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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狼群驰过,陈寻从雪地里钻出来,缀着狼群践踏的痕迹,往南摸去。
将晚时,夕阳余辉洒散在冰雪大地,陈寻穿过一片叫狼群扫荡过的密林,一座孤山耸立冰原之上,山顶凝聚的浓郁血气更是直冲云宵,久久不散。
孤山不过三四百米高,周遭七八里。
北进湖泽雪原时,陈寻从附近绕过,知道这座孤山上,有个千余人口的部族结寨而居。
看着狼群践踏的痕迹,陈寻实这座孤山里的部族担忧。
他趁天黑摸上去,远远就看见半山腰的寨子已然残破,看山谷间巨木折断到伏,冰雪都染成深褐,可见此部族人与狼群交战的惨烈。
狼群早不知所踪,到处都是缺口的寨墙上下满是残肢断骨,咬断的头颅在山谷里更是滚得遍地都是,血肉以及颅骨里的脑汁,早叫被啃食一尽……
还有几头瘦得皮包骨头、像被狼群抛弃的老狼,正在寨墙外啃食这些已经没有多少血肉的残肢断骨。
狼牙啃食人骨的声音,像磨刀石锉在骨头上。
看着眼前这一切,陈寻全身血液近乎凝固。
心里说不出是怒、是悲、是惊,只觉神魂之上一片枯寂,金色魂海化作万里荒漠,寸草不生,手脚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那几头老狼发现活人从山谷外走来,狼眼闪烁光芒,呲牙露出凶焰,低声呜叫,下一瞬间就分作三股,沿着山脊朝陈寻包抄而来。
这几头青狼看似老残,但在山石间纵跳疾奔如飞。
首的那头老狼体形硕大,瘦陷下去的秃皮背脊,就像怒张的巨弓,当从巨石一跃而下,背脊陡然张开,在空中陡然加速,分出数道残影,直扑陈寻的喉管而来。
几乎叫还滴着人血的狼牙咬到喉管,陈寻那既怒、既悲、即惊的枯寂神魂才猛烈的暴出烈焰神华,打入百骸,顿叫他周身血液在这一瞬时都沸腾起来。
蛮魂瞬时具相,又瞬时化作无数黑幽神华透体而去,陈寻顿成一樽浑身燃烧黑幽冥火的九幽蛮神,峙立天地之间。
那头青狼似叫无形之手抓住喉管,瘦得脱形的狼躯不能再进分寸,竟横在半空停滞数瞬。
陈寻手中长刀脱鞘而出,化作一道黑色刀气,将这头青狼从头到尾,劈成两半。
热腾腾的狼血,喷得陈寻一脸一身。
而陈寻瞬间透漏的极凶气息,叫另几头包抄而来的青狼惊骇刹住身形,呜咽着往山外狂奔而去。
陈寻伸手抹去脸上的狼血,站在山石之下,将刀回鞘,从怀里取出青铜小瓶,咽下一口聚元膏恢复近乎给榨干的气血。
走进寨子,陈寻才发现千余口人,几乎都倒在北面的寨墙附近。
一些老弱病残的尸骨,散落在寨子里,给啃食得不像样子。
位于寨子中央的石殿内,铺地石板给轰碎,露出黑深深的地窖,里面更是惨绝人寰。
地窖里,到处都残缺不全的残肢断骨,血浆喷得到处都是,几无立足之地。
而看那些被啃食得不剩一点血肉的颅骨,是那么的细小,也能知道在狼群袭来之时,藏到地窖里的都是这个寨子里的幼童,但都没能幸亏于难……
陈寻也不知道此时能做什么。
就算天蛮武勇,身陷千万青狼之中,也难全尸骸。
不要说他现在追不上狼群,就算他能及时赶回乌蟒,面对汹涌而来的狼群,他能做什么?
