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寅明了这个女人脾性有多犟,如若不允她,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逐默了默道:“没几日即是元旦,你和娃就陪我过个年节!等上元节后,我也要赴京忙太后寿诞宴,到时送你们一道回去,如此你可答应?”
玉翘暗叹,这男人竟还是不死心。甚隔透着红帐,都能瞧见他神情皆是企盼。
想起碎花城一路他用命相护,终究心软下来,抿抿唇提醒:“那不许再做偷鸡摸狗的事。”
“一言为定!”夏侯寅瞬间凤眸濯濯,噙着嘴角满含欣喜,冷硬心肠的小妇人,倒底受不住自个对她的好。
玉翘瞧他神情,又有些后悔,这样无谓的缠绕给人希望,实是最伤人。
“你出去吧!我要睡了!”玉翘翻身去看糖糖威宝。
不知何时,糖糖的白嫩手指被威宝含着,小嘴一蠕一蠕的,忙去抽出来,已被咂的红红。
心疼的抱起糖糖,亲她的小额头,娃儿闻着奶香味,又饿了,闭着眼寻着鼓胀处去。
玉翘解了衣襟喂她,想想回头朝帐外看,那人不知何时已离去。
床几上二副银镯子旁,还摆着个玲珑碧翠的佩玉,给她的。
........
除夕,雪霁天晴。
一早,玉翘在房里听着外面热闹,瞧着威宝睡得可香,便让冯婶子帮忙看着,自个抱着糖糖,掀帘出了门。
厚雪缭乱,压的松枝不堪承受,咯吱作响,一棵老梅一夜开了花,红殷殷的似喷火蒸霞。
小娃指着红花,“嗯呀”稚语想要。玉翘摘了朵瓣给她攥着,开心了,眼儿水汪汪的。
几个新雇来的丫鬟婆子正在朝院两边扫雪,露出中间湿漉漉的青石径来。
她小心跨过门槛,联对已换好,夏侯寅正和冯叔贴门神,一人上下涂米浆,一人将秦琼和尉迟恭分贴两扇红门正中。
莫名有些怔忡。
“夫君,你贴歪啦!”去年周府门口,她上下打量,娇着声嗔:“原是个眼神不好的将军。你还不信?你过来自个瞧。”
他还真走来,与她并肩看,突得大手就把她往怀里拽:“我眼神最好,否则怎能一下子就把你相中?”
你瞧贴画年年皆相似,可今人面却已了无踪!原是万般恩爱过眼云烟,如呵口气的白雾,一瞬就散了。
夏何寅大功告成,转眼见她抱着娃在十步外立着,忙过来笑道:“外头忒冷,怎不在房里呆着,出来作甚!”
“看你们贴画呢!以前在府里时,就爱看父亲和哥哥亲自动手。”玉翘眨眨眼,淡淡的弯唇。
“你瞧瞧我贴得可有歪了?”夏侯寅兴致勃勃的问。
玉翘看了看,摇头,正正的,不偏不倚正合适。
几个镇里的黄口小儿穿着新衣,从门前嘻笑打闹着跑过,其中有个捣蛋的,无意同糖糖笑眯眯的眼对上,心里喜欢,就想甩个小炮给她看。
火星一点,青烟散过,“啦——”惊天动地一吼。
糖糖呆了呆,被吓着了,蠕蠕嘴可委屈,朝娘亲怀里躲,泪花花的招人怜儿。
“你给我过来!”捣蛋鬼瞧着这个做饭很好吃的叔叔,那模样可凶神恶煞,吓得撒腿就跑。
冤枉啊!他真的只是想放炮儿逗小女娃娃开心的。
夏侯寅顿时黑了脸,撩袍就追:“还跑,看我不收拾你!”
玉翘揩帕子替糖糖擦眼泪,又轻拍着背柔哄。
一个婆子端着碟热乎乎的白糖糕来,拈点甜霜抹唇上,糖糖不哭了,吐着小舌头舔啊舔,可甜!眼里噙着泪笑。
远远便见夏侯寅拎着那捣蛋鬼过来,往玉翘面前一顿,吓傻了,撇着嘴也要抹眼泪。
“呜......,我要放炮儿给妹妹看,不晓得她胆小,呜.......!”漆黑的手指拼命揉眼睛。
玉翘看着可怜,摸摸他的头,朝夏侯寅嗔怪:“还是个小娃儿,大过年的,看被你吓的魂都没了。”
从袖笼里掏个碎银角,温言几句,让他买炮儿玩去。
“谁让他欺负我们糖姐儿哭的,我不答应。”夏侯寅就从她手里接过糖糖。
糖糖乖乖由他抱,眼眯成月牙儿,咧着嘴把口水滴他衣襟上,一忽儿又把攥在指里的花瓣,往他嘴里塞。
“她是喜欢我还是嫌弃我?”夏侯寅嚼着花瓣,百思不得其得。
抬眼却见那小妇人,用帕子掩着唇嗤嗤的笑。
往日也笑,却总含着抹挥之不去的寂寂,而此时你瞧她那眉眼盈盈的欢喜态。
突得觉着,管那些作甚,只要她高兴就成!
“糖糖使坏呢,怎能这样对夏侯爷?”
屋里榻边,玉翘把糖糖搁在锦褥上,解下湿裤和尿片,看她吧嗒吧嗒吃手,眼睛黑亮亮的,满脸粉嫩和无辜。
“以为我不知呀,你给夏侯爷吃花瓣,还尿他一身!糖糖最是爱干净,尿前总会朝娘亲哼哼的,今可没有。”玉翘边嘀咕,边利落托起两只小短腿,给她重新抄上干尿片,再套上水红锦裤:“下次可不许这样,夏侯爷是好人。对你们和娘亲好的可以不要命........!”
突然心里有些酸,眼里潮乎乎的,欠那人的恩情,这辈子是还不完了。
晚吃过合宴,让婆子拎了两桶热腾腾的水来,倒在木盆里给两崽崽洗澡。
怕天凉寒着兄妹俩,玉翘挽高衣袖至肘处,把藕段般白胖胖的胳膊腿儿,轻捉着用心细细的洗,都乐坏了,放下威宝只腿儿就拼命蹬水花,听那水扑哧扑哧的往外洒,嘴里咿呀咿呀的附和,糖糖眨着眼儿,觉着有趣,也咯咯笑着攥着小拳头往水里扑腾。
这可苦了玉翘,待从水里把俩娃捞出擦干,冯婶子拿来小被裹住,看她衣裳*的,笑道:“浴房里还有热水,你也去洗洗,把湿衣裳换了,免得生风寒,娃我在这里帮你看着。”
玉翘这才察觉后背黏黏的皆是出的汗,给两娃儿洗澡可不是件易事。冯婶子这番提议,倒颇得她的心意,逐答应下来,又交待几句,这才拿了衣裳往浴房而去。
夏侯寅被几个乡邻拉去吃酒,多饮了几盅,面红耳赤地踏着乱琼碎玉推门而归。
习惯朝主屋窗棂望去,烛火还燃得通透,娃儿稚嫩嘻闹声隐隐约约,显见还未睡下。
忍不住想去看看,突得顿步,嗅嗅衣袖的酒味,可不能让俩娃闻到,踌躇一下,得去浴房洗漱干净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