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命的最后一丝余晖熄灭,秋亓看着那个新坟上自己的名字,平淡的转身离开了。
踏入时间之河后,秋亓看着面前无数的闪耀星辰,忽然有点疲倦。
无论她离开了多久,时间之河的位面星辰永远不变,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黯淡,也不会因为她的到来更加闪耀。
她就像这条星河里的一粒尘埃,无法撼动它们,只能游荡其中,汲取着部分能量来换取生命。
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她忽然有一种从心底而生的疲惫感,这种感觉,仿佛在劝告她,停下脚步吧,就算偶尔停一停,也是没关系的,反正没有人在意她的去留,那些世界的世界之子,其实就算没有爱上她,也会爱上别人。
一次次的寻找,让人疲惫。
秋亓就这样呆望着面前的璀璨星辰,无法睡着,所以只能一直傻傻的看着。
【你是在难过吗?】
三千的声音陡然响起,它很平淡的戳破了事实,秋亓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说道【是。我在难过。原本我以为我去报复云锦,会很快乐,可是当利用了别人的真心后,才发现,原来,会很难过。】
【他原谅你了,你知道的。】
【我知道,天下无不可渡之人嘛。】说到这,秋亓还开了个玩笑,然后才继续说道【可我渡不了我自己。】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看到云锦,你也该知晓,不是所有的空间者,都是付出真心去对待世界之子。大部分的攻略,都没有爱。】
【我知道。可我还是……】
【你付出了能量去换身体,陪伴了他那么久,已经足以了。】
秋亓忽然叹了口气,【只是,这是我的心病。】
三千闻言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秋亓。
【我也会想,也许没有遇到我,他们的生命也会很美好。虽然我陪了阿渡很久,可最后还是要让他看着我离开,也许从未拥有,他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如果苏白没有遇到你,或许早就死了,如果韩竞没有遇到你,还要经历许多的磨难。你太妄自菲薄了,秋亓……】
秋亓闻言,自嘲一笑,【我现在,或许状态不太对劲。】
【从未拥有还是拥有后失去,哪种比较幸福,不是由你定义的,应该由他们。】
【嗯……】秋亓点了点头,【或许只有等到我真正成为世界之主的那一天,才会有答案了。】
【不一定。】
【嗯?】
秋亓还有些懵,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张半透明的邀请函,这个是那个位面意识赠与的邀请函。
【虽然无法回到你去那个世界,或许你可以到另外的时间线,感受一下。】
秋亓伸手触碰邀请函,它瞬间从半透明变成了实体,看着邀请函,秋亓心底除了一丝丝的好奇和期待,也有一些畏惧。
她在害怕。
已经去过的世界,是无法倒转的,所以秋亓就算回到那个位面,也只能去平行时空。
秋亓并不确定自己会去哪个时间段,只能确定韩竞存在于那里,只是也许她到了那个世界,曾经爱过的人,或许已经有了自己爱的人。
【你不是很纠结,到底是曾经拥有好还是拥有后失去比较好,现在给了你机会,你不敢吗?】
【我……当然敢。】秋亓矢口否认,她看着那个淡蓝色的邀请函,最终下了决心,伸手捏碎。
看上去像纸质的邀请函,只是她轻轻一用力,便像玻璃破碎一样,瞬间多了许多裂痕,然后无声的的破碎,变成银白色的粉末,漂浮着靠近秋亓,在她身边围绕着飞舞着,最后融入了她身体中。
秋亓眨了眨眼,还有些懵,【这样就好了吗?】
【闭上眼睛,我们马上就到。】
秋亓听话的合上眼,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她甚至感觉到头发在飞舞时打在脸上的痛感,这段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数秒,当她有了落地感时,三千的声音重新响起,【睁开眼睛吧。】
秋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面前高低错落的楼宇,还有那纷飞的白雪,记忆回笼,站在这儿,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是舞社的天台上。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枚雪花,只是雪花落入掌心后,很快就融化为水,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的美丽世界,秋亓轻轻说道,“这是,那一年的大雪?”
三千没有回答她,任由她自己寻找答案。
秋亓记得,在韩竞父亲手术的第二年冬天,这座城市下了一场很大的雪,这城市很少下雪,这场雪是十年以来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几乎要成为雪灾了。
那个时候,韩竞父亲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很不错了,他放下了心头的重担,在几个国际比赛里都拿到了好名次。
大雪纷飞的时候,韩竞拉着秋亓到屋外打雪仗,久违的露出开心的笑容,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无比耀眼,就像曾经一样,骄傲的小狮子回来了。
两个人在雪地上幼稚的画出一颗心。
往后数年,也再也没有这么大的雪了。
所以秋亓才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什么时候。
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个时间线,他又在何处。
秋亓心头一动,蹲下身子,在地面的白雪上,伸出食指画了一个心形。
无论过去了多久,回到这里的时候,所有的记忆都那么鲜活,仿佛还在昨日。
只是,现在的他,又在哪里。
秋亓起身后,看了一眼茫茫大雪,转身离开。
-
秋亓离开了舞社,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她想了想,没有贸然的打他的电话,而是先去医院。
到了医院后,秋亓打了那位伯伯的电话,“伯伯,你在吗?是这样的,我有些事想问您。”
几分钟后,这具身体的伯伯来电梯口找秋亓了。这位和秋亓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和原身的父亲关系很好,所以上次秋亓才找他帮忙给韩竞的父亲主刀。
跟着他到了医生办公室,坐下后,秋亓就直截了当的问了,“伯伯,我有一个患者的信息想问一下您。”
这个医院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医院,他又是很知名的专科医生,如果韩竞父亲要治病,肯定首选是这家医院,上一世也是如此。
“患者的隐私……这……”
见他有些为难,秋亓主动说道,“他是我的朋友,叫韩竞,他父亲之前生病住在这儿,但是最近我联系不上他了,有点担心,想问一下他父亲的情况。”
“韩竞……我有点印象。”医生沉思了一会,慢慢说道,“之前他父亲的肾源捐赠者反悔后,他反应很强烈。我记得那个时候,他瘦的都要没人形了,哭着求医生再帮帮忙,整个人憔悴得很,唉……但是这种事,哪是医生有办法的,人家反悔就是因为另外一个人给的钱更多。后来,他父亲错过了这个肾源,又苦等了小半年,情况越来越糟糕,最终还是病逝了。”
秋亓光是听着,就忍不住要落泪了,她强忍着哭意,噙着泪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您,我也是最近联系不上他,才想来问一下您。”
“没事没事。”医生从旁边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递给秋亓,试探性的问道,“你们,关系很好?
