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直到亲眼见到杨宗月落了轿,菖蒲和姬莲才相信之前来人的传话,从那日杨宗月出府去到鬼谷墟起至今已足足二十日有余,菖蒲几乎每日都会跑一趟徐府询问消息,终于在今夜里徐府的下人跑来告诉她说,杨大人已经回到了凤京。
杨宗月见到两人便笑了,淡淡说道:“难为你们了,徐量告诉我说这段日子府内上上下下都着急得不得了,尤其是你们两个,都瘦了不少。”
两人一听这话眼泪都要下来了,她们都是王府里的丫头,王府里的下人本就不多,以前一直跟在杨宗月身边做事的人只要是对大凤有用的都被他派了出去各自帮朝廷做事,如今个个加官进爵,有了不错的前程,留下来的多是一些侍女,菖蒲和姬莲便是其中之一,她们自小跟在杨宗月的身边,感情非同寻常,并且都很聪慧,将所有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次这么久没有杨宗月的消息,她们成天坐立难安,生怕杨宗月出点什么事。
看两个人都低下头去抹眼泪,杨宗月便笑着又道:“看你们,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两人抬起头来,将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才安下心说:“大人一路鞍马劳顿,菖蒲这就去给您准备热水沐浴——”菖蒲还没说完,姬莲就接着她的话又问:“大人饿不饿,想吃什么?”
“是啊是啊,在外头风餐露宿的,大人肯定没有吃上过一顿好的饭菜,我们赶紧去准备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她们只服侍杨宗月一个人,对他的事件件上心,杨宗月早已习惯,便道:“徐量也在后面,准备一些酒菜,待我沐浴更衣后送到书房里来,我还有事要跟他细谈。”
“大人您不早些歇息吗?”菖蒲听他一句“细谈”忍不住就问出口道,此时早已过了三更,再没几个时辰天都要亮了,明日一早他还要上朝,但看这架势他似乎并没有睡觉的打算,她问完又道:“大人才回来,有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啊。”
杨宗月摇摇头,也不回答,直接越过了她身边,然后丢下一句说:“兹事体大,你们只管照我说的去做。”
“是。”虽然担心他的身体,但杨宗月的话她们不能违逆,两人连忙分工行事,只是才回过头,姬莲就忍不住惊叫一声,菖蒲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差点叫出声来,因为她看见的是两只灯笼般大的眼睛,正眨巴眨巴地盯着她们看。
“哦,对了,我忘了跟你们说,小花是我新领养的宠物,不用喂任何东西,让它自己在庭院里呆着就好。”杨宗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便径自上了长廊,丢下她们跟“小花”一起大眼对小眼。
“小花?”菖蒲胆子比较大一些,她小小地出声跟身边的姬莲确认道:“大人……刚才说的‘宠物’是……它?”
姬莲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她仍然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灯笼下,只能见到一个长着两只大眼睛的庞然大物蹲在她们跟前,黑乎乎一团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正跟小花僵持着,徐量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菖蒲连忙拉过他的衣袖问道:“徐大人……这、这真的是大人养的……宠物?”她不确定该不该用这个词,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徐量对上眼前那双大眼睛也是苦笑一下,说道:“刚才我也被吓了一大跳,大人就开玩笑似的跟我说它是从应太傅手里抢来的。”
一听是抢来的,菖蒲和姬莲两人的眼睛就瞪得更圆了,姬莲这才想起杨宗月这次出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接应皇天回京的,便问道:“徐大人,那么应太傅也已经安然回凤京了吗?”
