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辛苦最受累的当属马上要嫁入皇家,成为皇子宗妇的徐大姑娘了,静宜从两日前就没睡过囫囵觉,昨儿更是从酉时起就开始经历无比繁琐复杂的过程。
静绮几个姐妹是吉日当一早云集到卧云楼的,姚铃儿也来了,难得穿了件大红色遍绣百蝶的褙子,头上珠翠环戴,颇为喜庆。
又有素日与静宜好的,来给她添妆送行,一屋子莺莺燕燕,环佩轻响,笑语相间,好不热闹喜庆。
内宅锣鼓宣庆,外宅也是热闹非凡,外院里连开九九八十一桌婚宴,徐家的旁支等也被请来一同欢聚。
前头过,因为皇帝下旨,会亲临四皇子府邸主持婚礼,故而来安庆侯府的宾客不是一般的地位尊崇,就像眼下攥住静和的手腕子,半拖半拉地将人带到院子里一株半开的紫玉兰花树下的这位姑娘。
瞧这位姑娘约莫与静和一般年纪,个头却要高出静和半个头去,满月般的面盘,媚丽的容貌,尤其是那一对鱼儿形状的眼眸极是妩媚风情,鼻梁上一溜三四粒痣,不仅不损她的美貌,反倒更添了几分俏皮。
他话便带笑,语气也爽朗干脆:“我知道你是谁?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静和很老实地摇摇头,她出门交际的次数有限,最近一心扑在医术和生意上,更掺和不了多少宴席场合,真心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何方神圣,不过瞧着她一身穿戴,通身气派,想必门第不在安庆侯府之下。
“我父亲是梁国公!”那姑娘又道。
静和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自然知道有不少贵女来给静宜添妆送行凑热闹,却万万没想到太子妃娘娘的胞妹居然大驾光临。
放在与四皇子结亲之前,安庆侯府与梁国公府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梁三姑娘来了,老太太也要把人请过去话吃茶的。
呃……好罢,梁三姐,还真不知您请我过来做什么……
静和心里虽这样想,少不得依着礼数敛衽打招呼:“梁姑娘好。”
梁若琳歪着脑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秾纤合夷秀眉微一挑动,便如泻玉般流出万种风情:“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的?”
静和没有话,只得体地微微笑着,这是她两世为人最大的心得,当你不知道怎么怎么回应的时候,就笑好了……
梁若琳又自顾自道:“去岁我在平郡王府贺寿,见一个婆子往自家主子裙子上抹脏东西,我只是好奇,便偷偷甩开了下人去追你,又亲眼瞧见有个丫鬟跑过来对着那婆子了几句话,那婆子便将门锁上了,我本想去帮你,却被跟我的妈妈强行拉走,不许我管这闲事,再后来开宴有婆子来吵闹,满嘴里只安庆侯府三姑娘,我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做坏事的婆子,我便叫了手下人借着平郡王府的名头将她两个捆了起来压下去交给了你们府上跟车的人。”
静和不知道她今儿这些话的用意,是挑衅?还是示恩?目的又是什么呢?她和梁若琳可是没有半点交集啊。
静和瞧着她得意的神情,只是看不透她的路数,便将神色放的更和气一些:“如此便多谢梁三姑娘了,原本就是底下人恶作剧,我管教不严,叫您见笑了。”
梁若琳笑了笑,又问道:“姐姐可认得郧国公宋家的七爷?”
静和眼底的迷茫更重了,郧国公是当今国舅,也是今上的宠臣,这个静和听过,不知那个七爷是哪位?
梁若琳打量着她神色,见她浑然不知所谓的样子,只爽朗地一挥手,似乎将方才的话都挥开似的:“我不过随口问问,那是个混世魔王孽根祸胎,皇后娘娘时常头痛呢。”
“我并不知呢,”静和微微一笑,不做点评。
梁若琳面上便绽开一大抹粲然笑容,指尖轻抚着璀洁的玉兰花瓣,她本就穿着件宝石蓝的薰貂斗篷,颈口围着白狐护领,只是这样简单站着,倒似乎一帧工笔美人画。
可是静和不是男的,对美人画兴趣不浓,耳边闻及笑语欢声,她便转了头朝院门处瞧去。
两个妙龄女孩儿携手进了月洞门,一个着香色芙蓉缎棉褙子,一个穿松花色灰鼠皮短袄,二人且且行,朝这边走来,正是静绮与姚铃儿。
静绮二人也瞧见静和,只加快步子上前数步欢声催促道:“娘打发人过来吉时快到了,叫咱们都快进屋子里去,待会子向大姐夫讨红包,”待走近了瞧见静和身边还有一个人,少不得招呼道:“梁姑娘也在。”
梁若琳带着笑容微微颔首,视线转到姚铃儿身上,倏忽一停,那一对妩媚的眸子便眯了起来。
静绮大方地介绍起来:“这是我大舅舅家的表妹,姚铃儿,”又对姚铃儿介绍:“这位是梁国公家的三姑娘。”
姚铃儿听得是得独厚的梁姑娘,俏丽的容颜虽依旧有几丝淡然,那个福礼却十分规矩标准,开口婉转莺啼:“梁三姑娘好。”
梁若琳便也稍福了福,面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容,问道:“上回在平郡王府似乎见过姐姐,同老太君一处的。”
姚铃儿淡笑着道:“梁姑娘好记性。”
二人着话儿,便听鞭炮轰鸣,礼乐声也渐渐响亮起来,伴随着而来的是沸沸的人声,众人便知是迎亲的队伍来了,未出阁的姑娘们忙进了内屋里去,扒着帘子缝儿往外看。
全福夫人则上前依着规矩将大姑娘从镜奁前搀起来坐到床上。
不多时丫鬟们跑着进来报:“人已经进垂花门了。”
江氏也跟着进来,见大红并头莲门帘子后露出几个脑袋,忙叫女孩子们在屋里坐好,理平顺了帘子,自己在外头应酬。
静和转眸瞥了一眼静婉,后者一会儿绞着帕子咬唇,一会儿又趴在窗户上看外头,静和微微一笑,转开脸不再理她。
隔着一层帘子,听到外头传来阵阵洪亮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