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族长和里正两人一片惊诧,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杨老爷子和何氏。
他们只知道杨铁柱受伤颇重,还没听说过这个。
杨二老爷子是事先知道实情的倒也没有多惊讶,只是边听他大姐说边在旁边不住摇头。
他这个大哥呀,一辈子被个婆娘牵着鼻子走。他这个婆娘是个好的也就算了,关键她不是个好的。当初没分家的时候,他和他媳妇儿没少在这婆娘手里吃亏受气。吃亏也就算了,何秀珠这婆娘从年轻的时候给人受气的本事就不小。那是可是能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杨老爷子旱烟杆子都拿不住了,手忙脚乱的把掉在裤子上的火星拍灭。
“当、当时时不是不想去……”
何氏打断他的解释,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的翻眼说道:“那时候家里就那么点银子,老四还等着考试要用。”边说边眼睛恶狠狠地挖着杨氏。
这个人,这个杨春花,从她年轻时候就开始就跟她做对!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当着所有人面来下她脸。
“是的,老四要考试,所以老二的命也不算什么……”杨氏流着泪,嘲讽的喃喃着。
杨铁柱脸色也暗了下来,林青婉更是红了眼圈。她本来就身形娇弱,看起来弱柳迎风,此时眼圈一红拿着手绢擦着泪,更显凄婉。
杨族长和里正都是摇头叹息,自古一来父母偏心都是不在少数的,但是很少见到这样为了一个儿子而罔顾另外一个儿子性命的事。
杨氏抽抽噎噎继续控诉着,“……还好孩子福大命大没出什么事儿,在医馆养了几天伤就回家来。家里天天给孩子喝稀饭吃粗粮,小两口没办法自己抠银子出来开小灶补身子……现在更是因为孩子以后可能胳膊不好了,就要把小两口扫地出来……可怜我这侄儿媳妇肚里刚怀了孩子……这么冷的天,让两人净身滚蛋,这是一个当娘的说出来的话吗?”
说完,杨氏就捂着脸哭了起来。她不是装的,是真心哭。真心心疼铁柱这孩子,巴心巴肺的对家里,最后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杨二老爷子摇头道:“大哥,按理说我不应该插嘴你屋里事的,但是你和她这么做不地道!”
那个她,是说的何氏,当初他们分家的时候也闹得很厉害,所以杨二老爷子一家从来不喊何氏,杨二老爷子连大嫂这两个字都叫不出口。
杨老爷子灰败着脸,塌着腰坐在那里。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话解释。本以为已经过去的伤口,又被人狠狠地撕裂开来,鲜血淋漓。
他不知道怪谁。
怪他自己?怪何氏?怪大姐?……他真不知道!
何氏还在旁边跳嚣,“关你杨春花屁事!这是老娘家,老娘就说了就算!他是我生下的崽,我让他滚他就必须给我滚……”
杨族长站起来,怒道:“何氏,你给我收敛些,小心我开族中大会把你这个恶妇给休出杨家门。”
像在落峡村这里的小地方,还是满讲究传统了。某一户如果真的出了道德败坏有辱门风的恶妇,族长可以召开族中大会,通过一致决议把她休出宗族大门的。
杨老爷子气极,赶紧站起来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何氏站起来想撕扯他,想到杨族长说要把她休了,也不敢动手。
杨老爷子看老婆子胆怯了,赶紧让杨铁栓把人给弄进去。并威胁她不准再闹,再闹真把她休回去。
杨铁栓看情况不对,别真把族长触怒了把她娘休出门,只能硬拽着老娘就往东屋走。
何氏一走,屋里顿时就清静下来。
杨族长和里正两人对望一眼,低声商量了一下。
