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店,后世又名周店,相传是山西一姓周的商人落户到此处,落地生根,传承后代,渐渐的有了人气,成了一个村落,由于挨着运河其中一处船闸,码头装货卸货便利,来这做生意的商人越来越多,村落规模扩大,人口增多,成了一个约有三千常驻人口的热闹小镇。
从九月初五开始,平时人来人往的周家店安静异常,从镇东头一路走到镇西头,“呜呜~”除了秋风瑟瑟的声响,再无他响。
周家店南面一里半处,临时的杨家军营,帐篷林立,要是这时代的兵法大家看到这军营的布置,必是不屑一顾:“栅栏拒马都不布置,四周光秃秃一片,给我几千兵马,声东击西之下,顷刻可破。”
一开始沈有容也是看不下去,找杨天谈了谈,杨天亲自陪着老人走了一圈,沈有容才放下心来。
细看的话,这林立的帐篷周围,地面上到处都是布满铁蒺藜的铁毯,再细瞧,一条铁毯丈长,两边各有三个孔洞,各有三根粗有半寸的钢钉穿孔砸进地面一尺有余,营地周边密密麻麻全是这种铁毯,只单留出三条三丈宽的通道,从低空俯瞰,军营的周边就是刺猬窝,让人难以下手。
“小人代全镇三千父老乡亲多谢杨老爷厚恩。”
“嗳,举手之劳,周老爷子快快请起。”
正中一个硕大的帐篷,里面的空间可容纳七八十人,除了杨天跟杨家军一系的人手外,坐在帅位的杨天正当前,一名六十开外的老者,旁边一名中年人搀扶着老者,两人俱是绸面员外袍,刚刚两人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才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杨天虽然和气的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可也没亲自上前阻止,都是客套话罢了。
前天下午,兖州府那反贼二郎神的杨家军突然现身周家店左近,周家店上下人等无不恐慌要逃,还没等小镇上下反应过来,一营杨家军已经到了周家店。
既然是反贼,本以为这些人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没想到这杨家军只是勒令小镇人等回家关门闭户,不得随意外出。
正战战兢兢间,就听到外面有人中气十足的在街上大喊:“各位乡亲父老,明军过几天就要来了,我家老爷派我们来帮你们搬家,今晚上各家各户都收拾好自家的家当,明天一早,我们杨家军就过来帮你们搬到王官庄那边,等我们把明军打败了,你们再回来。”
“…………”匪夷所思,官兵是不怎么样,可反贼好像也是半斤八两,什么时候反贼还这么念着老百姓了?
众人半信半疑间,可已经被人给堵镇里了,没办法,只能又害怕又祈祷的在那收拾家当,到了第二天,嗳,别说,那杨家军虽然霸道,可真的是对他们秋毫无犯哎,几千杨家军加上二百辆四马大车,费了不到一天的工夫,整个周家店上下三千多人口已经顺利撤出,真真是匪夷所思,有人喃喃自语:“这些人是反贼?俺咋看那些官兵更像贼呢。”
老者是周家店的里正,周慈,中年人是他的长子,周巍,杨天帮他们搬了家,作为周家店的领导,怎么也得过来表示表示吧,送了七八十头牛羊过来,犒劳犒劳义军,不叫反贼了,叫义军。
等周慈父子两人起身恭敬的在旁坐下,杨天开口和气的说道:“想必老爷子听过在下的名头?”
周慈急忙欠身回道:“杨老爷二郎神的大名,小人早已闻名已久,贵号红花商会曾在周家店开过布店,可,可惜啊……”
周慈一时不知说啥好,也不能说可惜对方造反了,布店又撤了吧。
“呵呵,无妨,等过几日,我红花商会会正式进驻周家店,周家店会正式成为我的地盘,周老爷子,到时有没有兴趣继续做这个里正啊?我可是听手下说,老爷子处事公正,很得人心啊。”
说完,杨天温和的看着周慈,周家店做中小生意的商人不少,周慈身为里正,处理镇中纠纷,尽量做到公平公正,使得周家店的声誉越来越好,越来越兴旺,杨天要的就是这种人。
“…………”周慈听完,抬头惊愕的看着杨天,他听对方这意思,好像这次跟朝廷这一仗,肯定能赢。
心中刚想说这人好大的口气,可转念一想,这二郎神的种种传说他听得不少,以前只当听故事,可现在看来,看看那精神抖擞的杨家军,那高效率跟严格的纪律,对百姓秋毫无犯的作风,再对比一下前年官兵过境去兖州府剿灭闻香教,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两者一比较,还真是天壤之别。
也许这人真的能赢?