也许这才是荒原最残酷、最真实的一面。
陈寻将散落寨墙及寨子里的残肢断骨,都捡拾起来堆到下面的山谷里,又将寨子里储存过冬的柴草抱出来,堆到骸骨之上点燃。
呜咽的山风,听着就像有无数亡魂在暗夜里哭泣;山谷之上的血气越发积蓄浓郁,与深夜的极寒,刺肤透骸。
即使站在火堆前,陈寻也有血液给冻成冰渣之感。
火势渐大,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陈寻这才蓦然发现东边的断崖上站着一个秀立人影。
虽说隔千余米,但此时山谷里火光熊熊燃起,照彻崖头。
那人浑身裹着厚重白衣之中,长发束髻,背负一柄乌金无鞘长剑,高过肩头的一截剑刃,散射冷冽寒光,冷彻肌骨。
那人的面容看不真切,但柔润的颊颌,能看出是个年岁不大的绝美少女。
即使隔着千余米远,那人的双眸也如在暗夜闪烁微芒的星子,给陈寻异常澄澈之感,压住那柄神剑的寒光冷冽。
陈寻也不知道那人站在断崖上,往这边看了很久。
那少女见被陈寻发觉,转身就纵下断崖,身影在浓重如墨的夜里,化作一道青色长虹,以惊人之速,往远方掠去,很快就隐入夜色之中。
以往陈寻对晋入天蛮境界的强者充满敬畏,然而此时,他只是看着那名少女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又陷入沉思之中。
蛮魂具相,是蛮武修练的根,不仅能从气血汲取神华,淬练筋骨皮肉,更能透体而出,有绝大威力。
只是,体内的蛮魂神华,非要有暗合道蕴、身如意合,或者说进入入微境界的蛮魂战技牵引,才能透体而出,形成杀敌威力奇大的蛮魂战武。
这才是乌蟒蛮武千年传承的真正杀招及强悍所在。
陈寻没有修练过长刀类的蛮魂绝武,但细想他在山谷里,那头老瘦青狼扑噬而来的一刻,挥刀斩出那道黑色煞华,又确实融入巨量的蛮魂神华,将能那头骨骼堪比神铁坚硬的青狼一劈两半,将其余老狼骇走。
陈寻细想下来,实在是他在无意识之间,将大鹏秘拳的第四势,融入劈出的那一势长刀之中。
要非如此,陈寻与那几头老狼,必有一番苦战。
是不是说,大鹏秘拳五势,都能与刀技融合,形成绝武战刀?
是不是说,看似粗浅、容易入门的大鹏秘拳五势,实是一切武修的筑基根?
陈寻站在山谷里,面向熊熊燃烧的满寨尸骸,苦思一夜。
清晨时,雪飘如絮,陈寻半个身子都埋在雪下,全身血液几乎要冰僵掉。
看着冷清的红日在东方升起,他才长身而立,从雪地里走出来,整了整刀弓,随即纵身下山,往北方雪原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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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潮之下,大规模兽群南迁。
像这种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青狼,集群而动,根就是蟒牙岭北山哪个部族寨子能独力抵抗。
就算寨子里有一两个晋入还胎境的天蛮守护,要是正当兽群,也难逃寨破人亡的结局。
乌蟒能不能熬过这次寒潮,能不能逃过此劫,说白了,只能看天命,只能听天命。
而此时留在湖泽雪原,不见得比回乌蟒更凶险,陈寻就决意顶着凛冽的寒风继续北上,到极寒的冰雪之原,接受天地间更强玄寒之气的淬练。
唯有更强、更强,才能守护所想守护的一切。
就这样,陈寻决意北上。
他白天赶路,小心翼翼的避过南下的兽群,以及随时有可能从原始密林里跑出来觅食的凶禽猛兽,又要摸索地形,挖开冰雪,找寻生长在湖泽深处的灵药。
夜里,他就在深深的积雪里,挖雪洞藏身之中,炼药、修练蛮魂,进一步淬练筋骨皮肉,也不断的锤练刀拳战技。
陈寻北上的速度也不快,一天也就走三五十里,但两个月下来,也是深入湖泽平原逾两千里,再度看到有一座巨大的山岭,横旦在湖泽雪原之上,一望无垠。
原来已经到奚峻了啊!
比湖泽区断续分布的孤山独峰不同,奚岭千里绵延,险峻不下蟒牙岭,重重峰脊仿佛枪刃,直入云宵,抬头仰望不知其高,但此时已经冰雪覆盖,远看就是冰雪的天地,不见草木崖石。
此时正值寒潮极盛之时,陈寻抬头能看到呈天青色的云气寒流,正从奚峻的山峰之间穿过。
有数点黑影在奚岭山巅,在天青色的云气寒潮之中盘旋穿梭。
实难想象攀登到奚岭一两千丈的高处,身处寒潮之中,玄寒之气将浓郁到何等的程度。
也实难想象那些顶着凛冽极寒风雪、翱翔天际的异禽,到底强横到何等的地步,才敢进入这么强的玄寒之气中淬练肉身。
山脚下的寒气已是极重,陈寻此时也身穿厚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然的话,非要每时每刻都观想蛮魂,才能利用蛮魂神华抵御玄寒之气对五脏六腑的侵蚀。
《沧澜杂录》记载,奚岭是百奚蛮族的发源地。
强横有数万族众的鬼奚部,也是百奚的一支,百年前从奚岭陆续南迁归附沧澜苏氏,三十年前夺得乌蟒在蟒牙岭南麓的栖息地,才算彻底在沧澜扎根下来。
一度有近两万族众的乌蟒,三十年因族中最后一代天蛮丧命鬼奚强者之手,从此就支离破碎。
或亡或俘或降,或西迁或北逃,乌蟒近两万族众,最终仅有巫公宗图等人率领一支族人,在蟒牙岭北山的石寨中暂时安居下来。
虽说奚岭的生存环境更恶劣,虽说百奚部族同蛮同宗,甚至传说百奚蛮武皆源于一部《古奚武经》,但奚岭周遭的百奚部族相互间厮杀残害,比蟒牙部远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