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俼,是大魏天子赵元偲最年幼的一个弟弟,今年三十七岁,比赵弘润的父亲赵元偲小整整六岁。
不得不说,在除魏天子以外其余五位『元』字辈的王爷中,就属这位赵弘润的六叔最没正行,终日里醉生梦死、留恋于花蝶丛中,对于『玩』字很是精通,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纨绔王爷。
当然了,纨绔并不代表着这位六王叔就没有才能,事实上,在赵弘润看来,这位六王叔懂得的东西可不少,只不过,这位王叔所擅长的,那皆是与『玩』有关的。
比如说,赵弘润年幼的时候,就曾听这位六叔说过,他在秋冬季节带着几名宗卫上山狩猎熊虎等猛兽,对此,这位六叔专门请了两名经验丰富的猎户,在他们的指导下亲自在山林中制造陷阱,最终成功猎获了一头成年的巨熊。
而随后,这一帮人就地取柴生火,将熊皮拔下来,一群人围着篝火将整只熊烤了分食了。
似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为了玩,这位六叔可以跋涉到大魏的边境,在环境极其恶劣的情况下狩猎,甚至于,有时还曾偷偷潜入韩、楚两国以及当时仍然存在着的宋国。
若不是年代差距地实在太大,赵弘润真怀疑这六叔其实就是那位自诩游遍天下的姬赵一族子弟『魏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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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弘润的印象中,这位六叔俨然就是洒脱的代名词。他高兴时,会喝最烈但价格不上档次的烈酒;他高兴时,会一掷千金玩最美丽的女人。
仿佛这位王叔,生来就是为了『玩』,并且,无一刻不在玩。
按理来说,这样一位王叔,在赵弘润的价值观准则中应该是属于那种对大魏几乎没有什么贡献的蛀虫,但事实上,六王叔赵元俼在赵弘润的心目中,地位显然要比魏天子还要高。
毕竟在当初赵弘润还未显山露水的时候,在宫内大部分人将其视为权利边缘化的皇子时,唯独赵元俼这位没正行的皇叔,对他最为照顾。
赵弘润还记得,曾经他因为年幼无法与其余兄长们一同去城外狩猎而感到失望,六叔赵元俼得知此事后,用狼的牙齿串成了一条项链,送给了赵弘润。
这份礼物可了不得,毕竟据这位六叔说,项链上每一颗狼牙,皆是取自头狼嘴里最突出的一対獠牙,而整根项链上,似这样一对对的狼牙,总共有十二对!
赵弘润还记得,那时六叔得意洋洋地向他讲述他在荒漠狩猎狼群的事迹,甚至于还撩起衣物,将左腹处触目惊心的疤痕给赵弘润看,并且没心没肺地告诉了赵弘润,这个伤势来自于一头绝地反扑的头狼,当时若不是一名宗卫及时砍下了那头狼的首级,恐怕他真要被那畜生咬死了。
最让赵弘润记忆犹新的,还是这位六叔当时故意用满是夸张惊恐的表情,向他讲述那颗被宗卫砍下的狼头,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腹部,怎么也掰不开嘴,险些就因为流血过多死在那里了。
而当时,赵弘润也被这位六叔逗地哈哈大笑。
当然了,除了在人迹罕至的荒漠、山林狩猎探险外,这位六叔的猎艳事迹亦让赵弘润格外热衷,毕竟据这位六叔得意洋洋地讲述,他曾经被派为出使各国的使节,期间睡遍了魏、楚、卫、鲁、齐、宋、韩等各国的女子,从雍容华贵的贵妇到艳丽的姬妓,可谓是猎艳无数,让赵弘润神往不已。
当时赵弘润就立下了目标,他这辈子,就要像这位六王叔一样,活得洒脱、自由。
不过在赵弘润十岁的时候,这位六王叔便离开了大梁,准确地说,是不再来大梁了,据消息称,这位六王叔前往了遥远的陇西,似乎那片魏人曾经居住过的土地不怎么安稳。
而今日,突然间再次见到这位阔别已久的六王叔,可想而知赵弘润心中的兴奋。
这份兴奋,让赵弘润将与他父皇的不愉快都抛在了脑后,不再想及。
甚至,让本来打算留宿在一方水榭的赵弘润都没了这个兴致,定要邀请六王叔到他府上聚聚。
面对着侄子的盛情邀请,赵元俼无可奈何,只得点头。
见此,赵弘润向苏姑娘交代了几句,便兴致勃勃地想将赵元俼邀请到府里去。
本来,苏姑娘还想劝一劝爱郎莫要与其父皇因为选妃一事争吵,不过当她发现赵元俼这位爱郎的六叔到了之后,她爱郎脸上便再无气愤之色,心中遂放心了几分,只是嘱咐他们路上小心,毕竟此刻外面天色已晚。
告别了苏姑娘,赵弘润与六叔赵元俼从一方水榭走了出来,他们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漫步在星空下的街道,一边走一边闲谈着。
“六王叔何时回到大梁的?”