然后杨族长又征求了一下杨铁柱和林青婉的意见,杨铁柱还是那句话分了算了。又问了问杨老爷子,杨老爷子没说话,只是捂着脸坐在那儿。
杨族长清清喉咙,开口说道:“虽说父母在,不分家。但是有时候已经过不下去了,还是分开为好。可是净身出户这肯定是不行的,说出去人家乡亲都会骂我们杨家处事不够公道的。杨栓这个家怎么分,还是要你来说。但是——先说好一点,铁柱两口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要做的太过分了。如果做得太过分,连我们都看不过眼,那就请全族的宗老到场,大家一起来帮你分家。”
杨老爷子眼看木已成舟,连族长都发了话,老二两口子态度坚决,而且老婆子今天闹明天闹,还不如就把老二两口子分出去,彻底清静算了。
于是,他也没说话,站起身去拿了家里的地契来。
杨老爷子思索了半响,缓缓开口:“家里一共有12亩地,好坏都差不多。房子就是眼前这么多,银子——”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暗哑。“银子都拿给老四考秀才了,这你们也知道。家里一
共四个儿子,按理说,是一个儿子3亩地,但是我们老两口还没死,家里还有一个儿子没有娶亲一个闺女没有出嫁。所以地的话,分老二两亩,房子的话就老二住的那间屋子分给他吧,农具他自己挑两件,就这些了。”
杨老爷子没有提家里的牲口,家里不光有牛有猪还有十来只鸡,也没有提杨铁柱他们欠下的药费怎么办,不过林青婉本来就没指望能分到什么,只要能顺利分家不用净人滚蛋就好。
杨氏听出来不对,开口问道:“那粮食呢?”
粮食可是乡下人立命的根本,光分地和房子,地现在天冷种不了,房子又不能吃,不给粮食让俩孩子喝西北风去呀。
虽说这两个孩子手里还攒了一点银子,但是杨铁柱现在动弹不了,林青婉又怀着身孕,那钱可是要掰着花的,杨氏不得不为两个孩子考虑。
当然,杨氏也听出了杨老爷子刻意把杨铁柱‘欠’的药费漏了,但是她看杨铁柱两口子都没吭气,所以作为‘债主’的她也没好意思提。
“粮食?”一提到粮食,杨老爷子就有点怔忪了。但他还是抹了把脸,颓废的哑着嗓子开口说道:“粮食交了税子以后,为了给老四凑考试的钱卖了一大半。家里没什么粮食了,要不然、要不然何氏也不会……”
剩下的话杨老爷子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意思就是因为家里没钱没粮,何氏才动了要撵人的心思,她不想养两个废人在屋里头。
杨族长和里正听了都是非常无语,但也不好说什么。
杨氏还想说什么,林青婉拽了一下她。
“算了,就这样吧,粮食我们不要了。”林青婉说道,杨铁柱在旁边点了点头。
杨族长和里正他们看双方一说好,便让拿来笔墨纸砚立分家文书。刚好屋里有个读书人,倒也不缺这些。
王氏倒想说两句,但是一想到族长和里正今天来就是来主持分家的,所以想把二房净身扫地出门根本不可能。
转念一想,两亩地也不多,家里还有10亩呢,就是心疼二房住的那房子。她本来准备等二房滚蛋以后,就把那房子要过来给大郎几人住的。
杨铁栓脑子比自己婆娘清楚,知道现在是木已成舟,索性一直站那里不吭气。别到时候闹得族长里正看不过去,直接强制分家就得不偿失了。
何氏在东屋爬在门上听着,听到要分二房两亩地很想出去闹上一番,但一想杨族长和杨老爷子的话,只能压着性子也不敢出来插嘴,心里是火烧火燎的。
三房两口子,你望我我望你,姚氏眼中满是祈求,杨铁根则是满眼挣扎。
姚氏眼里的光芒慢慢黯淡下来,杨铁根眼睛一闭一跺脚对姚氏点了一下头就冲了出去。
就在里正好立分家文书,准备让双方都签字画押的时候,杨家三房两口子突然冲出来,‘嘭’地一下跪在了堂屋中央。
杨族长很是诧异,连忙站起来要去扶两人。
“这是咋了?”
杨铁根满脸痛苦挣扎,但是想想干瘦的媳妇还有两个又瘦又小的孩子,只能把额头触地哭着对杨老爷子说:“爹,你、你也把我分出去吧!求求你了!”
