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看第四轮比试目的为何?”
一转眼已到冬至,冬日的气氛越渐浓厚,再加上三戌过后便是蜡祭,众人翘首企盼,每到这个时节,喜庆的活动总是接连不断,似是要与冬日的严寒做抗争似的,而丹阳城便会在如此热闹的氛围中慢慢迎来最盛大的年节,然而唯有一处例外,那便是位于王城最西北边的天锁重楼。
印象中,观言似乎只在睡梦当中见过重楼张灯结彩的模样,比起炎炎夏日,入冬后的重楼只显得更加冷清,应皇天和香兰基本上都只待在小楼里,重楼范围内的宫殿和厢房几乎毫无人气,观言还记得他初次到访之时曾居住过的房间还有那连着的一整排厢房都是一尘不染,现在几年过去了,他从不见香兰在里面打扫,可无论进入哪里,也都是摸不着半点尘迹的,这常常让观言感到好奇不已,但多年来却又从未窥得内中半点蛛丝马迹,而这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也已成了让观言一有空就跑来这里的理由之一了,纵然两、三年过去了,重楼给他的感觉仍是一如既往的带着神秘和静谧,尤其是后者,几乎到了非比寻常的地步。
这一日,两人又照常坐在点尘不染的窗边,一边饮茶一边闲谈,当然,观言能够来到这里,显然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而招选驸马一事,此时也已经有了结果。
应皇天这时问来,观言回答说,“从结果看,公主的目的应是趁机混在候选人当中,亲自挑选目标。”
“她选中了谁?”
“伍垚。”当日观言离开长阳殿还无人知晓谁即将得胜,这日一早消息传来,但也只是内部公开的程度。
应皇天闻言抬眸注视观言,观言见他漆黑的目光里似是含有深意,不禁问道,“怎么了,应公子?”
“没什么,对于那个故事,你如何解答?”应皇天只问。
观言道,“那个的话,就我的感觉,故事里似乎有几处无法确切连贯的部分,我认为两者本是一体,玉大人所封的是主体,巫师之所以能够功成,仅凭一幅画就将之封印,那也是因为玉大人将力量强大的主体封印之故,不过由于封印时机太过巧合,以至于玉大人没能达成全功,玉大人吩咐村人将他的尸体烧毁,这其实是祓除的一种,即那厄运之神早已被他封印在自己的身体里,可正因为缺失了巫师所封印的一部分,因而才有现今的情形,帮助国王的巫师所言神明无法被摧毁,那是因为这种方式既极端又需要极大的牺牲精神才能功成,而他亦不知他所封之神明只是副体,因此纵观全局,若然玉大人已将神明封印,那手稿烧不烧毁其实并无什关联,所以,当村长带国王和巫师进入山洞之中,那些手稿上的内容应该还好端端地刻在石壁之上。”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而我仍然认为这个故事似乎有些片面,仅凭片面之词,我对这个答案正确与否完全没有把握。”
“原来如此。”应皇天听后,又问观言,“那伍垚的解答又是如何?”
观言回答道,“伍垚认为神明本就有两位,这一切都是因为巧合之故。”
应皇天道,“这还真是与你想的完全相反。”
“嗯。”观言点点头,却问应皇天道,“应公子呢?你如何认为?”
应皇天只是摇头道,“我怎么想无关紧要。”
观言因言反而好奇起来,不禁再道,“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应公子你的看法。”
应皇天依然道,“我的看法跟故事其实无关。”
“怎么说?”
“你参与招选驸马一事最初的目的就是为公主所说的禺疆之神。”应皇天道,“现在尘埃落定,你有何发现?”
观言摇头道,“除了前两轮似乎包含了跟禺疆神相关的线索以外,后面两轮我什么也没看出来,勉强来说,第四轮的故事之中像是隐约有禺疆神的影子,可现下驸马人选已揭晓,我却感觉距离禺疆神的线索越来越远。”
“公主选出来的人,必然有她的道理,这件事恐怕不能大意。”应皇天道。
观言闻言问,“应公子是否认为,公主并不是真的喜欢伍垚才选他为驸马的?”
