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郡王妃收回投在弟弟身上的视线,抚着袖口繁复的绣纹,语气平和道:“你独身这些年,身边也该有个体贴的人服侍,徐三姑娘是个心善的,我有心替你撮合,可方才你也听见了,没有张屠户也不用吃带毛猪,这京中温柔细致的女眷还有的是。”
楚启慢慢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道:“我记得徐三老爷与徐二老爷也非一母所生,徐家三太太也不是静和的亲婶母,或许她们并不知情。”
“你的意思我晓得,可当年济王妃当初能顺利产下世子和郡主,据就是当初徐三姑娘为她调理身子的缘故,济王妃也多次在人前夸奖徐三姑娘,可见徐家二房三房关系并不差,”平郡王妃微微摇头道:“徐三太太没有出言害徐三姑娘的理,即便徐三太太话语有误,可徐老太太这些年一直明哲保身,徐三姑娘又是她的亲孙女,承认了那些谣言,对徐家姑娘没有好处,徐老太太不是傻得。况且因为上回姚家的事儿,我没有出口询问,而是托了庆国公夫人提的,又没透露要为徐静和结亲的人是谁,她们婆媳却异口同声地拒绝,只怕这事是真的。”
“母妃,徐三姑娘可是舅灸知己,儿子跟在舅舅身边习武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舅舅如此对一女子上心,这可是比铁树开花还稀罕呀,您不是还过簪缨之家,往往各房都是面和心不和,没准儿那徐家三房就是故意的,徐老太太不好当众下儿媳妇的面子也不定,毕竟没有实证,”朱郯珏道。
楚启听他前半段还好,后半段越越打趣,不由微红了脸。
平郡王妃听见儿子的话,轻声叱道,“你懂些什么,咱们与徐家非亲非故,我与徐三姑娘又只有几面之缘,焉能替人家做主,而且……”她觑着弟弟面色,颇有些不忍地道,“徐三姑娘之前在观音寺清修过一阵子,我派人去找当时的姑子打听过,当时薛大公子就时常给徐三姑娘送吃食玩意儿,徐三姑娘也时常去薛大公子的生母惠隐师太那里话,只怕两个人都是彼此有意的。”
朱郯珏不由暗暗吸一口凉气,若是人家两情相悦就不好办了,总不能仗着英国公府势大,强行拆散人家比目鸳鸯罢。
楚启有一瞬间愣怔,没有再坚持这件事,半晌再张口,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沙哑:“弟弟听那位薛大公子,有些很不好的风评,军中有位同袍起过几句,那薛大公子是极纨绔的一个人,只怕不是徐三姑娘的良配。”
平郡王妃微微在心底叹息一声,这个弟弟的性子她了解,只怕是弟弟听到了徐三姑娘与薛大公子的绯闻,特意打听的罢,她亲自执壶为弟弟添上茶水,软语道:“你知道徐三姑娘就要及笄,特特儿请旨回京述职,就是为了怕三姑娘先同他人议了亲,又求到我这儿,想正大光明迎娶徐三姑娘,这份心也算难得了。只可惜你们有缘无分,人家既然名花有主,对方是好是坏,都与咱们无关,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放下罢。”
朱郯珏在一旁听着,颇有些不服气地道:“娘,孩儿也听过薛湜这人,自称京城一霸,又孤僻又桀骜,还时常出入秦楼楚馆,似乎还跟几个歌妓有交往,徐三姑娘若真嫁了他就惨了。”
楚启却追问道:“歌妓?此话当真?是哪个歌妓?”
平郡王妃教子甚严,听到这话柳眉倒竖,训斥道:“你听谁,我教过你多少次,休要与那些人为伍,没得带坏你的品性!”
朱郯珏受不了母亲的啰唣,留下一句,“舅舅,涯何处无芳草,也别单恋那一枝花嘛!”便闪了人。
楚启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只是木然站起身来,冲着姐姐抱了抱拳,转身朝外走。
守在门口的常嬷嬷一直目送英国公走出了垂花门,才重新回了屋子。
平郡王妃薄叹一声,问了句:“走了?”
常嬷嬷点点头,“奴才从未见过英国公这等失魂落魄的样子。”
平郡王妃也有些感慨地站起身来,了句“他总得自个儿想明白,”便由常嬷嬷搀扶着回去更衣梳洗。
常嬷嬷是打看着这姐弟俩长起来的,拿她们姐弟当自己的孩子疼,她见英国公愁绪满怀,又见王妃满腹的心事,忍不住从旁劝道:“奴才瞧着徐三姑娘不是那寡廉鲜耻的人,这种事也不是辨别不出来。”
平郡王妃听出她话中意思,想来常嬷嬷是怕自己听信那些闲话,怀疑徐三姑娘的清白贞洁,所以验处子之身的意思,她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她道:“早几年徐家二房寂寂无闻,而自从徐三姑娘掌了家,很快接管了生意,下人约束的规矩有礼,连姚氏都讨不得什么好处去,可见徐三姑娘是个有手段的,她若是不想做的事,外人决难威逼她。”
空穴不来风,外头的绯闻虽有言过其实之处,但也明徐三姑娘并不是完全排斥薛大公子的,常嬷嬷想英国公也是明白了这一点才肯放弃的罢,她不由叹气,真是可惜徐三姑娘那样聪慧温柔,善良儒雅的人,竟会看上一个纨绔,她默然无语郑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的总管郑率和英国公的贴身随从纪墨也很无语地在发呆,自家的国公爷从平郡王府里回来,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去后院拿了水桶,从外院的井里打水,打满两桶,又拎到后院,倒进三人合抱的粗瓷大缸里,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英国公年幼时身子很弱,被母亲送到南少林当过棍僧,满十二岁还俗回家。
当时逢前朝哀帝暴政,当地的衙役横征暴敛,又强行征调民夫挖渠,年轻的英国公路见不平,为了救一家被衙差欺凌的百姓,而染上了人命官司,在流放途中仗着年纪会拳脚逃了出来,上了玳山当了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