杨老爷子听到这话大受打击,不敢置信的指着他,“你、你——你再说一遍……”
杨铁根趴伏在地上,不断的摇着头,“爹,我啥也不多要,你就照着二哥那样把我分出去吧,
我也不要粮食了。你就当我不孝吧,实在是过不了了,真的过不了了……”
姚氏嘴笨,也学不来林青婉的慢慢布局,只能杨铁根说一句,她就在旁边磕一个头求着杨老爷子。没磕几下,额头上就磕了个血印子出来。
林青婉走上前去,要把她拉起来。这可是砖石地面,照姚氏这么磕,非把人磕死不可。
姚氏跪在地上就是不起来,脸上满是泪水。细条的瘦脸上鼻涕泪水混成一团,再加上额头上的血印子,看起来让人心酸又可怜。
“爹,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求求你……”姚氏嘴里不停的喃喃着,又要俯下身去磕头。
林青婉鼻子又酸的厉害,把眼睛瞪的老大,才没让眼泪出来。
什么样的家,能把儿子媳妇逼成这样,逼的人求着把他们分出去。
杨族长和里正都过来拉这两口子,可是两人就是不起身,跪在那里趴伏在地上。
两人只能站在旁边不断的摇头唏嘘,他们对三房在杨家的内情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杨家三媳妇在屋里不受人待见,但看这两口子这样就知道在这家里也是不好过的。杨铁栓脸上的血口子还有姚氏脸上的肿红,杨族长和里正也不是瞎子,当然看见了。只是当事人不吭气,他们也不好问出口。
杨老爷子大受打击的瘫在椅子上,满脸颓废。没有想到一向老实的老三,居然会当着族长里正来这么一出。
何氏在里面终于听不下去了,撞开门冲出来,上来就是对姚氏劈头盖脸的打。
“我让你撺掇我儿子跟我闹分家,我让你成天不干人事儿,我打死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小烂货,小-屄-货,你个坏心肠的脚底流脓,简直坏出了水儿……”
何氏冲过来的动作太大,林青婉差点没被她撞出去,还好杨铁柱在后面搀了她一把。
杨族长看这泼妇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打儿媳妇,骂的如此难听,气得是直跺脚。
可是妇人之间的撕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上去插手,只得对着杨老爷子吼道:“杨栓,你管管你这个泼妇,我们杨氏家族怎么娶了个这样的泼妇回来,丢人啊丢人啊!”
杨老爷子又悲又愤又惊又怒,瞪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抖着嘴唇想说话,半天话也没说出口。
杨铁根眼看姚氏被何氏压在身子下面,揪着头发大嘴巴抽。姚氏本来身材就干瘦娇小哪里是怒中何氏的对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何氏在她身上又揪又掐,一边还挨着巴掌。
杨铁根脑中绷了许久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他膝行过去,一把把何氏挥坐在地上。将姚氏揽在怀里,红着眼睛嘶吼道:“没人撺掇我,是我自己要分家,就你天天这样,你觉得日子能过吗?我们两口子成日里累死累活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为什么在你嘴里就落不下一个好?如果孝顺换来的就是任意欺辱非打即骂,那么我不要孝顺了!”
这是向来沉默寡言天天在家充当小透明的杨铁根,第一次对杨家对何氏发出这样的咆哮。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人呢,尤其是压抑已久,被人欺负到无路可走的人。
“我要分家!!”
杨铁根撕心裂肺的咆哮惊傻了屋里所有人,包括杨老爷子,包括何氏,包括大房两口子……
……
何氏跌坐在地上,半天缓不过神儿来。
杨氏在旁边再也看不下去了,抖着手指头指着杨老爷子直跺脚。
“老二,你就做点人事儿吧,你放过他们老三两口子。就冲你那婆娘那样子,你是不是想把两个孩子逼死才愿意啊!”