“今日,确切地说,大概傍晚时分吧。……事实上,六叔方才在入宫时,在宫门附近便已瞧见了你这小子,只不过你这小子当时气呼呼的,满脸愠色,六叔便没有与你打招呼罢了。”
“这样啊……”赵弘润尴尬地挠了挠头。
望着他这幅模样,赵元俼由衷地叹了口气,感慨道:“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就连你这个曾在御花园里掘蚯蚓企图在观鱼池抓鱼的小家伙,如今也已贵为肃王,拥有了自己的肃王府……”
赵弘润讪讪地笑了笑,毕竟这位六叔所说的,正是他们初次结识时的情景。
那时候,赵弘润的身边还未有沈彧等宗卫,因此,闲着没事想去观鱼池里抓鱼的他,只能自己跑到花园里,在泥土中翻找蚯蚓作为鱼饵。
当时,赵元俼恰巧从庭院的走廊路过,饶有兴致地看着赵弘润这一介皇子身份,满身泥土地在花园里挖蚯蚓,一时起了兴致,竟陪着他一同挖掘蚯蚓。
只可惜,他们选的地方似乎不太走运,没抓到什么蚯蚓倒是捉到了一条蛇。
赵弘润本想将那条蛇给烤了,不过赵元俼却告诉他,家(皇宫)内的蛇动不得,那是护家的龙神,于是,赵弘润只好将其放了。
而作为补偿,没过几日,赵元俼偷偷带着赵弘润到城外的山林,抓了好几条山里的蛇,叔侄二人点了篝火,尝了尝蛇肉的滋味。
这就是赵弘润喜欢这位六叔的原因,因为他从来不会摆出长辈的架势来训斥他,而是会用一种朋友似的方式,与他商议,这让赵弘润感觉很好。
“终归小侄也已十五岁了啊。”赵弘润亦感慨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口吻倒是老气横秋。”赵元俼好笑地摇了摇头,旋即望着赵弘润疑惑说道:“听说你父皇对你越来越重视了,怎么回事?六叔不是教过你么?”
“要怪就怪六皇兄。”赵弘润怏怏地撇了撇嘴,没好气说道:“我一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他愣说是好,我有什么办法?……我本来想着用那首诗激怒父皇,让他对我彻底失望。”
“弘昭?”赵元俼摸了摸下巴,皱眉问道:“你那首什么诗,念来听听。”
于是乎,赵弘润便将当初在文德殿那首打油诗念了一遍,只听地赵元俼捧腹大笑,竖着大拇指连声称赞。
“我怀疑当时六皇兄可能撞到脑袋了。”赵弘润颇有些郁闷地嘀咕道。
“呵呵呵。”赵元俼笑了两声,望着赵弘润脸上的表情,他发现,赵弘润在提及赵弘昭时,脸上并无气愤之色,倒是有几分怀念,遂有感而发地说道:“弘昭是一位有才德的君子啊,你众兄弟中,论德品,无人出其右。”
“唔。”赵弘润重重点了点头:“除了这件事让我挺郁闷外,六皇兄是一位很好的兄长。”
“事实上也没什么值得郁闷的。”拍了拍赵弘润的肩膀,赵元俼笑着说道:“若不是你六皇兄,阴差阳错使你受到了你父皇的重视,恐怕那个罗文忠所使的诡计,就能让你身负臭名……”
“咦?”赵弘润转头望向赵元俼,惊讶地问道:“六叔怎么知道此事?”
