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快要过去了,杨天张大牛两人手持长枪背着个包袱,杨天背后背着俞家刀,两人走在通往县城的官道上。
今日发生的这两件事,还有之前的点点滴滴,看上去杨天好像一帆风顺,然而要是那典史或者曹家庄老太爷,随便吹口气,他就得惨死当场,他得找根大腿,既然要抱,就抱潍县最粗的那根大腿,潍县知县郑元春。
前几日,他有意结交郑英等人,醉酒之下,郑英透露了很多口风,郑元春上任刚满一年,这些地方上的吏员衙役,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该孝敬的分文不少,背后该怎么发财还怎么发财。
对这,其实郑元春不是很在意,毕竟这年头,哪个地方的知县都这样,辛辛苦苦考中进士,到地方做官,往往刚开始不通实务,再加上地方上,这些吏员衙役都是本地土着,有的还传承几代,实务几乎在他们手里,当然知县还是最大的那个官,有好处也会分给他不少的一份。
让郑元春最恼火的是这县丞跟典史,按说县丞跟典史是潍县唯一的三个官之二,职能是辅佐知县管理好这个潍县,谁想那陈大方在这已经当了九年县丞,老于世故,处处给你偷懒,哪方都不得罪,整日点卯上班,酉时到点下班,正事不干一点。
而那典史徐云清,别看年纪小,才三十二岁,可在这也已经当了四年典史了,这人他爹当年中过举人,开始发家,到了他这一辈,上下活动,花钱捐了个典史,他又是本地土着,知根知底,户房老书徐云堂是他堂兄,之前那退休的徐老班头又和他攀亲带故,俨然是潍县县城的土皇帝,对郑元春仅仅是面上拱个手,根本不鸟这个顶头上司。
郑英说起来,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没有本地土着帮忙,奈何不了人家啊,杨天就是土着,而且他现在有了些资本,他认为双方正合适。
一路上,杨天心中想着见了郑元春怎么个劝说法,酉时刚到,两人到了县城,进城门的时候,有个穿着平常的混混一愣,等杨天两人进了城,他撒腿就往南城跑去。
县衙衙门很好找,到了北城区,经人指了指路,杨天两人到了衙门口。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带着兵器擅闯衙门?”
衙门口两个轮值的皂班衙役,看见两个大高个带着长枪越走越近,不由紧张起来,这回衙门里可下了班,要是这两人冲撞衙门,他们可挡不住。
“呵呵,”杨天把长枪交给张大牛,边走过去边两手举起示意没有恶意,“两位大哥烦请通禀一下,我二人是郑英公子的好朋友,今日是来寻友来了。”顺手一人一块一两左右的碎银子。
掂掂份量,两个皂役眉开眼笑,“行,在这等着,这就给你通报。”
“多谢这位大哥,就说是杨天就好。”
……“还以为有人冒名顶替,原来真是你啊,杨兄弟。”郑英带着两个家仆出了衙门口,看见远处正朝他抱拳的杨天,笑着道。
“郑兄借步一叙。”杨天拉着郑英到了一边,嘀咕了一阵,郑英沉吟片刻,点点头,领着杨天张大牛进了衙门,绕过大堂二堂,到了后宅,示意杨天在这稍等,郑英先进了自家。
过了有一刻钟,一个上年纪的家仆开门,让两人把刀枪交给他,把两人带到一个偏厅,之后就退出去了。
“咳!”
