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被腾蛇图腾吸入体内后,本来是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后来光芒大亮,四周空荡荡的。眼前竟凭空出现一座高楼,直插云霄。而他也心生疑惑,此情此景,倒是可用青莲剑仙的一句诗去形容。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就要见到天上人了?
嬴政低头看着自身,也瞧见手中紧握的禅杖,确认自己没有死亡,但仍是疑惑不解。既来之,则安之。有此高楼,先见见那天上人再说。
主意打定,嬴政拄着禅杖,信步走去。等走到楼面前,却发现这楼的奇怪之处。楼四面封闭,连扇门都没有,更别说梯子了。
莫非,用爬的?也只能这样了。
嬴政背上有两把剑,一把长剑,一把重剑。于是,他便用这两把剑当作攀爬的利器,扎着墙体,向上爬去。
直插云霄的楼,至少嬴政这两世都不曾见过。
楼很高,他爬的很吃力,约莫过了半天的时间,终于能隐约看到顶了。楼顶居然是个二层的六角阁楼。而嬴政再往下看,却发现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正当他再想网上爬时,却听到了有人弹奏古琴,古老的歌曲在空中回荡,悠长,不绝于耳。
“风萧萧兮,易水寒兮。
壮士去兮,不复还兮。
探虎穴兮,入蛟宫兮。
仰天呼兮,成白虹兮。”
歌声,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悲壮和凄凉,连嬴政,都被这歌声感染而叹息。歌中的壮士,知不可为而为之,确实是可歌可泣。只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如此的耳熟,倒像是我秦军帐下的英雄。
“小高!”嬴政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奋声喊道,“是你吗,小高?”
高空中,传音效果很好,那阁楼里的弹琴之人不可能听不见。而嬴政的话音刚落,回音还在响,那音乐,却戛然而止。一股颤颤巍巍地声音传来。让听者不可思议。
“陛……陛下!”
这声音传入嬴政耳,他大喜过望,一个飞身跃起,完全忘了这已经是百米的高空。
当嬴政下一秒踩在阁楼的地面上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紫衣男子的背影。他正在双手合十,按着琴弦。这背影,不是高渐离又是何人?
“小高,真的是你!”嬴政激动地喊道。他此行的任务,除了寻找十二奇迹复活阿珂的办法,还有一个,就是要把高渐离追回来。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
然而,高渐离却没有嬴政想得那么激动,甚至,他并未转身。嬴政狐疑地走上前,转到他面前,刚坐下,一抬眼,却吓了一跳。怒不可歇地问道:“你的眼睛,是美杜莎干的……”
因为,他看到的,是高渐离凹下去的双眼。
“是我自己。”高渐离的心情倒是出其的平淡,随后补充道,“为了避免被美杜莎诱惑。”
嬴政愣了一下,也沉默了。美杜莎嘴里那个第一个反抗的男子,原来是他。能抵抗色诱,已是不易,竟然自己挖去了双眼,这是何等的勇气。这种伤,恐怕泉水也难治愈吧。嬴政探手入怀,摸出一枚令牌,令牌通体碧绿,隐隐有自然能量的流动。“这是泉水令,可以让一人回城……”
话刚出口,嬴政方才知道自己失言了。
只见高渐离紧闭的双眼,竟留下两行血泪,嘴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阿珂……”
嬴政听了这俩字,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泉水令一直在阿珂身上啊!高渐离还没复活阿珂,就落得如此下场。这么说话,无非就是在高渐离的伤口上撒盐。
嬴政正想着如何圆场,却听到一声令人浑身酥软的女人声音:“怎么不弹了?”
阁楼上有人?嬴政正欲查看,却被高渐离一把拽住,只听他低声道:“别去,那是魅魔。”
随后,同样的曲调又在这高空中跌宕开来。
“有陌生人?”阁楼上方,又是一阵酥软的声音传来,光听这声音,恐怕其人的美貌就不下于美杜莎。
“是在下的朋友,歌唱的好听。”高渐离边弹曲子,边冲着嬴政连续点头。
嬴政也会意,这是高渐离保护自己的措施。恐怕,这个魅魔就是因为高渐离的曲子而没有吃掉他。可是,他苦笑了一下,我哪里会唱什么歌,小高啊,你这是在玩朕呢!
嬴政想了很久,终于有一首词合上了歌,低沉悠转的声音开口和道:
“猎猎玄旗,东海之西。”刚唱完第一句,嬴政分明听见,高渐离的琴声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停止,继续唱道:
“书以同文,道以同车。
猎猎玄旗,扶桑之西。
皇天帝土,万世永袭。”
高渐离此刻的琴声,也极不平静。他哪里会忘了这首曲子。这是前世特意献给秦王的。
为了刺杀秦始皇嬴政,给阿珂报仇。他用烟熏瞎了自己的双眼,并把这首曲子在咸阳闹市中弹奏。得见皇帝后,他用筑砸始皇帝,可没有砸中,于是被杀。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是他为阿珂送的饯别词,这曲词,又何尝不是送给自己呢?
“小高,当日若朕知道,你是阿珂的故交,朕是断不会杀你的!”嬴政叹息道。
高渐离继续弄琴,喃喃自语道:“是臣错了,该当死罪。”
该说的终于说了,嬴政也释怀了。可就怕高渐离耿耿于怀,总有歉意在身,不肯与他交心。于是,他又补充道:“不,你做的对。而且,你也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乐师。”
琴声顿了一下,高渐离也很想听一下,第一个做这件事的人是谁?
一个故事,被嬴政娓娓道来。
晋文公有一乐师,名叫师旷,也是个盲人。有一次,晋文公跟臣子喝醉酒,说了国君最快乐,天下人需听从的昏话。师旷听了,便拿琴砸他。
晋文公很生气,问道:“太师想砸谁?”
师旷说:“有个小人刚刚在胡说八道,我要砸死他。”
晋文公说:“刚才只有我在说话。”
然后师旷说:“哟,这可不是一个国王该说的话啊!”
嬴政讲完,对着高渐离,语重心长道:“小高,你要砸的,是一个不仁不义的昏君,又有何错。”
“当!”曲终,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高渐离抚平尾音,颤颤巍巍站起身,退一步,再拜。
“臣曾偶然习得师旷的一首曲子,想献与陛下。”
“准。”
高渐离重回琴前,平调起兴,一曲如同天籁,清冷入仙。嬴政痴痴地坐在那里,闭上眼睛,竟然是听醉了。
不知觉,他感到周围不再空荡,甚至能感受到鸟语花香,涓涓细流,令他心旷神怡。好一个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
曲终,嬴政意犹未尽地睁开眼,平静地看着高渐离。“朕,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曲子。这曲,可有名字?”
“此曲,名为《高山流水》,先楚琴师伯牙所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