刻也禁不住露出欢快的笑容。但很快,她又似想到了什么,悄悄去看嫡母和阿姊的表情,见她们没有露出任何不满,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阿娘说过,做什么都不许越过阿姊,就是在父亲跟前,也不能表现得比阿姊出色。
崔幼伯对三个儿女都很满意,收了她们的贺礼后,大手一挥,又回赠了不少东西。
这个生日,崔家虽没有摆宴、但一家人倒也和乐融融,崔幼伯看着满堂儿女,愈发有一种大家长的责任感——他要竭尽全力给儿女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让他们以他这个父亲为荣!
次日,崔幼伯便出去忙正经儿事了。
他先去了中书,寻到往日的同僚,烦请他帮忙收罗了一些自武德元年到现在的邸报和有关东、西突厥的公文;
接着,他又去了户部,找到三哥介绍的旧日同事,请他帮忙找了一些对突厥作战时的粮草、马匹等战备物资的供给情况,另外又询问了贺鲁部归唐后,朝廷给他们的安置物资等资料;
再然后,他又去了军器监……
一圈下来,崔幼伯搜罗了不少针对突厥汗国的作战资料。
幸好崔泽在朝中的影响依然存在,另外,崔幼伯那日在灵堂的表现也都落在了朝臣的眼中,大家都知道他是新皇帝的心腹,这才很配合的给他搜集资料,还破例许他借阅。
抱着一大摞的资料,崔幼伯心中底气很足,他想:正则兄已经到了西北了吧,希望他早日将当地的风土人情、地理情况摸清楚,这样自己对西北,尤其是西突厥的了解也会更加深入。
毕力术既然跟西突厥的使臣有所勾结,那么西突厥定然有所动静,他虽猜测不到贺鲁目前在做的事情,但总有一种预感:大唐与西突厥终有一战!
再有半年他的孝期就满了,到时候起复,若是西北真有了战事,他早早的做了准备,到那时不管补什么职位,也都能在新君面前有所表现呀。
只是,崔幼伯万万没有想到,因为他的这个请求,给李荣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确切的说,是险些要了他的命。
这不,数千里之外的西北某镇,李荣刚刚调查完当地的屯田和赋税情况,便有十几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壮硕男子盯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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