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李择丞此言,芦叶稍稍扬了扬眉,同时在心中暗自琢磨:
从自己前年底在辽落港“醒来”并开始有所行动之后,严会长对于世界上大事件的预言就全数落空,这也是当然的——
毕竟,根据之前那次在游艇上通讯时阿韵所言,《铭记之印》“大主线”的创作,在欣那家伙离去之后就陷入了停滞,最终根本没有写出来。
过去这一年半所发生的一切大大小小的事件,都是由所有的事件参与者所共同书写的全新“历史”,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固定“剧本”。
所以严会长想要用他凭借【奕】的某种特性,而在此前世界不断重启中所留存下来的那八条支线中的片段记忆与经验,去线性外推到这第九条“大主线”之中,本就是不会顺利的。
更何况,唯独只有在这里,才有“我”的存在......!
只有......在这里吗......
想到此处,芦叶在嘴角挂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微笑。
“轰轰轰——!”
这时,伴随着又一阵持续不断的巨大响动,以及地面的猛烈震动过后,整个岚石酒庄很快便回归了宁静。
芦叶与李择丞抬眼望去,只见在二人对话的这段时间内,白天与那近百人的战斗,似乎已经落下了帷幕——
除了二人所在的这一小块区域之外,酒庄内的其他地方早已被彻底破坏,沦为片片废墟;
而众多夕郦将领们,则一个个趴倒在周围,尽数不省人事。
“哈啊,哈啊......”
自废墟之中一边喘着粗气,白天一边慢步向着芦叶走了回来。
她此时虽然满头大汗,但全身上下似乎只受了一些轻伤而已;
而此前还在大放厥词的对手们,已经全军覆没。
见此情景,芦叶与李择丞对视一眼,向他轻轻摊了摊手。
李择丞于是心服口服地摇了摇头,并一边苦笑起来,一边向着芦叶吃力地摊开了右手手掌。
下一秒钟,被他从守护者司空哀诘那里所夺来的那最后一颗晶石,便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
芦叶见状一愣,而李择丞已经将晶石向着他轻轻抛去,并轻声道:
“拿去吧,它是你们的了。”
“......嗯。李择丞,你接下来——唔?!”
芦叶话还没有说完,走上前来的白天已经一把揪住了芦叶的衣领,眼中带泪地冲他大喊了起来:
“小夜——!你这个大混蛋——!呜呜呜......!”
眼见白天此刻的表情,既像是下一秒钟就要哭出来,又像是随时要给自己一拳的样子,芦叶不禁有些一哆嗦:
“呃!小白,冷静,你先冷静一下!我、我现在可经不起你折腾——”
“笨蛋——!”
“嗵——”
白天狠狠地将芦叶抱在了怀中,她的力道之大,让芦叶差一点儿就背过气去。
“唔——!?小白,轻、轻点儿,断啦,肋骨就要断啦——”
没有搭理芦叶的抗议,白天只是一边继续抱紧芦叶,一边带着哭腔接着控诉:
“笨蛋小夜——!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跟爱偷袭人的大叔拼到那种程度啊?!
明明我就在你身边,你只要给我信号、让我出手就好了啊!
呜呜,为什么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有好几次,都差一点死掉啊......!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混蛋小夜,就知道自己逞强,一点儿也不考虑我的感受,没良心,臭弟弟——!”
“......呃......在几个小时之内,连着被伪小白和小白你本人,先后骂同一句‘臭弟弟’,这体验可真——咳咳,真有够新奇的......”
听得芦叶还是一副毫无悔意的不正经态度,白天松开芦叶后,又直勾勾地瞪起了他。
“唔......!”
眼见白天此刻那挂满泪珠的脸上,怒气值仍在快速飙升,芦叶连忙收起笑脸赔罪:
“抱歉抱歉,小白,是我的错!
自己只是一时没忍住,想要跟李择丞这个世界最强一碰到底。
让你为自己担心了,对不起啦。
你看,我这最终不是也没事嘛......”
“......哼。”
听得芦叶认真道歉后,白天的怒火立时消散了不少。
芦叶见状又笑笑补充道:
“不过,小白,你能把我们事前的计划执行得如此到位,这也大大超出自己的预期了,做的很棒哦~!”