”
“好朋友。”秋亓点了点头。
既然问出了想要的答案,秋亓便和他道别了。
出了医院后,雪依旧在下,而且越来越大了,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遮盖了这个世界,让世界一片纯白,仿佛就能遮盖住所有的心伤。
韩竞出了酒吧,跌跌撞撞的走在小巷里,地面上的雪因为被踩来踩去,已经变得乌黑了,加上地面上有些小水洼,便结成了冰块,走起来有些滑,韩竞本来就喝了酒,走路不稳,走了一小段路,就不小心滑倒了,整个人往后仰倒在地上,只是幸好没有磕到脑袋。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他的理智短暂回笼,大脑清醒了一点,他也不嫌脏,直接躺在地上,这儿的楼层错落,高低不一,又有些遮挡,天空被电线分割为几小块,雪花不停的飘洒,从那一小块一小块的空间中往下落,韩竞看着看着,竟有些诡异的感觉。
那一块块连接的天空,一根根黑色的电线,新旧不一的楼宇,韩竞忽然有些想笑,自己就好像,被困在笼中的飞鸟,被折断了羽翼困在这广阔的笼中。
这个世界,都是他的囚笼。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雪花,微凉的雪花落在手上,便迅速的融化了,还有一些,落在了他的脸上、睫毛上,冰冰凉凉。
好累啊,他这样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父亲去世后,母亲的状态就越来越差了,在父亲去世之前,韩竞以为是自己在努力支撑着他的生命之火,可当他去世以后,韩竞才发现,是他在努力的活着,支撑着母亲生存的欲望。
他离开的那天,母亲已经流不出眼泪了,过去那些时日,耗干了她的眼泪。
她只是很轻的说了一句,“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再也不用经受那些痛苦的透析了,再也不用饱含痛苦的活下去了,再也不用,忍受了。
那个时候,韩竞才发现,原来他们,在为了彼此而活着,这种爱,太沉重了,让他们为了对方,谁都不敢轻易放手。父亲害怕自己走了以后,母亲会不会太难过,他努力活下去的欲望,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人。
在他离开后,母亲就像失去了生命的光辉,整个人沉静了不少,精神状态却也越来越差,韩竞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去抚慰她无法痊愈的心。
就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重新开始,如何再回到舞者这个身份,他已经发现,自己逐渐失去了当初的灵气,他已经被生活磨砺的泯然于众人。
好累啊,韩竞的意识逐渐消失,随着黑暗,沉沉睡去。
“刚刚离开了是吗?谢谢。”秋亓朝酒保道谢,然后匆匆往他所指向的方向赶去。
知道韩竞父亲离世的消息后,她就主动打了他的电话,但是怎么也打不通,一直显示关机中。
在这个时间线中,她已经无法帮助他救回他父亲的生命了,只想看能不能帮上别的忙,虽然此时,女主已经和他有了接触。
根据原本的命运,是女主将他带出泥沼,让他重新开始。
只是秋亓还是,放心不下,她担心现在的他。
上一世的他,避免了父亲离世,就避免了大部分的事情,然后也重新找回了舞者的状态。可是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帮他,他只能自己在苦海挣扎,他还这么年轻,就要经历这么多残酷的现实,要面对这些变故,还有自己的变化,秋亓放不下。
联系不上韩竞,还是三千提示了她。
秋亓从酒吧后门离开,往那个小巷子里走,想起三千说的话,她咬紧了唇。
【秋亓,你的到来,并不是没有任何价值。你虽然是为了攻略,可每次也付出了真心。也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如果没有你,或许他们面临的命运会更残酷,就像韩竞。
你的生命却是很长,可你只要次次真心,便没有对不起谁。】
或许我,也是改变他们命运的那一只小蝴蝶。
或许并没有多大的能力,却可以尽可能的让他们幸福一点。
秋亓那些纠结的想法豁然开朗了,她快速的朝着前方跑去。
大雪没有停,落在地上形成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秋亓看到韩竞的那一秒,眼泪就忍不住往下落,她几乎是呜咽着冲过去扶起韩竞。
他躺在地上,身上已经积满了落雪,脸庞冻的通红。
“对不起……”秋亓轻轻拂去他头发上的雪花,低声呢喃道,“如果,我可以来早一点……”
【你改变不了时间之河,只能顺应它。】
【我知道,可我还是,很后悔。】
原来每一次的爱,都没有消失,只是存在了心里,当见到他的那一秒,便打开了心底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