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夫人同曹皇后交好,生养前数月被接至宫里养胎,指名要孙大夫每日三次问脉,开方熬药皆不假借他人之手,非要她亲力亲为不可。”夏侯寅叹道:“我求了太后才将她从宫中领出,已不成人样,委实不晓得遭过什么罪。”
一时几个人皆心头沉重,默默无语。
玉翘能想见秦惜月的手段,前一世她何尝不曾领教过。浑身止不住发冷,去拽周振威的衣袖,将下巴尖儿朝他肩背捱挨。
周振威难得见玉翘这般楚楚可怜,怜惜的将她揽入怀,转看向夏侯寅岔话问:“你日子又哪里不好了?”
“我?”他撇撇嘴,展了笑颜道:“还不为了李府吃宴时,我将嫂子带走那一桩事,李夫人可怀恨在心,在宫中尽找我碴,太后看不过,一狠心把我撵出宫。哪想才回自个府里没两日,就被一场大火差点烧死。”
玉翘瞪大眸子,急探头问他:“你府里烧就烧罢,那场火可有波及到楚家?”、
看吧!最毒就是妇人心。夏侯寅拈张薄饼,甜酱抹匀,摆上红艳的烤鸭片,衬几根羊角葱段,二根脆黄瓜条,娴熟卷裹,咬一口慢慢嚼,就是不肯轻易告诉她,急死个人!
玉翘小脸不好看了,指着夏侯寅看周振威:“他是个坏蛋!你愿把他领哪去都好,就不要让我再见着。”
“夏侯寅!”周振威言含警诫。
夏侯寅闲闲看他,见他嘴唇呶呶小女人的肚子,一副你想呆在这,就莫要招惹她的神情。
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啊!他无奈的叹息:“你家无碍,一根草一片瓦都不曾碰着。”
玉翘放心了,那本就是赌气的话,并不当真。
心一宽,就让周振威再卷个烤鸭卷喂她。
却见碧秀掀帘,领了孙思晨及赵广辉几个进来。
皆熟捻如一家人般,胡忌往桌上一瞧,好家伙,满汉全席不是!
挠挠头笑道:“前在醉仙楼吃到一味点心,唤芝麻如意酥,尝着鲜甜,特意多要了份带回来给小嫂子吃。”
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攥着油纸包呢!玉翘酸了半日的心突得豁然,原想着一帮白眼狼,来了旧人忘新人。
却是自个狭隘的很!这般一想,动手卷个烤鸭卷递给胡忌:“你尝尝可好吃?”
却猝不及防被周振威拿去,黑眸熠熠,扯她头发一下:“我喂你两个,你都不曾卷一个给我,胡忌给你包糕点,你就献殷勤。没良心的!”
冷哼一声,把那卷就咬一大口。
讨厌!玉翘扭头不理他,吩咐碧秀让春紫几个都进来用膳,再多带些碗著摆桌上。
胡忌嘿嘿笑,这景早见惯不惯,周大人性子豪迈坦荡,哪哪都好,就是碰到嫂子的事,比谁都小里小气的。
转眼便见那帮在醉仙楼饕餮过的弟兄,各拎碗执筷又吃上了。不甘落后学着夏侯寅的手势,也卷了个烤鸭卷。
正待往嘴里送,却瞅到身边多了个俏丽丫头,正用筷子夹起根碧绿的蒿杆子。
认得好像是婶子身边的丫鬟春紫,瘦瘦弱弱,这么多肉不吃,吃啥蒿杆子。
把手中的烤鸭卷递她面前,粗声道:“瞧身无二两肉的,这个给你吃,长肉。”
半晌,小妞跟没听到似的,也不看他,兀自把那根蒿杆子放进嘴里,跟只软兔子般,动着腮帮子嚼的起劲。
胡忌看得有些发愣,却突的见小妞抬起眼瞪他:“你看我作甚?见到女人就不要脸皮。”凶巴巴的,不待他开言,已逃到嫂子身边去了。
跑的可快,也跟个兔子般!怎一说话就跟吃了炸药般?胡忌怏怏把卷塞进嘴里,他做事光明磊落,何是倒成为旁人口中的不要脸皮?总得寻个机会问问这小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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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思晨坐至周振威身侧,神色寡淡的执壶倒一瓷碗酒,再仰颈吃下。
周振威昔日冷情,因得孙思晨救过他一命,而淡淡相交数年。知她酒量好也就由得她去。
不经意瞥到她额上一道新鲜的疤痕,蓦得想起方才夏侯寅所言,默了默,嗓音温和徐徐道:“前些日刚查封刘家药材铺子,堂主及伙计不知所踪,正愁那铺子该如何处置,不如你租去卖药材或开设医馆都成,定月给官府交笔银子即可。”
孙思晨吃酒的手顿了顿,扯了扯唇角:“容我想想再说吧!”
“如无此心思也无妨,就在这里住下。”周振威又道:“你嫂子肚里揣了两个,月份愈大我也颇忐忑,你懂医理能在她身边照携,最是更好。”
孙思晨啜着酒朝玉翘看去,稍许片刻后,一声冷笑:“我倒无谓,只怕嫂子嫌我碍眼。”
周振威看向玉翘,见她正津津有味吃着胡忌带回的糕点,似不曾听他们聊话,逐拈去她唇边残留的芝麻,问道:“我让孙大夫在这里住下,顺便照携你的身子可好?”
“周郎觉得好就好!”玉翘软软慢慢一句,倒让周振威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说的,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伸手捏她水嫩的颊,凑近低说:“又闹什么别扭。这次我来作主。”
方才正起身朝孙思晨颌首:“你嫂子无意见,你住下便是。”
孙思晨将碗里剩余点酒全咂下,以为她没看到么,那纤白的指尖可是把男人腰间狠掐了一记。
心中说不出的烦郁,她突的将酒碗重重摔在桌面,“砰”的脆响让谈笑嘻闹的众人皆怔住,齐刷刷看过来。
“当年周将军驰骋沙场,斩下莫贺俟达头颅,让匈奴人闻风色变,不敢靠近边城百里之内。而今他的弟弟莫贺祝,却屡破边关要塞,长驱直入城镇中烧杀劫虐,老少妇孺见者即杀,惨状难睹。“
”李延年即便不主和,以现将士的文韬武略及抗敌斗志,只怕也难敌过那匈奴骑兵的快狠强悍。”孙思晨面庞酡红,指着胡忌数人,朝周振威厉声叱道:“你看他们,都是沙场上叱咤的雄鹰,马背上的猎豹,现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成了屋檐下的飞鸽,看门的猎犬。还有你,就甘心窝在这里,做个区区的巡抚么.......!”
“够了!”周振威出声打断,语气不轻亦不重,深黑的眸里参不透喜怒:“你喝醉了!碧秀,搀她回房歇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