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寿堂
老夫人随意的坐在正堂上,她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又算了算时间,问道:“已经十几个时辰了吧,孩子生下来了没有?”
裘妈妈跪坐在老夫人身侧,听到这话,忙挺直腰身,回道:“嗯,已经一天一夜了,派去的婆子回来说,情况不是很好,可能会——”
啪!
老夫人重重的一掌拍在身侧的凭几上,震得几面砰砰作响,怒道:“蠢货,平日看她挺机灵的,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想着用孩子耍手段。哼,若是伤了我崔家的孩儿,看我不剥了她的皮!”
老夫人素来喜欢崔幼伯,如今他终于有了子嗣,虽说只是个庶出的,但也是崔家的骨血不是?
原本想着,若是阿槿能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不拘是男是女,老夫人都会劝着大夫人给她们母子妥善安置。
结果呢,别人不曾害她,她却自己傻兮兮的往死路上跑,真、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装得是杂草还是浆糊!
“老夫人,婆子回来说,说阿槿直嚷嚷是县主害她呢。”
裘妈妈小心的将下人的话回禀给老夫人,不过,听她那语气,她都不信这话。
老夫人怒极反笑,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道:“哼,凭她也配让乔木害她?!再说了,乔木若是想害她,有的是机会,何苦会让一个姬妾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下手?她当别人都跟她一样傻?”
阿槿虽是奴婢,但好歹也是崔八郎的房里人。所以,老夫人可以随意骂她,裘妈妈却不好附和。
讪讪笑着哼哈两句,裘妈妈又道:“奴派人打听过了,说是除了崔德志。阿槿还曾经跟武五娘说过几句话。不过,具体说得什么,丫鬟离得太远。并不曾听到。”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冷声道:“她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呀,又是认乔木做表亲。又是撺掇着阿江乱折腾,现在又跟个侍妾搅合在一起……她来做什么。当我真不知道?”
裘妈妈低下头,这个话题,她更不好参与讨论了。
毕竟,这个话题再往深里说,就会牵扯到稻香院,紧接着便会引出所谓的嫡庶纠纷。
裘妈妈贴身伺候老夫人,对老人家的心思。也能猜到几分,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裘妈妈猜到老夫人似乎动了分家的念头。
裘妈妈是崔家的家生子,自是知道崔家的分家是什么概念。
其实吧,也不能算是彻底分家,而是把成家的庶子分出去,崔曲的主宅只留下嫡支。
所幸第二代的崔家子弟并无庶子,第三代也只有两个,分家的时候,只需将他们全家打发出去即可。
不过。二郎(即崔守义)一家子马上要进京了,他们那一支还有庶子,若是分家的话,估计还需要跟二郎商量。
正想着。耳边传来老夫人的低声喃呢:“……果然子孙多了,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呀,崔家,也到了分家的时候了……”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婆子急匆匆的来到廊下,门口服侍的丫鬟回禀道:“老夫人,风娘子回来了。”
老夫人嗯了一声,道:“进来吧。”
那婆子忙应了一声,规矩的来到门边,屈膝行礼,道:“老夫人,阿槿生了……”
迎晖院正堂
大夫人神情有些焦躁的在堂屋里踱着步。
跟老夫人不同,大夫人对阿槿此次的生产,更加看重。
从昨天得到消息后,大夫人就一直坐卧不安——这可是小八的第一个孩子呀。
转了一圈,大夫人顿住脚步,不安的问着身边的人:“怎么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一旁垂首站着的丫鬟忙说,“还没有消息。听派过去的婆子回来说,好像阿槿的情况不是很好——”
大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谁管她了,我是问孩子,孩子怎么样了?太医诊脉了没有?胎儿是否安好?”
丫鬟神情一窒,心里莫名的苦涩,唉,怀了郎君的孩子又如何,在夫人眼中,阿槿不还是个卑微的丫鬟,她的生死,根本就不被主人们所关注。
微顿片刻,丫鬟回道:“婆子回来说,太医已经诊过脉了,说胎儿有点儿大,生产的时候可能有危险。”
大夫人眉头紧皱,抱怨着:“魏妈妈也是,我看她是个老实勤恳的人,这才放心的把阿槿交给她,她怎么还能看着阿槿补过了头?”
丫鬟低下头,不敢接话。
其实,她也挺为魏妈妈抱屈,辰光院的人都说了,魏妈妈对阿槿照顾得非常好,但阿槿根本不配合,魏妈妈让她做什么,她总要三催四请的才做,而且每每都不按要求做,弄到现在这个样子,一多半儿都怪阿槿自己。
可她只是个奴婢,根本没有资格在主人面前多舌,更不敢帮魏妈妈说话。
大夫人也知道丫鬟不会回应她的抱怨,只得继续在屋子里溜达起来。
又围着屋子转了n圈,就在大夫人快忍不住,想冲去辰光院亲眼看看的时候,门外终于有婆子来报:“大夫人,阿槿生了!”
