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到酣处,香兰又端来一盘肉粒小炒,搭配青翠绿油油的豌豆,姜蒜椒,冒着热气,颜色可口,香气扑鼻。
“观公子来尝尝,这可是阿生的拿手绝活,翡翠炒珍珠。”香兰报了菜名,将菜放在观言的面前。
翡翠自是豌豆的美称,那肉粒也不知道怎么切的真的如珍珠那样圆滚滚,又因为油亮的缘故泛着白玉般的色泽,果真恰如其名,观言虽然已经吃得差不多饱了,可是却无法拒绝它的诱惑,直接上筷,夹了一粒滚圆剔透的“珍珠”肉粒放入嘴里。
“如何?”应皇天问他。
“肉”看起来像猪肉,吃进嘴里却觉得比猪肉要紧实,又比牛肉和羊肉要软得多,可也绝对不是兔子肉和其他的观言吃过的肉类,于是他点着头表示好吃,口中却问:“这是什么肉?”
应皇天回他:“这是野猪肉的一种。”
观言不疑有他道:“原来是野猪肉。”他说着又夹了一筷。
“这肉要趁热吃。”应皇天也夹了一筷,却直接丢进了他的盘子里。
“你也一起吃,还有香兰。”观言忙说。
“我饱了。”应皇天道。
“我也是,一点也吃不下了。”香兰摸摸肚子道:“我先收拾收拾,再给你们温一壶酒,你们继续边吃边聊。”
“还要喝酒吗?”应皇天问观言。
观言不算很饱,也还没尽兴,更不打算独自去休息,立刻道:“喝。”
应皇天遂又将观言的酒杯斟满,观言见状拉着他问:“你呢?”
“我陪你喝。”
有应皇天这句话,观言便安心了,继续一口酒一口肉吃了起来。
整盘肉粒都被观言挑完了,应皇天基本不再动筷,只是陪观言喝酒,香兰一趟一趟将桌面收拾干净,剩下一小碟菜一小碟点心和一盘水果,重楼里安安静静的,夜色轻柔,岁月安稳。
观言头一次喝那么多酒,他觉得自己已经醉了,然而越是觉得醉就越停不下来,喝个没完。
他不停,应皇天也不停,一直到观言醉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才让香兰把厨房里的阿生叫出来抬人。
一夜无梦。
观言醒时有好长一阵迷糊,只觉得浑身舒畅,没有夜半醉酒的后遗症,也没有困倦感,显然是再美不过地睡了一大觉。
果然还是重楼好。
观言总算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昨晚做了什么,于是感慨也随之而生。
洗漱后下了楼,越过屏风,就见楼外阳光格外好,应皇天仍坐在昨夜的位置上,要不是他身上衣服换过,观言几乎要觉得他一晚上都不曾挪过地方。
“应公子早。”
“不早了,观公子你可是睡了一夜一日,我们已经在准备晚餐了。”香兰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观言一愣,看窗外,光线斜斜照进来,可不已经过了正午了吗。
“看你的样子,昨晚应该没有再做梦。”应皇天支着腮看过来,道。
“一点都没有。”观言精神抖擞地道。
“今晚还喝吗?”应皇天又问。
观言不是嗜酒的人,但一想到能如此好睡,就有些难以拒绝,道:“想。还来得及点菜吗?”
“来得及,观公子想吃什么尽管开口。”香兰道。
“除了那道翡翠珍珠,其他都换掉。”应皇天却道。
应皇天开了口,观言倒是不觉得他霸道,反而有些讶异,因为他的确还惦记昨晚那道“翡翠炒珍珠”,都不知道应皇天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道留着就好。”观言忙道。
“好咧!”香兰应着就去了厨房。
连续三天,观言都在重楼里吃好喝好睡好,他觉得自己脸都圆了不少,前一晚还问应皇天,说应皇天每天吃好吃的,怎么就不见胖?甚至脸廓的棱角还越见分明,这简直没道理。
应皇天笑而不答,观言一面问一面还鼓着腮帮子,筷子也不见停,可见阿生的厨艺早把他抓得牢牢的,哪还有工夫管什么胖不胖的呢。
再说他不过是难得吃几天,可不是日日能享用美食的应皇天,若是角色互换,观言自觉得终日节食才是正途。
享福这件事听来似乎很不错,可观言自知是个劳碌命,也不过短短三日,他就觉得自己堕落了,成天不干正事,这样下去神仕的位置很快就保不住了。
应皇天对此不予置评。
神仕的位置若是人人抢着坐,也不见得会轮到他,三个神仕发疯致死,谁还敢自告奋勇领这个职位去坐?
到了第四天,观言决定回归正途,不能继续堕落下去了,他一连三天没做恶梦,“疗效”显着,应皇天也不拦他,想走想留,都随观言自己。
香兰则给观言包了些饭菜,让他带回去自己热着吃。观言一个人住,执房里还有丫头打理,回自己住处就都要亲力亲为,带了饭就免了自己煮吃的,连续三天没回住处,屋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入宫至今,观言都没换过住处,仍是城东那处院落。观言常出入宫中,就将屋子里的物品减到最少,除了一直保留了卜邑那间屋没动,其他角角落落观言都清理掉不少杂物,另留一间屋做仓库,实在舍不得的物品就都堆在那儿。
院子也是寸草不生的,观言自觉没时间打理,卜邑出事前他还留着一片小花园,卜邑出事后,他把整片小花园都挪出了院子,把院子里的土刨了个干净,找人直接砌成了平地。
院落安安静静的,观言回来也不过多了一个人,跟没人差不多。其实重楼里也安静,应皇天话少,香兰也有忙不完的事,要说起来,大半时间里也都是静悄悄的,多的是那几分烟火气,少的是人气。
没什么区别。观言对自己说。这里是他从小住到大的院落,一样能令他踏实。
他热了饭菜,香兰还给他装了一小壶酒,观言索性将饭菜都摆到院子里,一个人对月举杯,多少有几分惬意。
在重楼三天,恶梦的事除了第一天谈过之后剩下的两天就好像散去的云烟,连观言自己都忘了有这回事,可当他离开重楼,这事儿就又自动自觉地回来了,连个招呼都不用打,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不过或许是多了三天的缓冲,梦境变得万分虚幻起来,距离他老远,就算不时想起来,也没了之前那种杀伤力,又或许是谈开了,纠结梦境不如着眼于现实,现实的问题快不了,那就别指望恶梦提早消失。
说白了,事实并无更改,可是心境变了,一切就好像不同了,恶梦也就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这一晚,观言自觉心理状态调整得非常好,又喝了酒,于是安然入睡。