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东南有山脉,晋水便发源其中。应皇天和观言此时位于汾水畔,处于晋国的郊外之地,这里半点都看不见晋水的影子,只有不少村庄和农田,倒是能看出几分晋国富庶的模样,毕竟土地肥沃,渔船满泊,又有房屋规整,迁都之前此地距离都城十万八千里,迁都之后离得近了,尽管仍只是一处外郊,却绝对能称得上是井井有条,而通过这样一幕,又能得出迁都之后的晋国其实挺不错的结论,可以想见晋侯如何励精图治打理着这一方水土,就不知道被他弃都的唐都平阳城又会是如何?
“看起来挺不错,不是吗?”应皇天闲庭信步,双手拢着,如逛在丹阳城的大街上,更像是巡视自家的后院。
“我们到有人的地方去问一问吧。”观言指了指渔船的方向,那里距离他们最近,屋群就远了,还要绕过一大片农田才能走到。
“走吧。”应皇天率先迈开步子,那里有好些渔民聚集在一块儿,一个上午过去,出去的渔船差不多都回来了,该打捞的该捕的鱼儿们也都收拾在了他们的鱼篓里。冬初的阳光很暖,不像夏日晒得人心烦意躁,巴不得快点收拾东西回去,这会儿渔民们还在慢条斯理互相攀谈,正好给了两人上前询问的机会。
“师傅们打搅了,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做‘嗟丘’的地方?”应皇天走过来的时候渔民们就注意到了他与观言,这两人的衣着一看就不寻常,样貌更是出类拔萃,开口也是彬彬有礼的,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贵公子,但这位贵公子问出来的地名他们一无所知,因而个个脸色茫然。
“这还真没听说过,嗟丘?你们听说过吗?”距离二人最近的渔民回头问其他人,不意外看见了众人陆续摇头的模样。
应皇天并不意外,便道:“那打扰了。”
渔民们自知帮不上忙,这莫名的地名谁都没听说过,只能看着这二人来了又走。
应皇天和观言沿着汾水一路往北,遇到人就随口一问,他们空手而来,看起来像是路过,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是远道而来,倒是有几户人家碰巧在用餐,都十分好客地邀请他们一起用,但都被应皇天用赶时间的借口拒绝了,不过他并未拒绝对方送给他们的鱼肉煎饼,那饼煎的异常香脆,包裹着鲜嫩的鱼肉,十分对应皇天的胃口。当时做饼的那位婆婆将煎的金黄的鱼肉饼递过来的时候,观言就知道应皇天肯定无法拒绝,他嫌上桌吃正餐麻烦,饼就不同了,可以拿在手上边走边吃,方便得很。
那些正餐看似普通,其实未必不好吃,本来最简单的做法才最是能发挥出食材本身的美味来,可惜应皇天秉持吃东西必须悠闲享受不急着吃完的原则,一般没有特殊情况,他不太喜欢跟外人一起用餐,拒绝是当然的。
鱼肉饼煎的是真的好,观言自己也啃得香,很快就吃个精光。
“虽然没问到‘嗟丘’,不过能吃到这个也不算亏。”他回味着道。
“这一带我看也走得差不多了,该离开了。”应皇天用手帕擦着手指头道。
“我们回去吗?还是要住下?”观言问。
“不回去了,我们先弄点吃的,然后乘着夜色去平阳城,白天这一带不方便行船。”应皇天道。
“好。”观言点头。
应皇天在野外待得很习惯,吃什么都能信手拈来,还能认野菜,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绝不乐意将就吃难吃的食物。于是眼下虽然是在野外,但是观言还是美美的吃了一顿,当然,这一顿花的时间也有点久,距离他们吃煎饼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这自然也是不愿将就而必须花费的时间。更离谱的是那壶酒,当那只琥珀色的枭儿叼着酒壶晃晃悠悠飞下来的时候,观言眼睛都看直了,他忍不住问应皇天:“怎么不索性把阿生做的菜也‘运’过来呢?”
“错了,真要如此,也应该是把阿生‘运’过来,菜从重楼‘运’过来早就凉了,不好吃。”应皇天纠正道。
观言无言以对,不可否认应皇天说得没错。
“这酒不是重楼的。”应皇天又道。
“嗯?”观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应皇天指了指酒壶上雕的字,上写:晋水琼浆。
观言一愣:“这是晋国城内的酒?”
应皇天点头:“答对了。”
观言看看酒壶,又看看枭,然后问应皇天:“所以,是这枭儿在附近弄来的酒?”
“不错。”
“怎么办到的?”观言怎么都想不出来。
“训练它一看见酒壶就叼呗。”应皇天坦言。
“你可真有闲……”观言看着那正在摇头晃脑的枭儿,得意的小模样实在令人忍俊不禁,看来它对自己的成果也很是满意,只是观言仍是忍不住道:“但它这种行为岂不是偷……”
“博人一乐,换一壶酒,公平合理。”应皇天却道。
经他这么一说,观言意识到恐怕这只枭儿盗酒,还真是当着人的面的,那这就只能算是强抢了,这么看来应皇天说的这话倒也成立,谁会想到枭儿衔壶这种事其实是被训练出来的呢?寻常人见了只会以为是这只枭儿通了灵性,引以为奇,大约是不会再去设法抢回这壶酒的。
“用晋水酿的,尝尝罢。”应皇天道,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两只酒盏,观言瞪着他,像是非常希望得到他的解释。
应皇天好心非常,道:“出门在外,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水是一定要喝的,是吧?”说完,他将其中一个酒盏丢给观言:“你自己保管吧。”
“我看是酒一定要喝才对。”观言忍不住小声地反驳。
应皇天但笑不语,只是就着观言接酒盏的手给他斟了酒,酒香顺着酒液溢出,他再给自己也斟满了,然后一饮而尽。
酒盏本就不大,斟满也只有一口。
“怎样?”观言并不急着喝,想先听听应皇天如何评价,不知怎么的,他都有点儿替这酿酒的人紧张。
“尚能入口。”应皇天道。
观言松了口气,这个评价在应皇天这儿已算不错,他跟着喝下酒,触唇之际只觉得酒香更为浓郁,入口清甜,更有一股子的冲劲,却没有一丁点的涩,后味香醇,对观言来说,已是好酒。
“不错。”观言喝罢,取了烤鹌鹑来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