心里有了想法,周慈也就没有把话说死:“杨老爷真是抬举小人了,如果到时,嗯,一切照旧就是。”
“好!就等老爷子这句话,请两位回去转告周家店的父老乡亲,在我二郎神的地盘,做生意必须要纳税,但是相对的,纳了税,我保你们平平安安做生意,只要你们做的是正经生意,规规矩矩做买卖,我紧着你们发财。”
“……”等父子两人出了军营,脑子里还是有些糊涂,周巍手里有一摞纳税明细表,这是杨天让他们带回去给那些商户看的。
“唔,交了税,就不用再理会那些官府的敲诈勒索,安安心心做生意,这买卖……确实划算。”
周慈现在倒是有些希望杨天能赢了,刚才一番对答下来,这位年纪轻轻的二郎神,看来是个做实事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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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多精骑,两万步兵精锐,硬生生被五百狼牙压制的走几步就胆战心惊的来回瞄着,生怕一不小心被对方偷了性命去。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山咚总兵杨肈基铁青着脸,旁边天津巡抚李邦华跟监军王满孝也是脸色好看不到哪去,两天的时间,大军就只走了三里路,憋屈!真他娘的憋屈!!
五百人啊,就把大军给几乎等于困在原地了,离周家店不到十里路了,可就在这停了。
“报,三位大人,游击杨将军领兵出去赶人了。”
“荒唐!怎可意气用事。”杨肈基大急,对方可是有破甲鸟铳啊,他那侄子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杨肈基急忙出了军帐,却只来得及看见手下那一千精骑的马屁股。
“轰隆隆!”
杨肈基座下游击杨家乐憋屈了两天,实在忍不住了,点齐一千精骑,打马向南突进,誓要赶跑这群恼人的苍蝇。
“吆,恼了,啧啧,打仗可不能意气用事啊。”说完风凉话,孙征勒马转身:“兄弟们,风紧,扯呼~”
“驾~驾~”
就只见,运河东岸,二百来骑狼牙看似杂乱无章的‘仓皇逃窜’,后面一千精骑,成横排五十的马队阵列,打马气势汹汹的追赶着,双方相距三百步。
渐渐的,双方越来越近了,快有一百五十步了,东面不远那处无人村庄内,近三百名狼牙突兀的从村口徒步跑出,张大牛一马当先。
同时,孙征手中俞家刀扬起划了个圆,本就减慢马速的众狼牙勒马停住,利索齐整的下马,一人牵着五匹马往一边走,剩下约二百人早已鸟铳在手,张大牛他们同时赶到,约四百五十杆鸟铳已经蓄势待发。
前方烟尘落下大半,一千精骑已到了一百三十步,杨家乐在马队右侧中间位置,大叫一声:“不好!”
叫退已经来不及了,四排鸟铳阵列已经成型瞄准。
“预备~射击!”张大牛在头排中间,大喊的同时手中俞家刀猛地挥下。
“……砰砰砰!”
头排一百杆鸟铳当先打响,一大股黑烟冒起,蓦地,头排五十精骑有四十八人动作齐整的向后一仰,“咔咔~咔嚓~”声不绝,剧痛之下,惨叫连连。
一千精骑本来是憋着一团火,见头排同伴那惨状,这火瞬间灭了,有点怔愣的工夫,又是百余颗铅弹砸在二排骑兵的身上,咔嚓破甲,砸进去,内脏被砸烂的剧痛痛得有人想伸手进去抓挠。
“啊啊啊!”
三排,四排,五排,六排……
四百多杆鸟铳轮番射击,做到不间断开火,三分钟过去,近四百精骑被生生打死。
剩下六百多名精骑真正的仓皇逃窜,张大牛正想顺势带人再去追杀一阵,杨天派人过来带话了:“大牛,回来吧。”
“好,撤退。”
杨天再不叫狼牙回来,怕是明军八成会被五百狼牙给生生打崩溃了,这可不是他的初衷,他还得练练常规作战唻。
“……大人,那狼牙退了。”
“……全军开拔。”
九月初九上午,天气晴朗,明军终于赶到周家店南面,与杨家军相距八百步。
杨天站在马车顶上远眺,对方是个标准的当代兵阵,步兵在他面前右侧偏中间,两千精骑在步兵阵的左侧,也就是对方阵中的右侧。
“呵呵,步兵阵看不见大炮,右边没有,只能在两千精骑的身后了,跟在马屁股后面,尘土飞扬的,也难为那些炮兵了。”
杨天这边是狼牙大队骑马,其他人都是步兵,也就狼牙苦练骑术,包括亲卫团在内的杨家军,他们顶多会骑,要是在马上玩花样可就不行了。
五十门野战炮架在大木加铁皮做的炮架上,由四匹健马拖着,炮弹加炮的重量最多只有六百斤,四马拖拽,很是轻松。
步兵阵在右,狼牙大队骑马在炮阵左侧,炮阵挨着步兵阵,整个杨家军慢慢向前,而明军已经停下。
“小子,你准备怎么打?”身旁沈有容严肃的问道。
“当然是直接推上去了,”杨天说的自信满满:“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炮铳结合,李全,传令下去,照战前演练准备,到距离就打!”