“你恐怕也这么想。”应皇天对观言道。
观言点头,却有些挫败地道,“是啊,但就算怀疑,我还是想不到这其中的关联,之前三天我也没发现任何相关的线索。”
“对了,第三轮的问题,包含了哪些?”应皇天忽地又问。
观言回想了一下,回答道,“一部分图示,需要我们看出那是何种祭祀,或是什么神明,基本上都是跟巫术相关的问题,有些简单到不可思议,却也有闻所未闻的问题出现。”
“每个人都一样吗?”
“不一样。”观言本就不是为了招选驸马加入的,因此对这些细节也就特别留心,应皇天听后又问,“那些给你看的图示,你能画下来吗?”
观言闻言顿时苦笑道,“应公子,你是特意给我出难题吗?”看见图示的当下本就不方便做记录,虽说那些图示确实比较特别,让观言专注不已,但要说完全将之背下来,却仍是有难度,他可不像应皇天那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身为巫宗府的巫官,这应该不算是什么难题吧?”
应皇天这是故意拿巫宗府在激他,观言自是不能丢巫宗府的脸,此时表情认真应下道,“我会尽力一试。”
偏偏应皇天得寸进尺,又道,“不止你一人,若是可以,叫其他巫宗府的候选人也试一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观言点头,道,“不过,我不敢替其他人保证。”
应皇天却道,“我对巫宗府有信心。”
观言觉得任务艰巨,但不试过也不知道其他人临场的记忆能力,这时便应了下来,随后又问应皇天道,“可是,应公子为何会在意那些图示?”
“我只是好奇。”应皇天道。
“好奇在哪里?”
“从整件事来看,那些图若是无中生有,那要你们辨认的意义便不存在了,所以这显然是实际存在之物,一旦是实际存在的,又只给你们看一部分,要么是公主不希望你们看见全图,要么是公主在试探你们对图的认知,不过现下不确定这是由一张图所拆开,还是原本就存在几张图,因而我想知道到底你们看见的部分图示究竟是哪些。”应皇天答。
观言听后仔细一想,亦道,“应公子的话的确有理,姑且不论出现在丹阳城里的是不是禺疆神,可那便是以图腾形式出现的,说不定这其中就有什么联系。”
应皇天点头,忽地再问观言,“除去你、伍垚和公主本人,其他十二个人当中,有没有公主特别留意之人?”
应皇天这么说,观言不由想到一件事,便对应皇天道,“我并不觉得公主曾经特别留意过谁,只记得当时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最初听到的那个故事上,可是好像只有一次公主将话题转移到师从上,因她当时的身份是民间的巫师,于是很自然地问起要如何才能加入巫宗府,后来也问到了巫宗府比较厉害的几位大人,包括我的师父。”
应皇天听后便道,“这倒也是自然。”
这话说得有点多余,但应皇天从不说多余的话,观言不禁问,“应公子所指‘自然’不是在说她的态度自然吧?”
“嗯。”应皇天随口就道,“看招选驸马的年纪就知道了,这些人即便都是巫师,资历和经验也都偏轻,再加上独木难支,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做到在丹阳城到处画上图腾?所以即便是入选了,也一定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观言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由盯着应皇天道,“等一下,若应公子早知虞琊公主的目标不是在我们这个年龄层的人身上,那岂不是意味着一开始我根本不需要去参加驸马的招选?”
“咦,不是听说是玉蝉替你报名的吗?”应皇天好整以暇地问他。
观言只想说,一开始不是这人提议的吗?但后来一想,香兰似乎说过那只是一个玩笑,可是无论怎样,去都去了,事也早已成为定局,只是对于那些不知道内-幕的外人来说,自己就是去招选过驸马了,观言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麻烦的地方。
就在这时,香兰忽然匆匆跑入小楼,口中喊着,“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应皇天问她。
香兰由于跑得太过急切,有些气喘,但她仍是将刚刚听到的事迅速说出口,“伍垚伍大人他……他死了!”
“啊?”观言猛然被惊起,“怎么会这样?”
香兰摇摇头,又喘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是刚刚、刚刚巫宗府命人传来的消息,说大宗伯要观公子赶快去到伍大人的执房!”
观言闻言与应皇天对视一眼,应皇天的眼中也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来,他亦起身道,“事不宜迟,我跟你同去。”
观言“好”字一应下,二人立刻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