“......哈?!”
原本已快要消气的白天,在听到芦叶这句起反效果的“夸奖”之词后,火气立时又涌了上来:
“小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说,自己不会按照计划去执行、而是任性乱来,那才比较符合你心中的预期吗?!”
“呃,我、我可没这么说啊......!”
快速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芦叶同时又在心里狠狠吐槽:
难道不是吗?
小白,一直以来,你什么时候完全乖乖按照计划去行动过啊?!
今天你能全程按计划忍住不出手,显然是受了那家伙的“补丁”的影响嘛......!
可直到今天,自己还是没有完全搞明白,你们两个人,目前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的“融合”啊......?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件事情的时候......
用力摇了摇头以扫清杂念,芦叶沉下声音对白天又道:
“好啦,别跟我闹别扭了。
小白,你要尽可能保存体力的原因,你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吗?
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严会长可是直到现在,还依旧迟迟没有现身呢。
而我已经‘燃尽了’,倘若严会长这会儿突然跑过来,说要跟我们再玩一个什么鬼游戏,那可就只能靠你了啊~
刚刚跟那群夕郦将领的一通闹腾,没有让你消耗过度吧?”
“......哼,没有,只是稍微运动了一下、热热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天有些气鼓鼓地回话道,看起来似已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
“哈,只是热身而已吗......”
芦叶轻叹着皱了皱眉,盯着白天看了几秒钟,随后转而望向李择丞并平静地开口道:
“好了,李择丞,你的败局已定,严会长之前给你画的关于世界被‘掀翻’后的任何大饼,都是无法实现的。
虽然我想你对此也应当心中有数,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特殊性,那么,就让我明确地向你强调——
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下一次’的机会。
无论严会长那所谓的‘世界游戏’假说成立与否,你的妻子青柳之死,都是无从逆转的既定事实。
很抱歉,但她已经永远地离去了。”
“......我明白,我明白的,呵......”
李择丞闭上了双眼,无力地轻声哀叹着:
“现实总是冰凉而残酷的,我并非真的相信严懿所言,而只是......
只是一厢情愿地,想要去相信自己或许,还有哪怕一丝丝的希望,能够再见妻子一眼罢了。”
“......”
从旁听着芦叶与李择丞的这段关乎此世真相的悲伤对话,白天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意外之情显现。
而通过余光观察着她这副神情的芦叶,便也没有对她解释什么,而是继续对李择丞道:
“李择丞,你跟我们之间围绕晶石的死斗,已经结束了。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项,根据你的选择,我会决定是否为你止血疗伤——
第一,你可以选择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在这岚石酒庄的夜雨之中;
第二,你也可以选择跟我们一起,彻底扳倒严会长,然后再去向整个世界为你们【迷刺】过去的所作所为以身赎罪。
你自己选吧。”
“......!”
闻言,带着几分惊讶的表情睁大了双眼,李择丞沉默着注视了芦叶片刻后,低声开口道:
“陆言夜,你还当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我若选择第二个选项,难道你真打算相信我?
你就不怕在得到治疗之后,我立即再度对你二人下杀手?”
“嗯......?哈,这还真不怕——”
芦叶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你的最大心结已经基本解开了吧,所以,你应该没有继续跟我们为敌的动力了。
况且,退一步讲,就算你真的还想打,也没关系——
反正既然你赢不了我,那你也一定赢不了小白~!”
“......”
听罢,李择丞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像是彻底服输一般轻叹道:
“今夜,你真是从头到尾,都在不断地让我感到意外啊......!”
“哈,是嘛?那么你的最终回答是......?”
“......陆言夜,关于严懿,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
他并非如你所想,只是个缺乏正面战力、仅会设计各种取巧的古怪游戏来侧面取胜的狐狸。”
“?!”
迎向芦叶略显诧异的目光,李择丞一脸认真地继续低语道:
“严懿其人,既是狐狸,也是雄狮——”
“啾——”
就在李择丞的话音未落之际,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轻响,一颗混杂在雨水之中的暗色子弹,已经穿透了李择丞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