姚氏蜷缩在杨铁根怀里,脸上青青紫紫,脸肿得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她眼看闹成这样杨老爷子都只是漠视不发话,眼一闭,心一横,扯了一个苍凉的浅笑。
她推开没有防备的杨铁根,摸出袖子里提前准备好的绳子,就往房梁上套。
话也不说,也不哭了,只是沉默的打结。
众人皆被她这个动作吓到了,杨铁根赶紧上前紧抱住她。
“铁根他媳妇,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
“媳妇儿,媳妇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儿啊……”
话还没说完,杨铁根就大哭出声。
“爹,我求了你了还不行,你是不是想看见我们一家四口全部吊死在你面前啊!”看杨老爷子还是不理他,杨铁根又跪到杨族长面前,“叔爷爷,求求你,帮帮我们家,如果不是实在没法过了,我不会这样的……”
杨族长跺着脚直叹气,气急败坏。
“杨栓,你说句话!你要是不说,我就来帮你说了。”
杨老爷子闭着眼睛瘫在椅子上,虚弱的晃晃手。
“老三媳妇儿,你下来,我给你们分……就照老二那样分……”
姚氏听到这话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的转过脖子看向杨铁根。想确定她听到的话不是假的,杨铁根用力的点了两下头。两双同样满是泪水的眼瞳在对视之间炸出了一丝惊喜的火花……
何氏听到杨老爷子同意要给老三分家,冲出来又想闹腾。
姚氏眼见婆婆又想来闹,她一手拽着她打好结的绳子,一边用力的环着何氏,掐得死紧。
青肿的脸凑到何氏耳边,笑着对她哑声低语:“婆婆,来,婆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活了……你恨我,想让我死……其实我也恨你,但是你是我婆婆,打骂我都不能还手……”
姚氏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声音就像砂纸在打磨木头,再加上她脸上露出的笑,衬着她面目全非的脸着实诡异非常。
“……婆婆,你想让我死对吗?来……我成全你……我把绳子环好了,你帮我套上去……来啊,快来啊……你来啊……”
低哑的嗓音,配着姚氏慢悠悠的腔调,加上她神经质的脸上诡异的笑。
何氏盯着这离她很近的那张脸,眼睛越瞪越大,她猛地把姚氏手推开,满眼惊恐的瞪着她,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何氏看出来了,这姚氏肯定是疯了,从上午那会开始就疯了。
她看着姚氏脸上那神经质的笑,还有那根在眼前不断晃悠的麻绳,再加上听到姚氏不停的说让她来,吓得尖叫一声,串回了东屋。
杨老爷子这会儿已经没有精神去关心老婆子怎么样了,他心如刀绞的看着站在他面前态度决绝的杨铁根。
“老三,你想好了?”杨老爷子的声音很低沉,几不可闻。
杨铁根坚决点一下头。
杨老爷子心中一刺,又开口说道:“你们三房没有个儿子,你可想好了,到时候可就成了绝户头了。”看向杨铁根的眼神,难掩复杂。
杨铁根心中一痛,脸色凄凉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爹还在拿没有儿子的事儿钳制他,他一直以为家里只有娘和大哥大嫂是这样认为的,天天叨叨说他是个绝户头以后把大房儿子过继一个过来给他继承香火。没想到他爹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平时嘴里不说……
“我本来还打算到时候把你大哥房里过继一个孩子给你,你和你媳妇闹着要和家里分家,以后老大可是不会把儿子过继给你了,到时候你可是真的就成了绝户头……”
杨老爷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些伤人的话就这样源源不绝的从他嘴里叨叨絮絮的说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也许是因为此时骑虎难下,也许是因为在家里从来不反抗的老三突然反抗了,让他无所适从……
他甚至也有一些怨恨起老三的媳妇儿姚氏来,都是这女人撺掇的,要不然一向听话的老三怎么会闹着和家里分家……
愚蠢的人们,出了什么问题以后,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习惯性的迁怒。杨老爷子也不能例外……
杨老爷子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三房分出去,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家里主要的劳力到底靠谁。
以前靠着杨铁柱和三房两口子,现在杨铁柱废了要分家出去。对于这个二儿子,他心里也许有着不忍有着痛苦有着愧疚,但是这一切情绪都抵抗不了何氏的坚决闹腾亦或是自己心里的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
毕竟,杨铁柱已经废了,哪怕他再心痛再悲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但是家里的窘境却是迫在眉睫……
如今,老三两口子也闹着要分家出去,杨老爷子才真正感觉到在心口挖肉是什么感觉了。倒不是
说他有多稀罕老三两口子,而是家里即将面临的一个困境——
以后家里的活儿谁来做?
