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很快伸手接住了梁语佳软倒的身躯,他眉峰紧拢,神情间的担忧不容错辨。
“语佳?语佳?”叫了两声,梁语佳毫无反应,他心中一紧,目光极为锐利地看向那辆已经快速驶离的重型摩托车。
然后他一弯身,抱起了梁语佳飞快朝自己的车走去,以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去了医院。
当他等在急救室门外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是我。帮我查一个东西。”
……
挂了电话,宋言望着急救室门上亮着的灯,无奈地苦笑一下,他都不记得这是今年第几次送她来医院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今年犯太岁了,一次次地朝医院跑。前两次她是出车祸和受重伤,这一次,他的心底却莫名的都有些不踏实,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很确定自己已经把梁语佳拉进他的胸怀了,所以那辆摩托车不可能会撞到她的,可为什么她还会昏迷呢?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脱下了口罩来到他的面前。
“宋先生,我们替梁小姐全身检查过了,她身体并没有受伤,至于昏迷……我们暂时也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或者我们需要等病人清醒了之后再做进一步的确诊。”
宋言听了,神色微微一怔,“哦,好。”
医生正准备离去,像是又想起什么,“对了,这位病人以前是否出过什么意外?并且伤到头部之类的?”
“有,大约半年前,她出过一次车祸,当时好像受伤的地方有头部。”
医生凝思了一下,神情微微放松些,“那倒不奇怪了,我们在她的脑部CT中看到一些很小面积的阴影,估计是微细血管阻塞,有可能是与那次的车祸有关,不过目前这些还只是推测,一切等病人清醒之后再做更详细的检查吧。”
听了医生的话,宋言的眉当下拧的更紧了。
……
病房内,梁语佳一脸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宋言坐在床沿,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忆起这几个月来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眼眶竟不觉有些微微湿热。
过了一会,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了一眼屏幕,起身去窗台那里接了电话。
“BOSS,你要我查的那辆摩托车我查过了,据推测应该是个废旧摩托车改装的,没有车主资料。”
宋言神色凝重几分,“好,我知道了。”
当那个摩托车撞过来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一场意外,可是那摩托车撞人之后并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了速度逃离,这让他有些怀疑那车是不是有目的性地针对他或是语佳而来,现在查不到那车主的资料,也就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转过身,他望着床上昏睡的女人,黑漆的眸子隐在暗色之中,仿佛云遮雾绕,看不清透。
门外隐约有脚步声传来,紧跟着病房门被人打开,宋言一抬眸,目光微微眯了一下。
来的人是梁家的老太爷梁常威,他身边只跟着一位马管家。
梁常威见到宋言似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那双深沉寒冽的老眼微微一眯,沉声开口:“有劳宋二少送语佳来医院,现在你可以走了。”
宋言站的挺直,微微带笑,“梁老先生,语佳是我的未婚妻,她出事我送她来医院是应当的,无需您说的那么客气。而且我还要留下来好好照顾她才是一个未婚夫应当做的。”
梁常威一双眼精锐地打量了宋言一眼,他早就听说过宋言,也知道他在Y国的一些事,不过对于他回S市开分公司的事他既有不屑但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他早知道,这个年轻人看似温文无害,实则气质沉然淡定——很少有人可以在他的目光之下还可以淡然处之,但宋言就可以,不仅可以,还一副温和含笑的样子,仿佛根本无惧他的审视。
梁常威心中早就知道,宋言若不能与他梁氏合作,早晚有一天必将是梁氏的劲敌,而这一次他选择了跟方氏合作就是最好的一个警钟,他们梁氏必得做一些应对之策。
眸光一敛,梁常威摆起脸色,挑明了话语,“好了,不必再装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未婚夫模样了,你骗得了你的父母你的亲人以及外界所有人,但你骗不了我——你和语佳的婚约早就是无效的!快点滚吧!”
梁语佳跟他说过,前一世的梁语佳已经把他们假订婚的协议告诉过梁常威了,所以听到他那样说,宋言一点也不意外,他只是轻轻勾唇一笑,“梁老先生,不管怎么说,一年多前我和语佳的订婚实属存在,当时梁家与我家所有亲人都在场,他们都可以作证那个婚约的真实性,即便有一些口头上的约定,那也做不得数的!”他和梁语佳只是口头协议好假订婚,并没有立字凭据,他现在这样说谁又能说不可以?
梁常威仅是冷哼一声,“宋二少,你我都是生意人,我们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宋二少的‘诚信’可真是让梁某刮目相看啊!”
“我的诚信自然是给有信誉的商家。梁老先生,即便我和语佳有些口头上的协议,那也要等语佳醒来之后做了确认才能算不是么?在语佳未醒来之前,她依然是我的未婚妻,而梁老先生你,在今天逼迫我的未婚妻去与别的男人相亲,而且还让她禁足!这一点,请问您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么?”宋言语声温和,目光却灼亮逼人。
梁常威气的跺了跺拐杖,眼神暗沉下来,“你……语佳是我的孙女,她不听话,我教训教训她也不可以么?”
“当然可以。可是您却让她去相亲,在明知道她还有我这个未婚夫的前提之下……梁老先生,这就是您待语佳这个亲孙女的‘厚爱’么?”
梁常威显然没想到宋言竟会如此咄咄逼人,“宋言!”他冷声一喝,“我怎么教训我梁家人,还不容你这个外人来置喙!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梁、宋两家的订婚就此作废,明天我就会登报启事!”
