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叫上老张头,三人一起前往停尸房。
穆医官的药膏很好用,涂抹在鼻端,基本闻不到臭味。
停尸房内放置着大量的冰块,整间房,包括院落都透着一股冷意,阴森森的。天然的恐怖场面。
尽管闻不到味道,陈观楼还是拿出手绢捂住口鼻,问道:“看出问题了吗?究竟是不是中暑死亡?穆青山有句话说的有点道理,甲字号大牢一年四季都阴森森的,大夏天都透着一股凉意,这几位犯官为何会先后中暑离世?就算身体不行了,中暑……莫非给他们烤火了吗?”
牢房不能烤火,这是规矩也是常识。
封闭的空间烤火,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不瞒大人,确实符合中暑迹象。”穆医官如此说道。
“没看出异常。”老张头也这么说,“要不剖开看看内腑,应该能知道得更多。”
“别跟我提剖腹。”陈观楼很嫌弃,“家属不会同意,刑部那边也不会同意。现在的结论是,这些人的确死于中暑,对吧。”
“没错,的确是中暑死亡。”
“很诡异啊!”陈观楼嘀咕了一句,“以甲字号大牢的环境,你们相信会有人中暑死亡吗?”
不冻死就算命大,怎么会发生中暑呢?
偏偏看不出任何异常。
古怪!
“是不是,剖开一看,一清二楚。”老张头明显对剖腹检查有着强烈的执念,恨不得立马提刀子上。
话是没错,但是不符合规矩。
死者为大,死后留下全尸,这些在这个时代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个不好,官司打到御前,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死的这些人都是犯官,人死了,不等于家族灭亡。家族在,人脉在,打官司不在话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别添乱!”陈观楼烦躁地挥手。
难道他不想剖开看一眼吗?他也想!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会催促刑部那边尽快勾划批复。”
等家属将尸体一领,此事彻底了结。
他只管看守犯人,不管查案,这事虽然明知道有蹊跷,但他并不想追查下去。
一群大龄犯官,死就死吧。
或许是上面在清洗官员队伍,或许是利益纠葛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亦或是就是正常死亡。
中暑?
就是中暑怎么啦?
谁提出疑问谁举证!
又拖了两天,刑部那边总算有了反应。派了个官员并两仵作到天牢验尸。确定没问题后,画押!
“这次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害得冰块都多用了两倍。这钱你们得补上。”
一见面,陈观楼直接问罪,要钱!半点没惯着。
刑部官员面色冷漠地说道:“陈狱丞有所不知,最近朝堂乱糟糟的,大家都忙。一时间腾不出人手,这才耽误了。”
“忙什么?”
“自然是忙着查案!南边打仗,以防奸细作祟,刑部配合锦衣卫,将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摸排调查。届时,若是人手不够,还要从天牢调派一部分狱卒。不出意外,最迟明儿,就会有公文下来。事情办完,就此告辞。”
刑部官员来去匆匆,却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
京城上百万人口。
所谓摸排调查,就是挨家挨户上门登记,这是个大工程啊。
真的只是为了预防奸细作祟?
“大人,犯官赵明桥求见。大人要见他吗?”狱卒来报。
“见!当然要见!”
陈观楼下了甲字号大牢。
赵明桥三进宫,关押天牢就跟回家似的。
但是,他过得并不好。不是有人苛待,天牢上下都知道他是陈狱丞的朋友,对他极为客气,饮食也尽量给好的。主要是他自个想不通,精神一直萎靡不振,也不收拾打理,一段时间下来,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
一脸的胡子乱糟糟的。加上同样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跟大街上的叫花子没什么区别。换一身破烂衣衫,就可以上街讨饭吃。
“你至于吗?”
陈观楼一见到他,一脸的不忍直视?
“这都多久了,你还没想通?你能不能别钻牛角尖。”
赵明桥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没钻牛角尖。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我是不是不适合继续领导青年社。是不是该退位让贤?陈兄,你的思想,你的眼界,你的胸襟,你的格局,我认为你才是青年社最适合的社长。不如就由你担任青年社第二任社长,如何?我以你马首是瞻,绝对服从你的安排。”
“你疯了吧?让我看看,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我好好的狱丞不干,跑去干你的那个破青年社,我是疯了吧。”
他很嫌弃!
路走偏了啊!
“你怎么能说他是破社。”赵明桥显得很愤怒,他嘶吼道:“青年社从一开始,秉承的就是你的思想,你的计划,你设计的蓝图。如果说,我是青年社的创始人,那么你就是青年社的奠基人。没有你奠定的基础,就不会有青年社。
如今,青年社走到了十字路口,你岂能不负责任的说他是破社。他是你的孩子,你凭什么要嫌弃他。就算做错了走错了,你应该耐心的纠正,而不是挑三拣四。你太令人寒心!陈兄,人不能背叛自己的阶级,这是你说的。同样的话,我送给你,人不能背叛自己的社团。”
陈观楼听对方胡扯完,耐着性子反驳道:“停停停!第一,青年社不是我的社团。第二,我只是随口说了那么几句,提供了一点思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强行将我拉上青年社这艘破船,还说什么奠基人。你可真够扯的。第三,路走错了就重新规划,做错了就反省!”
“我反省了,我做了深刻的反省。”赵明桥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嚎道:“反省的结果就是,我发现我根本不适合做青年社的社长。其实,我最适合的是做二把手,不用去掌舵,不用去计算方向路线格局。
就像你说的,我没有状元的脑子,我被赶鸭子上架,一路磕磕绊绊,终究是走到了瓶颈。前进无能,后退不得。不上不下,我难受啊!陈兄,你忍心看着青年社就此沦为笑柄,沦为他人的工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