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沁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之前的百般扭捏不过是因为很多事情没有考虑清楚。
此时虽说没想好下面该怎么做,但起码脑子是清醒的。
她用手背抹掉挂在下巴上的泪珠,走过去小心收起那卷手稿,上楼去了。
吃饭吃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往下走。
“猫耳朵汤”的主要原料是荞麦面,荞麦当中含有大量的食物纤维和营养价值高、平衡性良好且不会转化成脂肪的植物蛋白质,吃了不会发胖,是宵夜的首选。虽说荞麦属寒性食物,但李牧遥掺了一些小麦粉,又搭配了温热性质的鸡汤汤底,这样的冷暖搭配就不会伤到肠胃。
所以这碗“猫耳朵汤”,它不仅好看,还特走心。
唐沁上楼的时候,“猫耳朵汤”已经盛出晾着,这会儿刚好温和不烫口,坐下来就可以直接吃了。她也没有客气,拿起勺子就吃,一口下去,只觉得口感滑润,味道鲜美。
然后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
……
……
巴图取回老街改造合同的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不少邻居只观望了一天就都坐不住了。
本来合同签了那么久,补偿款迟迟没到位就很惹人生疑,巴图这么一闹,就更验证了时不时就传出来的诸如“大唐集团资金链断裂”、“补偿合同其实是变相出售合同”等传言。
那些之前被季荆夫妇游说的邻居们今天一早派了五金店的张婶做代表杀到他们家,来要个说法。
可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其实季荆夫妇也搞不清楚,昨天巴图闹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因为所以然,一度让他们怀疑他只是出于对李牧遥本能的信任,才干出这样的事。
所以他们也想早饭后去找唐沁问问,顺便了解下昨天那个新来的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可这会儿被张婶堵着,根本就出不去。
“哎哟,大忙人云志今天在家呢啊?”张婶开口就有点阴阳怪气的。
自打李牧遥回来,王云志就始终没在街面上出现,说是去外地出了个差,也不知是真有事还是刻意躲了。
“嫂子可真能埋汰人,我还能有我大哥忙啊!”王云志笑着打哈哈。
他生就一张精明的脸,中等个头还有些偏胖,论颜值是一百个配不上季荆,但架不住对季荆是一百个好。
其实当年季荆也没看上他,但是出了大姐季萍那档子事儿后,她就觉得找男人看脸是一点用都没有,这才毅然决然的嫁给了王云志。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王云志对季荆确实不错,季荆又因为没能为他生下孩子心中有愧,所以对他的想法只要不是太过分就都是言听计从。
“咱们都是这些年的老熟人,说话就不绕弯子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巴图咋回事,他为啥突然把合同拿走?”张婶问道。
“我们也没弄明白,这不刚想去打听打听呢吗。”王云志笑着解释道。
张婶对这个回答十分的不满,她直接撂下脸来:“说到底那街上的铺子没你们家啥事,你们肯定是知道也不说!”
张婶这前半句话虽是实话,但是此时说出来就挺有讽刺性的。这两口子当初游说大家签合同,口口声声说季老爷子那铺子过给他们了,为了尽早共同致富,呼吁大家一起签这份改造合同。
然后第一时间把巴图的合同拿出来,借着鲍家的影响力把这事儿给落了停。
可是后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季荆的那两个外甥回来直接占了房子,先是和开发商当街吵了一架,季荆又上门骂了好几次,桩桩件件无不指向一个事实,那就是季老爷子的铺子跟这两口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份改造合同季荆根本就没签上。
当时他们就有种被忽悠了的感觉。
但鉴于同村这么多年的情分,他们谁也没有做声。
直到巴图这事儿一出,项目上紧接着又来了个新人,他们就说什么也坐不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听到张婶这么说话,季荆的脸色冷了下来。
“意思不都在话里呢吗,以前不问啥都知道,现在倒好,我们来问你,你一句不知道就要给我打发了,搁谁谁不生气?”
这话又把季荆给气到了,原来唐沁对她百般依赖,几乎什么事都跟她说,自打李牧遥回来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直接就决裂了。这对于一向好面子的季荆来说,那感觉跟当场被甩耳光差不多。
“谁打发你,老王刚才的话没听到么,我们正要去问呢!”季荆生气的道。
“切,你们两口子不地道,忽悠我们签合同之后就不想管了。”张婶今天来,除了问项目上的事,还带着一些私心,“别以为你们最近在琢磨啥我不知道,你是眼看着改造的项目要黄摊,就跑去寺里找活干了!”
因为随着老街改造项目的启动,祥云寺也打算实施整体修缮工作,包括复原那些废弃多年的殿阁、修复受损的外部结构以及更新各殿之中悬挂的幢幡等。
前些日子这些消息一经传出,加上唐沁那边始终无法介入,王云志便四处走动想要承包一些项目,但因寺庙古老,对于修缮工程的技艺要求极高,王云志作为没有任何建筑基础的“热心群众”,自然是被淘汰了。
哪哪儿都插不进去使得王云志愈发忿忿不平,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曾听季老爷子说过季家祖上与祥云寺的那些渊源,于是他便把季荆推出去。几经交涉,季荆便以传承的名义接下了重新缝制各殿幢幡的工作,还成了主要负责人。
说起来这个结果也叫他们非常非常的闹心,干工程和干手工,这期望值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在王云志的预算当中,干工程起码能赚到六位数,干手工?缝那些个破布又能赚几个钢镚儿?!
更何况季荆自己并没想干活,也不想当什么负责人,她只是想给王云志争取机会圆他的事业梦罢了。
所以张婶今天提了三个话头,句句直戳夫妻俩的肺管子,这会儿就算王云志也不想理她了。
季荆横了一眼张婶:“你少把什么事儿都往一起捏,人家唐总项目干的好好的,你在这儿瞎唱嚎嚎什么!你当时为啥签合同签的那么痛快,你敢说全是我劝的?还不是你想把你儿子介绍人家的公司上班?!你要是非想给我们扣帽子,我待会儿就问问他们,还记不记着当时是谁拿着自己的合同到处给人家看,就为了给唐总做人情!”
“你……”
“再一个,我告诉你啊,你也别眼红我能接着寺里的活儿,我们季家祖上就是给寺里干活的,如今我接着干一点毛病都没有,这叫传承,懂吗?”
张婶被季荆连环炮似的话轰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扶着门框缓了半晌才啐道:“说得好像谁不会缝那些个经幡似的,还传承,我呸!”
“你可闭嘴吧!”季荆狠狠地剜了一眼张婶,“你会是不假,但你别忘了你们那些手艺是谁教的,要是记不得就回家问问你家老太太!”
祥云寺各殿之中大大小小的幢幡,自建寺以来就是由村里的妇女们手工缝制的。经几百年的传承,其缝制的针法和手艺早已成为玉簪村独有的特色。尽管村里上了年纪的妇女几乎都掌握这种技能,但追根溯源,这门手艺最初确实是由季家的祖上传下来的,而且季荆的手艺要好过其他人。
张婶再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血压飙升,脚下像踩了棉花似的站都站不住了。
太特么气人了!
活该你这么些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张婶瘫靠在季荆家的门框上,暗自骂道。
“……”
这一日季荆家的人气是前所未有之高,张婶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来人了。
夫妻二人这顿早饭,注定是吃不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