宋言目光一寒,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此时门口忽然进来走进来两个人影。
“梁老先生,我宋家并非小门小户之家,你单方面提出解除婚约,还要登报启事,这是置我宋家于何地?”宋麟跟何世兰两人一起走了进来,他们的脸色都比较凝肃,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这病房里的谈话。
梁常威侧身打量了他们一眼,眼中的冷芒不减,“原来是宋氏夫妇,你们俩来的正好,也正好省去了我去宋家跟你们说清楚。刚才你们想必也听见了,语佳与你家的二公子婚约早就在他们俩订婚之初就有过口头协议,那只是一场假订婚而已,我们大家都是被这两个年轻人给骗了!不过,既然婚约是假的,那也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我已经开始为我孙女相结婚对象,只希望你们俩带着儿子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梁家!”
这些话,刚才宋麟和何世兰在门外确实听的一清二楚,可是他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目光一致转向宋言,何世兰似是有些承受不住,她紧紧抓住宋言的双手,眸中忍泪地道:“阿言,你告诉妈妈,是不是真的?你和语佳……是不是真的约定过假订婚?”
宋言早在看到父母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瞒不住了,他低眸,望着母亲的泪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不……”
“啪!”
他的道歉声隐匿在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中,何世兰眼中的泪此时才掉落,她气的颤抖着手指指着宋言,“阿言,你真是太让妈妈失望了!”
宋麟赶紧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何世兰,目光中也是满满的不赞同,冷肃着脸,他道:“阿言,回去!”
宋言皱起眉,还要再说什么,宋麟已经先厉声打断他,“不管你和语佳是真订婚也好还是协议假订婚也罢,你现在都没有资格再留在这里,回去之后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宋言转眸,望着床上还在昏迷的梁语佳,他的脚步就是怎么也迈不动。
半晌,他低低的,坚定地道:“不,我不能回去,她还没有醒。”
宋麟何世兰以及梁常威都有点吃惊地看着他。
梁常威冷冷地开口,“既然婚约作废,你就没资格在这儿,还要我再说几遍?或者,要我请人来‘送’你出去么?”
宋麟气的也铁青着脸色,若不是扶着颤哭的何世兰,他差点要忍不住上前去把宋言打走了。
宋言转过身,抱歉地看着父母。
“对不起,爸,妈,我和语佳的事我想等她醒来之后再带她到你们面前解释清楚,现在她还没有醒,医生也查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昏迷的,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她!”
何世兰听到这些话,刚才一瞬间冲动打了宋言她本就后悔愧疚的要死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麻花似的!那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儿子啊,那是她忍受二十多年离别之苦而终于盼回身边的儿子啊,她今天是第一次打他,比打在她自己身上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呜呜……”何世兰忍不住扑在宋麟的怀中哭了出来,而宋麟安慰地拍着她的肩,眉宇也深深皱起,他这个做父亲的,儿子做错了事,自然也就是他的错!
宋言又转过眸光,直勾勾地看着梁常威,“梁老先生,不管您相信与否,我与语佳订婚之初确有口头协议不假,但我们也曾约定过,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彼此爱上对方,那么婚约就继续,权当没有那个口头协议。现在我想说,我爱上了梁语佳这个女人,所以我和她的婚约还在,你若是怀疑我的话,那就只能请您等语佳清醒过来自己去问她。”
听到他这样说,何世兰忘记哭了,倏地抬起头看着宋言,目光中闪过惊喜,而宋麟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梁常威的神情倒没多大惊异,目光深眯,嘴角露出一丝冷血般的笑意,“宋小子,你还敢跟我谈条件?那么我就实话告诉你,不管语佳有没有清醒,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有过什么约定。从现在开始,你们俩毫无瓜葛了,懂么?”
宋言轻轻一笑,字字凌冽:“梁老先生,你不能,也无权替语佳决定她的人生!”
“身为梁家人,我想,她早就有那个自觉了!”梁常威面无表情,盯了病床上的梁语佳一眼,那一眼,没有丝毫的温度和温情。
宋麟此时开口了,语气也冷下几分,“梁老先生,语佳这孩子,我们早就把她当成儿媳妇看待。你一句说解除婚约就解除,而且也不顾语佳的意愿,你这样做,不仅阿言不同意,我们宋家也不会同意的!”宋麟毕竟是宋家的大家长,他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梁常威冷哼一声,“你们宋家若是想跟我们梁家杠上,我们奉陪就是!”说完他头一转,吩咐:“老马,去把二小姐扶上车,我们回家去!”
马管家听言就要上前去,被宋言一抬手挡住了,他目光寒凉地看了一眼梁常威。
“梁老先生,语佳说身为梁家的子女很悲哀,今日我真正见识到了!既然如此,我更加不能放任她跟你回梁家,她是我宋言认定的未来妻子,谁也别想带她走!”
“赞!儿子!”何世兰笑泪中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梁常威的脸色沉冷下来,讥笑一声:“宋言!你以为你可以拦的住我么?”
宋言挡在床沿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温和的目光此时寒冽幽深的仿佛一汪寒潭,泛着凌凌幽光。
“你尽管试试看!”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一丝轻微的嘤咛声从病床上传来。
宋言离的最近,他很快转过身,一脸担忧和关切地望着病床上双眉紧蹙一脸痛苦挣扎着的梁语佳。
“语佳?”他很轻声地问出口,“你怎么了?”
慢慢地,梁语佳渐渐睁开了那双清冽明丽的大眼,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梁常威的脸上。
“爷爷,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