又等了片刻,从屏风后面闪出两个人来。
“父亲,这位就是那杨兄弟,旁边那位就是杨兄弟的拜把兄弟张大牛,杨兄弟,这就是家父。”
郑英陪着一个肤色有点黑,穿着平常,长相年轻时可看出是一俊秀之人,不过现在已经被一脸皱纹所掩盖。
杨天抢前两步,大礼拜下,“晚辈杨天,见过伯父。”张大牛跟着也是大礼拜下。
郑元春刚刚听到儿子的提议时,心中嗤笑此人不自量力,碍不住自己儿子苦苦纠缠,决定见杨天一面,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如此知礼,而且观之体魄,好家伙,如此高大威猛的两个人,心中对那提议有点意动。
“唔,坐。”
“谢过伯父。”杨天面色平常的带着张大牛坐在下手,郑元春心中不由又高看了几分,能在一县之尊面前面色如常,这年轻人心性够沉稳。
“伯父,想必郑兄刚才已经说明晚辈的来意,请伯父仔细听晚辈道来,”
杨天见郑元春虽然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不过也没起身离开的意思,接着道:“伯父这一任知县最少还有两三年,听说那徐云清飞扬跋扈,不把伯父放在眼里,”杨天说到这里,郑元春看了看一脸尴尬之色的儿子,继续不动声色,
“伯父从山西而来,而晚辈祖辈就是山西人士,咱们也算老乡了,呵呵,不瞒伯父,晚辈结拜兄弟一人是快班副班头马京的小儿子,一人是户房二把手任大同的独生子,”郑元春听到这里,神色一动,马京现在在快班比那徐有德说话好使,三班中又以快班势力最大,那户房任大同虽不如徐云堂,但是精明老练,徐云清一直想收拾这两人,却抓不到什么把柄。
杨天继续道:“晚辈可以说动马副班头和任书办与伯父联手,到时希望伯父能让任书办当户房老书,马副班头能成为三班总班头,晚辈知道没这职位,不过这也是伯父一句话的事。”
“嗯,要是能扳倒徐云清,好说。”
对方终于肯开口,杨天接着道:“有了快班的武力,又有任书办在户房的支持,我想伯父在县城不会再孤立无援了吧?何况还有吏房刘老书的支持,伯父,晚辈佩服,吏房这个重要的位置短短一年就被您给拉到自己这边来了。”
杨天轻轻的拍了句马屁,说到这个,郑元春不禁得意的微微一笑,刘元培去年因为贪污差点被徐云清搞下去,幸亏郑元春一力支持,不然性命都难保。
吏房,户房,快班,有了这三方支持,郑元春自信自己能在这县城干出一番成绩出来,不过,“那小兄弟你又有何作用?”
“呵呵,”杨天就等着他这句话,脸色沉静的吐出几句话,“十五日之内,典史徐云清会死,死因,饮酒过量,心脏不适。”
嘶…郑元春眯着眼睛,在他眼前若无其事说要一在册官员死,这小子……
杨天考虑过很多次,虽然徐云清现在还没和他有直接冲突,不过既然选择了站队,就只能一条道走下去。
不过,徐云清要是死了,这潍县衙门就是自己说了算了,郑元春心中压住这不停上涨的念头,平静的道:“送客。”
杨天心中明白,这意思就是,到时杀不了徐云清,一切休提。
“伯父,晚辈还要郑兄与晚辈出去一趟,请伯父照准。”
“唔,友人见面,叙旧本是平常事,英儿,去吧。”
“是,爹。”郑英兴奋的和杨天使了个眼色,三人出了衙门。
“杨兄弟,先去哪家?”
“咱们先去马副班头的宅子。”
杨天刚进衙门的同时,离衙门有两条街的马京的宅子门外,两个身穿锦缎袍服的中年人在那侯着,一人一脸横肉,身形粗壮,穿着锦缎也不像斯文人,倒像个杀猪的,另一人身形干瘦,个子比旁边那人高了半个头,八字胡,一双三角眼,像一条人立的大老鼠。
两人正耐心的等在门外,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上了年纪的皂帽家丁走出来,“杜爷,钱爷,老爷说了,都是同行,应该相互扶持才是。”说完,不等两人回话,老家丁转身进了宅子,咣当,关上门。
“九哥,怎么办?”
干瘦的那九哥咬咬牙,“哼,他儿子在那边,他当然不管了,咱哥俩这几年的孝敬都喂了狗了,走,咱们去求徐老班头。”这时,一个混混跑过来,附耳对那九哥说了几句。
“可看清了?”
“看清了,您老让小的前几日去认过人,绝对没看错。”
“好,”那九哥三角眼一阵乱跳,看向旁边那粗壮汉子,阴阴的道:“老虎,有个好机会,不知你敢不敢做……”
粗壮汉子听罢,一拍大腿。“做了,娘的,天上掉馅饼这是,九哥,吩咐吧!”
“好,咱们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