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定芳捋着胡须,起医理,神情就不自主严肃起来,缓缓道:“泽泻利水,渗湿,泄热,论理若无湿阴虚者长期服用,是可致肾气乏绝,阳衰精滑,想来那贤妃有意扶福王上位,方才用此险眨”
静和心中暗想,若贤妃果真抱着这种初衷,那怎么会留着皇长孙在人世,又或者是太子妃太过厉害,贤妃没有机会下手?这其中有些症结她还没有理清楚,况且这些事她并不想让周定芳担心,于是装作随意般接口道:“想来应是如此,”罢又笑道:“既然太子爷的御体已平稳,外祖父不若辞东宫的职务……”
周定芳有些好奇起来,问道:“这是为何?皇上曾下旨命我与子峰为太子爷调理御体,医治疾患,当初还是你主张外祖父揽下这桩差事的。”
静和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太子殿下危殆,孙女出于忧君之心罢了,如今太子殿下的御体既已稳定,那不妨让其他有能之士去医治,况且外祖父原是方脉的太医,本不在分内,”
她压低了些声音,叮嘱外祖父道:“听皇上龙体大不如前,皇子之间还有的是纷争,外祖父加在其中只怕会受牵连,您已是古稀之年,何不逍遥度日?太医院人才辈出,您总占着位置也该给辈儿们留条活路不是?”
周定芳知道静和这最后一句是玩笑话,但之前两句担忧绝不是假,身在太医院,宫里这些尔虞我诈的阴谋阳谋周定芳见得不算少的,他自然晓得其中利害。
“只是……”周定芳踟蹰道:“皇上如此信任,我若辞去,岂非对圣上不敬?”
静和微笑道:“此事外祖父就不必担忧了,外孙女既然有法子帮您揽下,也自然有法子给您辞去,您只要关键时刻配合一下便是了。”
周定芳点零头,端起茶盅来饮了一口,转了话题来:“前儿你外祖母起,你在西北那边有生意,你舅竟也问起那生丝的生意来……”
静和本也端了蜂蜜水来喝,听到这话倒停了手,舅舅想跟着赚些利润,按理静和是不应反对的,但是周从礼到底是静和的舅舅,李焕又是从英国公府出去的下人,若是舅舅掺和进来,李焕那头只怕会束手束脚。
因此那日舅母提这个由头,静和就没有接这个话,没想到外祖父又提了起来,莫非是要为舅舅项?
她本想清楚此事,可又觉得外祖父对自己这般疼爱,又屡屡为自己犯险,这样的话,静和有些不出口。
她这边正纠结犹豫,周定芳则开口打破了沉默,“你那舅父起被惯坏了,我和你外祖母计较了一下,只怕他会连累了你,如今家里又不是没有买卖,也非揭不开锅,尚且用不着你周济,就由着他混去吧,你外祖母也已同卢氏过了。”
静和嗫嚅了下嘴唇,道:“如今有舅母从旁规劝着,舅灸性子已收敛不少了,那日我去益膳斋,经过舅舅打理的香药铺,看了看舅舅做的账面,也很是不错的。实则,舅舅想入股做生意也没什么,益膳斋、粮食铺都好,李焕他们两口刚去西北不足一年,根基也尚未扎稳,孙女还是怕其中有什么变数。”
周定芳听见外孙女夸奖那个不肖子,微微露出些安慰的神色,道:“你不用这话来哄我开心,我知道他那些生意,少不得是你和让谨在后头帮着支撑罢了。”
“这事您真是过奖了,”静和笑道:“我原本也以为是国公爷在背后帮忙,那一日郑重其事的问过他,才知的确那铺子生意红火着实是舅舅自己的功劳。”
周定芳听到这话,方才觉得老怀安慰。
舅舅早年间顽劣任性,是外祖父唯一的心事,如今娶了卢氏,却也因祸得福,收敛了性子,只是李焕那里她还是不想让舅舅插手,毕竟那个白家到底如何她也摸不清楚,既然外祖父能谅解,静和也没有再,只道:“待会子我打发人去周家一声,外祖父不妨留在府里用了晚饭再回去。”
“这倒不必了,”周定芳想起新出生的那个孙女,只觉得归心似箭,“孩子多,你外祖母一个人照料不来。”
静和便没有强留,既然外祖父同意了,她还想一鼓作气,赶紧想法子将外祖父在东宫的差事辞了。
她亲自送周定芳出了二门,又想起了隋子峰,当初隋子峰去为太子瞧病也是受静和所托,既然现在要为外祖父免去差事,最好是能一道替隋子峰免去,不然就显得有些不仁义。
想到这一层,静和便叫了锦心来磨墨,原打算写一封书信叫人送去隋家交给隋子峰,但又想着隋家那头未必嘴严,若这件事若漏出去,让皇上知道她干涉太子的医治就不好了,而且她一个出嫁女给外姓男子写信,终归是有失礼节。
她想了想,便撂了笔,对锦心道:“待会子你亲自去一趟隋家,带上贵妃娘娘赏下来的那对白玉珐琅兽首夔纹杯,再挑些礼物去,一则拜见一下隋大太太,二则请隋家帮着把这对玉杯转交给念莪,此外,我有两句话你转告隋大太太知道。”
静和罢对着锦心耳语数句。。
锦心一一应了,吩咐丫头去外院吩咐套车,自己则亲自去库房取了那对玲珑玉杯细细装好,方才去外院乘车往隋家去。
却自从隋念莪出嫁后,静和就再没踏足过隋家,锦心这几个丫鬟来隋家的次数也不多,即便是交际应酬,也多遣媳妇子来,又加上隋家大奶奶添了个哥儿,隋大太太便也不大管府里的庶务,悉数交给了儿媳,这样一来府里的人手变动颇大。
那门房上听差的见锦心不过穿了件宝蓝色梅兰竹暗纹刻丝的斜襟褙子,发髻上插几只金钗,态度便有些傲慢。
锦心倒还顾着全国公府的体面,耐着性子道:“还请哥儿通融,咱们是英国公府上的,来求见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