徐量摇头道:“没有,大人估计就是为了这件事要跟我细商,这次有人在凤京外行刺大人,大人看来真的被惹火了。”
“行刺?是谁那么大胆子!大人有没有受伤?”菖蒲一听刚安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好在刚才杨宗月好端端的,否则光听他这样说恐怕会被吓掉半条命。
“你不要担心,大人丝毫无损,我不跟你们多说了,详情日后有机会再说给你们听,现在要是被大人知道我又跟你们嚼舌根,他要骂我的。”徐量笑笑地说道。
菖蒲听他说完终于没那么激动了,赶紧说了一声就要下去,可是面对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还是犹豫了一会儿,徐量见状笑着说道:“没事的,如果它很危险大人也不会带在身边了。”
菖蒲想想也是,但始终是只大东西,而且跟它也不熟,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绕开它一段距离再走,小花的两只灯笼般大的眼睛也随着她的移动慢慢看过去,菖蒲边走边回头,发现这对眼珠子一直跟着自己,最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头也不回一溜烟跑走了,留下姬莲还在那里担惊受怕,但看看小花真的是很老实的样子,也照葫芦画瓢依着菖蒲刚才逃跑的路线一并逃离了现场,徐量看着忍不住想笑,但随后又想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便收起了笑意,敛神往杨宗月的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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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月没让徐量等太久,他出现在书房里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显然还来不及擦干,徐量见他到来便要起身,杨宗月见状摆了摆手说:“正事要紧,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相国府有没有什么动静?”
徐量回答说道:“相国还是按部就班每日上朝当值,他府里下官也有注意过,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上个月二十的时候,相国的三女儿生辰,所以小小的举行了一场宴会庆祝。”
“嗯,听起来好像很平常,不过他这边你还是要多加注意,我怀疑这次天香阁最后的行动,应该跟他有一定的联系。”杨宗月在软榻上坐下来说道。
“大人是说,相国跟天香阁的人有来往?”徐量闻言微微吃了一惊,天香阁是北国的人,毕瑱向来跟北国人不对盘,怎么可能会跟他们有牵扯?
“多半是这么回事,我用罗青来罗城之事试探过,罗青行动周密,本该无人知晓,但天香阁却能事先安排好人手,在罗青一入城之后便占据罗城城门,宝儿姑娘是天香阁中人,可她并不识得应太傅,若仅仅知道我在罗城,天香阁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威胁,毕竟我手中的兵符不仅能调动凤枢御门的兵马,还包括了各个郡县的驻军,所以这件事我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人通知了她们。”
“据下官所知,当日罗青的信件送至陛下手里的时候,相国也在,而且后来陛下单独留下了相国,相国离开后,陛下就叫回了端将军。”
“端将军的人我们在回来的途中已经遇到了,就凭端将军跟应太傅的关系,我也不可能去怀疑他,因此只剩下相国。”
“相国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惜与北国勾结,只是为了取应太傅的性命吗?”徐量皱起眉说。
“其实这件事他应该完全弄错了。”杨宗月却摇头说。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徐量不由问。
“应皇天在天香公主手里多半是不会有事的,我敢打赌天香公主抓应皇天不是为了杀他。”
“大人是说天香公主还有其他的行动?”
杨宗月点头,说道:“析支部跟天香阁结盟,应该是为了对付我们大凤,应皇天在她手上还有别的用处。”
“是要用应太傅威胁我们?”徐量道。
“显而易见。”杨宗月道。
他说着沉默了一会儿,又嘱咐徐量道:“季言你一定要想办法看好了,罗青为人太正直,做事手段还不够狠辣,我怕有些人会想方设法取季言的性命。”
“下官明白。”见他说的慎重,徐量也极为慎重地点头,他明白季言的重要性,这种人最怕被人灭口,不可不防。
“天香公主必定会在太后寿宴之前入城,我会让你调动城门口的守卫有一半就是做给她看的,这样她才不会怀疑她的人已经被我识破,所以一旦你发现那几个人有什么异常,一定要盯紧了,多半天香阁的人就是从他们手里放进来的,同时要留意到底有多少个人混入凤京来,把他们的行踪都记下来,明白了吗?”杨宗月的眼底闪着幽黑的光芒,深邃得见不着底,便听他又道:“这些事要做得漂亮,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在外人眼里,你是凤御史大夫掌监察,并非隶属凤枢院,你来见我,必定是由于凤王的缘故,这一点一定要切记。”
“下官明白。”徐量点点头,应道。
书房里的灯光一直亮到了东方微微露出鱼肚白,徐量在天未完全亮之际便从后门乘小轿离开了王府,菖蒲蹑手蹑脚推开书房的门,见杨宗月正趴在案上小睡,她轻轻吹熄了一旁的灯,再度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