“哼!”赵元俼轻哼一声,瞥了一眼赵弘润,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以为是谁,平白无故替你养着那位姓苏的红颜知己?”
赵弘润闻言浑身一震,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赵元俼。
他这才想起,他这位六叔方才闯入苏姑娘的翠筱轩时,可没有任何一方水榭内的人员阻拦。
“六叔……难不成一方水榭……”
“啊,那是六叔的家业。”赵元俼笑眯眯地说道。
“……”赵弘润顿时目瞪口呆。
直到此时,他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苏姑娘委身于他之后,一方水榭立马停了苏姑娘的牌子,非但使苏姑娘不必再接见别的宾客,更是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就跟供娘娘似的。
赵弘润原以为是一方水榭的后台金主想巴结他,可他等了很久,也不见对方顺着这层关系来攀交情。
没想到,这一方水榭背后的金主,竟然就是他这位六叔,赵元俼。
“怪不得……”赵弘润喃喃自语道。
“不用谢六叔。”瞧着赵弘润目瞪口呆的样子,赵元俼笑着调侃道:“别说一名女子,就算是整个一方水榭,弘润若是想要,等日后六叔归了土,送与你也无妨。……反正六叔也没子嗣。”
“真的假的?”赵弘润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毕竟一方水榭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地方。
“六叔骗过你么?”赵元俼“恶狠狠”地揉着赵弘润的脑袋,旋即,他正色问道:“不过弘润啊,你是真心喜欢上那位苏姑娘了?”
赵弘润不解地望着赵元俼,半响点了点头:“侄儿觉得她很好。”
“是么。”赵元俼沉吟了一阵,旋即正色说道:“心爱的女人,那可是弱点呐……你斗不过你父皇了,乖乖去向你父皇低头认错吧,倘若你还想保住你这位红颜知己。”
“什么意思?”赵弘润不解地皱了皱眉。
只见赵元俼瞥了一眼赵弘润,淡淡说道:“你父皇明明排在第四,却为何他能当上我大魏的国君呢?”
“自然是因为……”
说到这里,赵弘润愣住了。
说实话,他对他几位叔伯并不太熟悉,但大致也了解一些,比如二伯赵元俨,其才能便并不逊色赵弘润的父皇多少,将偌大的宗府打理地井井有条。
“因为他狠!”赵元俼压低着声音,神色淡然地仿佛陈述着事实。
『……』
赵弘润莫名地望着赵元俼,脑海中瞬时间又浮现出魏天子在提到污蔑大将军徐殷的那帮贼人时,其脸上、其眼神所流露出的那份,让赵弘润倍感陌生的狠厉。
似乎是注意到了赵弘润的面色,赵元俼哈哈大笑,拍着赵弘润的后背说道:“怎么?吓到了?放心,你是他儿子,他再怎么也不会对你怎样。”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莫名地接着说道:“不过对于外人嘛,你父皇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这样吧,那位苏姑娘,暂时就留在一方水榭吧,六叔叫徐管事替你照看着。回头你向你父皇低头认个错,顺着他点,六叔再替你说几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
“六叔的意思是,非让我选一个我所不喜欢,甚至根本就是陌生人的女人当王妃么?”
“王妃……”
赵元俼闻言一愣,望向赵弘润的眼眸中浮现几丝追忆之色。
“你也到了这般年纪么?”
在赵弘润疑惑的目光中,赵元俼喃喃自语着,旋即抬起头望着天空那一弯新月,似乎有些出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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