即使此时的杨老爷子被今天这一天的闹腾弄的满脑子都是浆糊,这个念头也一瞬间就跳到了眼前……
他不能失去老二后,在失去老三。
所以他不惜以没儿子来当借口,想打消老三两口子这个念头,甚至隐隐带点威胁的意味……他知道老三心里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一个儿子……
自私吗?
也许自私,也许不自私吧!这个问题谁也说不上来。
杨铁根看着自己爹在他眼前不断张合的嘴,突然感觉大脑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有点想笑,又有点莫名的悲哀涌上了心头。感觉自己手被握了一下,他望向姚氏难看的脸。这张脸看起来青肿交加惨不忍睹,眼中却有着鼓励有着决绝……
顿时,心中一片轻松。
“爹,你不用说了,绝户头就绝户头吧,儿子我认了。”
杨老爷子愣住了,看着儿子,神情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陌生。
杨铁根抹掉脸上的泪水与颓废,大声说道:“就照二哥那样给我分吧,我知道家里粮食不多了,粮食我也不要了。”
杨老爷子哑然,他的手剧烈的抖了起来。他想去拿起旱烟点上,却发现自己手抖的连这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正在恍惚间,又听见老三对里正说:“里正叔,麻烦您把文书拟一下。”
杨老爷子心头在绞痛的同时,又添了一抹苍凉……
杨铁栓两口子眼看老爹老娘都败下阵来,本来还想说几句的,只能悻悻闭嘴了。
王氏有点不甘,插了一句,“这分家是分家,总得把给爹娘的奉养商量好吧?”
杨老爷子恍惚之间听到这句话,默然的点点头。他又听见自己声音机械式的说道:“我们老两口
还需要生活,以后哪个儿子分出去,给我们的供养都是不能少的,这个最好在文书上写明。”
对于这个,二房和三房都是没有意见的,自古一来,赡养老人都是天经地义的。
杨老爷子又听见自己声音说:“每个人每年就给我们老两口一石粮食,外加一两银子吧。”
这个声音很陌生,让杨老爷子几乎认不出来这是他的声音,但是他知道这就是他的声音……
这里的一石是120斤,一石粮食没什么,一两银子倒是有些多了。毕竟每家就那么两亩地,给了老人一石粮食,还要给一两银子,就地里那点出产着实剩不下什么。
杨族长和里正看向二房三房几人。
林青婉和杨铁柱觉得没什么,只要能分家就行,现在就看三房两口子了。
姚氏想了想冲杨铁根狠心一点头,杨铁根想想也是,大不了就是以后自己累点苦点,只要日子过的舒心就行,便也冲里正点头同意。
杨族长抚抚胡子,开口说了一句公道话,“这次分家没有给两家分粮食,那供养就从明年开始施行吧,反正还两个月就要过年了。”
杨老爷子此时骑虎难下,只好木着脸点点头。
很快分家文书就拟好了,双方除了林青婉识字以外,没一个人识字的。
林青婉把一式两份一共四张的分家文书拿过来看了一下,就对杨铁柱点了点头。
杨铁柱二话没说,就用手在砚台里沾了点墨,盖上指印。
杨铁根看二房都盖手印了,也拿过自家的文书盖上指印,行动中连一点迟疑都没有。
杨老爷子此时再怎么不甘,事情也早已成了定局。他拿过文书,抖着手盖上自己的指印。
盖好手印后,他把文书扔在桌子上,脸色灰败的闭上眼……
好啊,好啊,都走了……
走了也好,走了以后就不再闹腾了……
林青婉拿过属于他们的那份,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三房两口子拿着分家文书,心中即悲又喜,心情复杂。
这个家分得真是*迭起,让人意想不到啊。
杨族长和里正看没什么事了,就站起身准备告辞。
按理说,一般像这样的情况,家里都是要请出来主持公道的人吃上一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