“是!”
随着传令声,步兵阵停下,除了亲卫团一营继续小步往前,手中鸟铳火绳已点燃,炮营突然加速,四马拉拽,速度开始加快,而狼牙大队打马在炮阵左侧,跟着炮阵行动。
杨肈基在明军阵中观察一阵,沉声下令:“两千精骑冲击那突前的一千步兵,呵呵,这杨天真是不懂兵法,他那五百骑马精锐家丁竟然只是保护那炮阵,此战,老夫就让你命丧于此!”
“是,大帅。”
“那红夷大炮准备好没有,务必轰垮对方炮阵。”
“大帅,快了。”
杨肈基满意的点点头,有了这三十门红夷大炮,即便对方有鸟铳又如何,看老夫一炮轰烂你们,他真是盲目的相信这重炮的杀伤力了。
两千早已经准备好的精骑打马斜斜冲向突前的一营杨家军,后面用尽四百头牛拖拽的三十门红夷大炮终于露出真容。
“怪,不是,快,快。”
十几名穿着青布短打,头发有黄有红有黑的白皮鬼紧张的指挥着上百名新手卸炮,堆土,架炮。
耗费了一刻钟,还只是刚刚把三千斤重的大炮架在土堆上,这时,狼牙大队保护的炮阵已离明军炮阵只有六百步。
“停!”
罗雅各大喊一声。
“昂儿~”
卸马的卸马,几名观察手在炮架上一路远眺,等罗雅各说停的时候,脑海里早已经有了一堆数据。
“二百,三中木,四百,一大木,一中木,五百一大木……”
随着数据的报出,填埋底座,一块块大小不一,一边厚一边薄的木块被钉进铜炮与炮架的空隙中。
“……报告,一队已准备。”
“报告,二队已准备。”
“报告……”
很快,五十门野战炮已经就绪,而对方,却还在架炮调整角度。
“都有~开炮!”罗雅各激动的大喊出声,手中长刀猛地挥下,这,就是我主征服东方大陆的第一步。
“……哧哧~嘣嘣嘣!!!”
“欧,我的主啊。”十几名传教士目瞪口呆的看着空中向他们极速飞过来的五十枚大小不一的铁弹。
汤若望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的),噗噗噗!”
话没说完,五十枚铁弹极速下落,有三枚好巧不巧的砸在汤若望的身上,胸口被砸出两个洞,脸上下巴被生生砸的稀巴烂,这位历史名人,临死前的祷告都没来得及喊出,惨死当场。
“叮!当!咚!”
十七枚铁弹当场砸中八人,剩下的三十三枚铁弹砸在炮身上,火盆里,叮当响动,大多数铁弹砸在硬梆梆的地面上,极大的动能造成反弹的效果,二十几枚铁弹极速从地上弹起,不规则的砸向周边一切轨道上的事物。
碰到肚皮,砸透,砸穿,碰到大腿,咔嚓砸断,砸穿,碰到小腿骨,咔擦砸烂,砸穿……
“啊啊~”当场惨叫一片,死伤三十来人,其实还有八九十人,还有后面的几百壮丁,可是这炮弹造成的惨烈现场太吓人了。
“跑,跑啊!”有人发声喊,一群人往后就跑哇。
“贵,贵来!”剩下九名传教士大喊着让人继续架炮瞄准,在他们看来,他们炮阵要是溃散了,这明军怕是就要一败涂地了。
“……叽里咕噜……”
有人用拉丁语说他们自己来,九人赶紧跑到一门大炮跟前,一人紧张的测算对方距离,其他人吃力的填土架炮,堆彻角度。
“嘣!!!”远处又一声近乎齐整的大响,五十枚铁弹集火向这九名勇气可嘉的炮兵轰去。
“我主保佑。”
一名白皮鬼右手刚刚点在左胸口。“噗~”一声轻响,一枚拳头大的铁弹直接砸烂他的鼻头,砸穿出去,整个脸部出现了一个透风的洞口,“呜呜呜~”秋风吹过,噗通倒地。
“我主……”
噗噗噗~
九人被五十枚铁弹集火砸透砸烂,明军炮阵,废了。
“这,这……”杨肈基在中军凭空眺望,呆若木鸡,这红夷炮阵就,就这样完了?
“噗~”急怒攻心下,马前多了一滩血色。
“大帅,……还有希望,只要精骑破阵!”
杨肈基转头望去,五百步外,两千精骑,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