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累了吗。”
韩沐阳找到了在角落里休息、并且准备找时间跟叶老爷子道别提前离场的宋乔。
此刻少女慵懒地靠着沙发，头微微仰着，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因为少女半仰着头，韩沐阳可以看到她无暇的脖颈在青丝里若隐若现。
少女百无聊赖地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紫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中旋转着，和她纤白的小手相互映衬着，让人有想要将其握紧的欲望。
白皙的面庞和刚饮过红酒而显得娇艳欲滴的唇瓣之间的色彩碰撞，造成的视觉冲击让韩沐阳呼吸一窒。
他的手紧握成拳，手指陷入了掌心里，在掌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才勉强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拥吻少女的冲动。
从小养成的绅士品格不允许他这样做。
“唔，有点累。”
宋乔用力眯了眯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忽明忽暗，衬得一双大眼睛波光潋滟。
“要不咱们逃跑吧？沐阳。”
这一声轻唤让韩沐阳的心都有些荡漾，刚压下去的冲动似乎又要一涌而上。
然而他只是笑着。
顿了顿才开口，声音还带着意味不明的沙哑：“走吧，乔乔，我送你回家。”
宋乔一听终于可以走了，立马来了精神，大跨步走到叶老爷子面前。
跟叶老爷子道了别，宋乔就上了韩沐阳的车。
韩沐阳打开了车的天窗，希望风可以将他的燥热吹散一些。
一个困倦。
一个难耐。
两人一路无话。
…………
京城韩家。
“志明阿，据说沐阳那孩子去了青省。”
韩家长子韩志明听到上首的韩老爷子对他提起了自己的儿子。
“爸，那个逆子在青省开了个地产公司。”
虽然嘴上喊着逆子，心里倒是觉得有点骄傲，毕竟这儿子从小优秀，没让他操过心。
“不错，那就让那孩子在外面磨炼几年吧。”
韩老爷子握了握椅子的把手，似是在安慰自己一般：“这孩子太过纯良了，没体会过人心险恶，是该好好磨一磨了。”
“爸，那个逆子他就是自以为高尚。瞧不起咱们这些用些阴谋诡计，可那又如何，还不是从小就享受着以此谋得的好处。
他以为逃避有用吗，只要他还姓韩，就摆脱不了这个事实。
要我说，他就该多吃点苦，不然还以为咱们打拼这份家业有多容易似的。”
韩志明觉得韩沐阳就是被他妈给宠得太天真了。
“恩。”韩老爷子似乎不想多说。
人到晚年，大抵会开始心软，寻思自己的错处。
而这种情况，在被孙子知晓了那件事情之后，愈加明显。
当年的韩老爷子年纪轻轻，赶鸭子上架坐上了家主之位。在一众族叔虎视眈眈之下，他的家主之位实际上摇摇欲坠。
若非那人突然出现，给予他帮助，让他以雷霆之势震慑住那些族叔，他如今还是不是家主都很难说。
他感激那人的帮助，认为那人是有情有义之人。
于是他以自己的古武血脉起誓，若哪天那人有需要，他愿意倾尽所有帮助那人。
这个世界的古武者中，存在着血脉誓言，一旦古武者立下血脉起誓，那么若不遵守誓言，血脉嫡系三代内武功尽毁。
韩老爷子原以为自己会和那人一样，踏上一条古武之道的求知路，助力家族更上一层楼。
可谁知道一切突然就变了呢。
对方在韩老爷子血脉契约达成的那一刻，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有预谋一般，那人开始控制他。
周家……沈家……原本韩老爷子与他们并无什么仇怨，即便没有什么交情，也保持着友好相处。
然而那人却让他协助，做了很多伤天害理之事。
现在想起来，第一次那人让他趁着周家长媳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将孩子抱出来解决掉，再用另一个孩子将其代替。
他那时候不忍心，只是偷偷把被换掉的周家千金扔了，听天由命。
被那人教训过以后，第二次他就狠了心和那人一起解决了沈家的天才人物。
不过恻隐之心，终究还是让他放了沈家天才的孩子。
韩老爷子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很失败。
无故迫害别人。
良心上的谴责与不安。
孙子的不可置信和失望的表情。
让他觉得很累，也很惶恐。
可是若是不去坚持，他的子孙都要因为他而天赋尽散。
而他的儿子，为了让儿子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他把他的儿子教育得有些心狠手辣，以至于有时候，他都会想着自己如此做是否错了。
可是他的孙子，那个只要一看见，就能带给人温暖的孙子，他是万万不能够下手去养歪的。
所以当被蒙在谷里的孙子，终于有一天发现了家里的阴暗面的时候，矛盾就这样爆发了。
孙子不懂他的纠结和无奈，儿子不能理解孙子的震惊和心结，而他，夹在中间，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孙子的选择，也知道儿子的选择，两厢矛盾之下，他唯有放任孙子的离去。
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够让家里的天赋血脉断绝。
所以他宁愿不被理解。
总归一开始，就是他错了。
韩志明看到自己的父亲陷入了沉思，也没有再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室内一片静谧，直到很久以后，韩老爷子发出了一声叹息。
…………
青省，韩沐阳家。
回到家里的韩沐阳脱下西装外套，瘫倒在沙发上。
脑海里都是今晚的宋乔。
自韩沐阳第一次见到宋乔，她就是纯洁而美好，勇敢而又自信的存在。
甚至，她还有强大的实力和出神入化的医术。
大概是因为他一直活在自以为的光明里，一朝得知自己其实是生活在黑暗里的时候，他的世界里从此就是黑暗。
他离家出走，只愿逃避那个让他无法喘息的家。
他想过去指责，然而父亲嘲讽他享受黑暗里的荣华，却还要指责黑暗。
他想过去揭发，大义灭亲，却在看到韩老爷子两鬓的白发时于心不忍。
他这一生，目前为止，觉得对不起的人，除了沈家的沈烨，另一个，就是周家被调换走的唯一孙女。
他想过去找他，向他道歉，并从此任他差遣，可是他没有勇气。
他想过去找她，向她道歉，并照顾她一声，若她愿意，他就娶她。
可是他遇到了宋乔。
那个女孩，纯洁而美好，勇敢而自信，是他最想要成为的样子。
他知道他是自私的。
即便所有人见到他，都说他像佛祖座下的佛子，适合普度众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无法接受家里的做法却没有去揭穿，而是自私的逃避了。
他欠了两个人，一个没有勇气面对，一个因为有了爱的人而自私的选择忘却。
这样自私的人，除了这欺骗人心的气质和外表，没有一点，和那胸怀宽广，心存天下苍生的佛子相像。
他突然觉得。
他没有资格喜欢宋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