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姑爷在往这边看呢!”碧秀眼尖,望见桥门市井处,卖甜瓜摊的遮阳青布伞下,那身影儿实在好认。
玉翘也望过去,熟悉身影魁梧的立着,原不止他一人。
却也不慌,腆着圆滚滚的肚儿,忙不迭把黄杏子狠咬几口,汲浓浓酸甜味,慢慢朝周振威方向而去。
“孙姐姐,你怎么来了?”赵素素简直不敢相信自个的眼睛,冲上前拉她的手,颇是亲热。
玉翘抬眼看看,是孙思晨,还是原先模样,眉心朱砂痣一点,随眼睫舒展轻绽,开始还安静看赵素素叽喳如只雀儿,后便清浅的笑或嘀咕回两句。似觉察玉翘在看她,也不经意扫过来。
玉翘收回视线,有些微不自然,因着她爱慕过自个夫君,或因曾吃避子药被她探出,蠕了蠕唇,倒底没上前招呼。
转眼却见夏侯寅摇着玉骨花扇,嘴角微噙,细长凤眸濯濯,似把她那点心思已瞧得通透,满脸要笑不笑。
更不想理他了!
只看着赵广辉,偏头笑问:“赵侍卫一路辛苦,你那件撕破的长裳我已替你补好,让碧秀搁你房里了。”
“小嫂子.......!”赵广辉感动的哽喉,自个亲妹子何时拈过绣花针,只有小嫂子最是贴心。
“啧!”有人不嫌事大,把扇子晃得扑朔迷离。
周振威皱了下眉,顿觉受了冷落,索性伸出粗砺手指,掐她略显盈润的小下巴尖,让她扭头过来,只能看他。
再把她手里吃了半瓣的杏子拿过,咬一口嚼嚼,摇头:“这太酸,你吃不惯,喏,给你挑了个甜瓜,蜜一样的。”
果然,他另一手掌里正掂着颗月白皮瓜,瞧着.......就能甜掉牙。
真是霸道的不要不要的。
“那这杏子怎么办?”季平挠头傻呼呼的问。
扇骨一挑,那纸袋便轻巧落进夏侯寅手里,打量几下轻笑:“这么好的杏子可不能浪费,给我就是。”
大敇敇掏出一颗,咬得唇上汁水晶亮。
玉翘眼睁睁看那黄绒绒的新鲜杏子就这样飞了,咬咬小红嘴儿,顿时情绪不振道:“天热的紧,我想要回去。夏侯公子和孙大夫可同随?”
“我带夏侯寅四处再转转,让孙大夫随你先回府去。”周振威沉声交待。
看小娘子柔软发丝黏得汗湿,替她捋至耳根后,正睇白腻颈上一枚鲜痕,被自个噙咬的嫣红。
心里顿时安定又满足,总是里外深烙他味道的女人,身心神魂皆都是他的。
........
车轮子一圈圈,轱辘轱辘前行。
玉翘挑帘子朝外望,仅就短短两月间,已于前次来雇人时的景大相径庭。
但见车马盈路,锦绣满街,勾栏瓦肆的艺人在吹拉弹唱,十几和尚身披黄袍袈裟,躅躅慢走这红尘闹处。吐火圈的、耍猴的、表演胸口碎石的杂耍班子正热火朝天,街侧竖起两根幡竿,有人扮神鬼再口吐烟火,引得男女老少纷纷驻足,仰头鼓掌喝彩。小娃却害怕,啜着手指埋进娘亲怀里不敢看。
那明朗的阳光洒满每个人的面颊,有人咧嘴在笑,即便不笑,也是愉快的模样。
玉翘便想起有日初至泉城,在官道被一舞勺少年拦车讨口吃的,面黄肌瘦且衣裳褴褛,欲逃难它方生活。
定是已回来了吧!说不准正站在某个桥门洞口,同旁的伙伴炫耀手里那枝罕见的双头莲。
车舆内因着帘子轻晃,一缕光线忽明忽暗,孙思晨看着坐对面的玉翘,忽儿熟悉又陌生。
那会才见她,初嫁人妇,还带着高门贵府小姐的傲气肆意,爱使性子折腾男人,要那人加倍又加倍的对她好,却又偷偷吃着避子药,不肯为那人孕育子嗣。实让人恼火又费解。
而现你瞧她,松挽着发髻,仅插着枝蔷薇粉的玉簪子,着豆绿浅花斜襟小衫,紧遮不住隆如山谷的挺肚,一娓胭脂红百褶裙子轻摇,正揩着帕子侧脸朝帘外看,那轮廓儿丰润柔美,竟全是温良的味道。
她过的极好,那男人把她宠得娇娇的。
平静的面庞掠过一抹淡淡晦涩,听说夏侯寅要至泉城,她鬼使神差的跟了来。
暗揣着不能示人的企盼,却被他俩的恩恩爱爱孽的心又碎了一遍。
“孙大夫常年在边关随医,怎有空来这泉城?”不知何时,那小女人把风景看腻,垂下帘子,抿着唇闲闲的问她。
是了,在这泉城山高水远之地,哪知京城的天翻地覆。
她口吻淡淡道:“当年戎马倥偬打天下的宏武帝,如今厌了起兵征战,只一味求和,旁又有李臣相谏言撺掇,要与胡人外邦实施和亲或割地赔银亲政。即然无仗可打,还需什么随军医,我在京中闲来无事,便随夏侯寅四处转转。”
玉翘想起前一世来。此时的宏武帝已沉湎于醉生梦死之中,性格暴力恣睢不说,更迷上炼丹长生之说,因那丹药需女子经血,宫女及不受宠的妃嫔便如坠地狱般凄惨,除受他残酷手段折磨外,还需定期服催经下血的药供他取血炼丹。那药尤是伤身的。她原在碎花城听人说起,每日残阳如血时,皇宫角门大开,会由太监将板车一辆辆拉出,上摆粗布裹尸,直到夜幕降临都还没能拉完。
这样的日子岂会长久!
玉翘半觑眸子将绢帕在手中搅缠,心乱糟糟的。
前一世的周振威,命理将在数月后翻天覆地的改变,从此叱咤风云,直至权倾朝野,获封疆称侯,成就一代骁勇枭雄。
玉翘不知那会,周振威是否带着曹凤华来过泉城,还是一直在碎花城戍守,她遇他时已太晚,至死才相认。
是不是她与周郎分离的日子已近在咫尺?!
突得孙思晨抓过她右手,将两指迅速按在她右手脉上。
玉翘吃了一惊,下意识用力要缩回,嘴里疑惑道:“你这是要作甚?”
“你脸色有些微苍白,我帮你切脉诊一下胎象。”孙思晨蹙眉道,再不多言,只是凝神数脉息,半晌又调左手,突得看她:“胎显已足六月,你可晓得是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