大夫人几步走到门边,急声问道:“生了什么?小郎君还是小娘子?孩子可还好?”
婆子气喘吁吁的说:“恭喜大夫人,阿槿生了个小郎君……”
不等婆子说完,大夫人面露喜色,再次确认道:“真是个小郎君?孩子可好?”
婆子见大夫人满脸笑容,心知这趟差事定能得到不少赏赐,声音顿时拔高好几度,欢快的说:“真是个小郎君,哭声可大啦,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健康孩子。”
婆子并不曾亲耳听到,不过,她想着,好话谁不爱听,尤其是大夫人听到她最疼爱的幼子也当了阿耶,不管她说什么,只要不是太扫兴的,大夫人肯定高兴。
果然,大夫人笑声连连,一叠声的喊道:“好好好,来人,看赏!”
婆子接过沉甸甸的几串铜钱,高兴得无可无不可,恭维的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甩。
同样是报喜,来辰光院正堂报喜的婆子,却无比苦逼的龟缩在廊下,小心翼翼的等着主母召见。
萧南梳洗完毕后,听说阿槿生了个儿子,眉头只是皱了下,随即便恢复了往日的淡然,“郎君呢?可派人通知他了?!”
昨天四美婢和阿槿发生了冲突,不管事实到底如何,萧南为了不让人说她徇私,便派人将她们禁足在自己屋子里。
四美婢被关了禁闭,崔幼伯也忧心阿槿,是以,昨夜崔幼伯并没有去东厢,而是去流水亭后的客舍胡乱凑和了一宿。
刚起床,还不等梳洗换装,崔幼伯便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许是萧南这个妻子的角色,已经渐渐深入到了崔幼伯的内心,他忽闻喜讯想找人分享,第一个便想到了萧南。
像个孩子一般,崔幼伯一路跑来正堂,喜滋滋的对萧南说:“乔木,我、我有儿子了,阿槿给我生了个儿子,哈哈,我要做阿耶了——”
猛地,崔幼伯看到萧南沉静得有些异常的面容,欢喜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到萧南眼角闪烁的泪光,崔幼伯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额,乔木最不喜欢阿槿,哦不,更确切的说,乔木最不喜欢他有其他的女人。
如今他的小妾生了儿子,他却乐呵呵的跑到萧南面前炫耀,这、这貌似不是很厚道呢。
其实吧,崔幼伯还是个天真的乖孩纸,若是那些士大夫或者勋贵们,遇到同样的情况,极有可能晃荡到正妻面前装13,假惺惺的说什么‘庶子也是咱们的孩子,日后也要孝顺嫡母’‘你要大度,一视同仁’云云。
萧南忍着心头的腻烦,故意装着心酸的样子,悄悄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水光(某南:清晨打哈欠的人伤不起呀!),低沉着嗓子,道:“我听说了,恭喜、恭喜郎君了。”
说着,萧南低下了头,帕子掩着脸,肩头耸动,似在无声的哭泣着。
两旁伺候的玉簪、玉竹,皆用控诉的目光盯着崔幼伯,直盯得他心里直发虚。
“乔木,我、我……你别难怪,我真不是有意的,你放心,我不会因为阿槿生了儿子就对她偏听偏信,昨天的事儿,我相信你!”
崔幼伯不是傻子,昨天阿槿的计划漏洞太多,只是昨天情况紧急,崔幼伯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调查事实。
不过,经过一夜好眠,他的头脑异常清醒,稍加思索后,便发现了不对劲。
此刻,崔幼伯见萧南如此伤心,也有些不好意思,几步走到萧南身边,伸手环住身子颤抖的妻子,轻声安慰道:“乔木,过去都是我的错,我、我以后都不会了。你不喜欢阿槿,日后,我不见她便是。”
萧南没有抬头,带着浓浓的鼻音,道:“郎君这是说的什么话,阿槿再不好,她也为你生了孩子,也算是咱们崔家的功臣,哪能丢到一边不管。”
崔幼伯见萧南还能如此体谅人,心里更是愧疚不已,唉,君直兄说得对呀,阿槿这件事上,他确实对不住乔木。
萧南又道:“……前几天,我阿娘派人来传信,说是按照规矩,女儿生产前要去娘家静养待产,我现在胎儿也稳了,所以,想、想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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