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十三分。
在已经完全化为整片废墟的岚石酒庄之中,芦叶正冷静地坐在一处瓦砾角落中,默默地观望着眼前这多少有些超乎他预期的顶级碰撞——
此时,距离白天与严懿开战已经过去二十分钟有余了,两人仍旧打得不相上下。
由于在战斗中,严懿还会时不时虚实结合地试探性向着芦叶这边发起进攻或佯攻,白天便不得不时刻留神保护已无力再战的芦叶,因而场面上甚至是严懿稍占上风。
而截至目前,严懿所展现出的战斗方式,也与此前出现过的任何一颗棋子都全然不同——
上一秒钟,他可以用出与白天相似的强风之拳互相碰撞;
而下一秒钟,他又能够与白天同步使出操控着距离感的随机方向进攻与防御招式。
风之操控,力之掌控,声之扭控,距离之把控,在刚刚过去的短短二十多分钟内,几乎所有白天过去在战斗中学到且用出过的招数与技巧,严懿都一样不差地,逐一完美地复现了出来,并且还做到了在强度层面与白天几乎持平。
这一刻,仍在全力进攻的白天,在呼吸逐渐变得越来越急促的同时,于脸上也已经挂起了明显的疑惑之情。
迟迟找不到对方的破绽,且对方的招式与她自己过于相似和接近,这是白天此前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与此同时,在旁仔细观战的芦叶,则对面前这个战力显得非比寻常的严懿,在心中要看得更加透彻一些:
原来如此......
这个严会长之所以如此能打,玄机恐怕在于某种“镜像”之类的游戏规则吧——
他不仅能做到正面与小白相抗衡,更是能够以与小白类似的方式,连续快速切换着用出各种不同类型的规则招数。
看起来,他就像是把小白的战力全方位地“复制”到了他自己身上一般,不光那些招招式式,就连基本的体能和格斗功底也包含在内......
眼下,小白简直就如同是在跟她自己的影子战斗一般,一时间完全无法从严会长身上找到明显的突破口。
李择丞方才说严会长“既是狐狸,也是雄狮”,是这层意思吗......
这个滑头的老混蛋,竟能通过如此方式,展露出不输世界最强级别的正面战力......!
如果按照象棋棋子的功能与定位去推测,那么,眼前的这个严会长,该是棋盘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那颗棋子——黑棋的“车”吧。
出一“车”,便可与小白短时间内战成平手吗......
“砰——!”
这时,在又一轮不分伯仲的风力对撞之际,严懿仰天狂笑道:
“呵哈哈哈——!怎么啦,[白夜阎王],不久前凶神恶煞猛扑过来的那股遮天气势,好像越来越弱了啊~?
你莫不是已经有些累了?唉哟,现在的年轻人真不中用呐,老夫可是才刚刚热起手来呢~!”
“你......!可恶......!”
似乎被严懿有所激到,白天愤愤不平地回怼:
“混蛋沙哑大叔,就只会不停地模仿我的招数,你这算什么本事!”
“哦哟哟~?[白夜阎王],这种话怕是轮不到你来说吧?
你一直以来在用的,不也都是从别人那里偷学来的技巧吗~?”
“唔......!”
像是被严懿戳到了痛处,白天立时有些说不上话来。
芦叶见状,便抬高声音从后方插话:
“小白——!不用跟严会长多废话,你辩不过他的。
直接出全力把他干掉就行了——!”
“啰、啰嗦——!我知道!小夜你好好歇着就行......!”
抬手擦了擦正在不断从额头滑落的汗水,白天又压低声音道:
“我已经在用全力了啊......!”
闻言,严懿万分得意地挑了挑眉,随即酝酿了一下措辞,又讪笑着开口:
“呵呵呵呵呵......果然,[白夜阎王],要对付你,老夫的这个‘模仿游戏’,就是最完美的解题方案~!
毕竟,从老夫自己曾经那些记忆碎片中,所得来的这关于‘车’的无上妙用,你在过去的八次死亡当中,可从未有一次成功破解过哦~!
噢,不对不对,是老夫表达欠妥了——你并不记得你自己早已死过八回了,是吧~?”
“......”
白天听罢没有回话,只是沉默不语。
而后方的芦叶也同样没有作声。
“嗯......?”
眼见两人听完刚才那句本该惊天的点破之语后,所给出的却是这样一种毫无波澜的平静反应,严懿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白夜阎王],难道说......你已经从小陆那里,听过关于这个世界,以及关于你自身的某些循环往复之事了?”
又是片刻微妙的沉默过后,白天幽幽地轻声开口回应:
“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
后方的芦叶此刻看不到白天脸上的表情,但他在心中,有着与严懿类似的、另一个层面的困惑:
关于《铭记之印》的框架,关于小白在支线中必死的命运,以及关于严会长就是那个导致她死亡的始作俑者,这些要紧事情,直到现在,自己一件都还没跟小白好好讲过。
她应当是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原委的,可她刚刚听了严会长故意透露信息的话语后,所出现的那种异常平静的反应,的确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这恐怕,只有一种可能性——
除了自己和严会长之外,歆那家伙,恰恰也从自己这里听过这些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
如今,在那个所谓的“数据补全补丁”的影响之下,小白是否也将歆的那部分记忆,化为了她自己的记忆......?
而歆知道的,可不仅限于这些......
自己所了解的几乎所有关于此世的关键信息,那家伙差不多也都同样清楚。
“......”
回想起了此前白天在从昏迷中醒来之后,默默抱着自己哭了很久的那一幕,芦叶不禁在心中有了一种猜测:
小白,关于你,关于我,关于这个世界,你已经基本知晓一切了,是吗......?
“喂喂喂,[白夜阎王],还有小陆——”
这时,严懿抬高声音,摊开手掌以抱怨的语气对二人道:
“老夫自问,无论是把程大小姐带到你们面前来,还是以这‘模仿游戏’与你们相持,对你二人来讲,都该是相当有分量的‘特大惊喜’才对。
可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何表现得完全不够意外呐~?!”
“......呵,‘特大惊喜’吗......”
后方的芦叶冷笑着用手撑住膝盖,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严会长,你可真会重新定义‘惊喜’啊。
那我就这么回应你吧——对你今夜这场铺垫许久的卖力演出编排,我跟小白啊,意外感还是有的,不过确实不多。”
“......!”
严懿闻言,嘴角微微地抽动了一下,此前一直挂在脸上的邪笑似乎也迅速收敛了几分。
而芦叶则是一边慢步向着二人走去,一边露出些许故作神秘的表情,并压低声音徐徐道:
“接下来,不如换我来向你展示一下吧——到底意外到什么程度,才配称得上是‘特大惊喜’......!”
“!?”
......
...
同一时刻。
——永光市 楔子北路一号 昼影大厦十八层 临时会长办公室——
“咚咚——”
两声轻轻的叩门声,从严懿办公室的门外传来。
面朝窗外而坐的严懿没有转过头来,只是有所不悦地低语:
“老夫不是说过,不用再进来汇报前线动向了吗,赶紧滚——”
“嘎吱——”
在没有得到严懿允许的情况下,办公室的门却已经被人推开。
而随着某个男人轻快地走了进来,严懿听到了不可思议的熟悉声音——
“严会长,打扰了啊。”
“!?”
猛然瞪大双眼转过身来,严懿只见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个状态完好、精神十足的芦叶。
“小陆,你......?!”
盯着在座位上满脸震惊中的严懿,芦叶朝他眨了眨眼:
“怎么样,这才叫做‘特大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