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朝代兴衰,草原民族和农耕民族的恩怨纠葛,已经持续了成百上千年。
从地理与经济的结构性来看,草原地区降水稀少,游牧经济依赖牲畜迁徙,抗灾能力弱。一旦遭遇雪灾、干旱或瘟疫,部族生存面临威胁。农耕地区拥有稳定的粮食、手工业品和财富积累(如丝绸、瓷器、金属器),这些则成为游牧民族掠夺或贸易的目标。中原王朝常通过“朝贡贸易”控制边境,如东汉和稀罕限制铁器、盐输出匈奴,导致游牧政权以武力打破经济封锁。
从古至今,北方游牧民族的南下入侵和中原地区的抵抗,成为了历史的主旋律。如今,雄踞北方的大秦帝国虽然逐渐从游牧向农耕转变,但由于时间较短,加之两方新仇旧恨的交织,注定了秦汉两国永远不可能真正坐在一起谈判言和。
刘懿和苻文这对儿惺惺相惜的少年,也永远无法成为朋友。
……
听完苻文的话,刘懿沉默了。
他不知道应该安慰还是反驳苻文,最后,他嘟嘟囔囔说了一句,“各为其主,事难两全!”
“一春不得巡游赏,苦恨蹉跎满鬓丝。”苻文苦叹一声,旋即说道,“花开花谢,一朵花谢了,不过是有心人在等另一朵花开。你我这场过节,尽可日后再算,但秦汉两国甲子恩仇宿怨,百年千年后也是化解不开了!”
“有什么好说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刘懿歪在那里,慵懒说道,“我们这代人,注定要为上一代人的恩怨买单,你和我,也注定是敌人。”
苻文深以为然,激昂说道,“王命不可违,将士不可负,国事不可耽误,总有一天,我会马踏黄河,投鞭涨海。”
刘懿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宁静,“那就先踏过我的尸体再说吧!”
苻文深深凝望刘懿,回首眼见远方,联想到孙秀成前段时间给他寄来的书信,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突然没头没脑来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句感叹,源自苻文对刘懿的理解,他认为,他们是一路人,是为了长远大计,甘愿忍一时之不快的人。
刘懿似乎听懂了此中真意,两眼微眯,陡然睁开,他沉思片刻,轻声回答,“知己若遇家国恨,从此萧郎是路人!”
苻文轻声回答,“很好!”
两名少年沉默不语,一轮清风拂过,带走了两辽半年里所有的故事。
不一会儿,呼延无忧快马赶来,拱手道,“殿下,我八万锐士,已经尽数渡河。除此,战马、军械和掠夺的物资,业已过河!”
听到‘掠夺物资’四个字,刘懿微微皱眉,随后笑了笑,“怎么?你们说这话的时候,都不用避人了么?”
苻文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伸手轻轻拍嘴,问向刘懿,“刘兄,我很好奇,你用了何等计谋,能让刘沁和刘瀚两个狗东西反投汉军?要知道,他们俩即便反投汉军,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刘懿嘴角抿笑,起身大咧咧道,“我乃大罗金仙转世,略施小计,召唤了诸天神佛,佛祖显灵,通化二贼,其人顿悟,旋即回归大统。所以,下一次你碰到我,要绕着道走啦!”
“小杂毛满嘴喷粪!”苻文笑骂了一句,转身离去,“走了!下一次见面,我定要扳回一局。”
刘懿淡笑,“下次赌什么?”
苻文定身,头也不回,“国运,如何?就来赌一赌将天下凝一之人,究竟姓刘,还是姓苻?”
刘懿莞尔道,“我又不是两朝天子,天下能不能一统,与我有何干系?”
苻文道,“那你想赌点什么?”
刘懿怯怯低笑,“我家穷,下不起那么大的赌注。要不,咱赌一栋楼吧,望南楼,那是我全部的身家!”
苻文狂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座楼太小,下一次见面,咱们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刘懿亦哈哈笑道,“祝你好运!”
在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中,苻文在一位华发苍颜老者的陪伴下,下山,归秦。
在谢允修筑的《汉史》中记载:少圣当年,临危受命,舍安逸之尊,居单幕之陋,奋三军之卒,决全胜之策,集四方之众,致英豪之士,同将士之劳,驱乌合之众,当凶强之敌,任神武之略,无疑阻之惧,檄六合之内,着盟信之誓,复皇祚之业,不畏难也,成大功也!东境始定,民得安业也!
刘懿挺直了腰板,目送苻文,直到那一叶扁舟消失在视野,他才挪开了视线,轻叹道,“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啊!”
自古文臣武将之功,以开疆拓土为先,以收服疆土为次!
当年小小的望北楼传菜伙计,在一股神秘力量的推动下,在自身的不懈努力下,用了七年时间,成为了民族英雄。
符文带着梦想和无尽的遗憾走了,刘懿的东境之行,有惊无险地画上了句号。
经过一天半夜鏖战,秦汉两军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本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但双方都选择了最理性、最违心的方式,让这段两辽之战,得到和平而又平庸的收场。
有一句话说得好,比赢更重要的,是输得起。
可东境的故事,并没有因此停止。
二十年后,这里将发生更加惨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